凤凰拿着那薄纸笑了。
没想到这个鬼医竟然暗恋她那个早死的娘!啧,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她想了想,提笔写下自己母亲的身份和性命,并派人以三公主的名义送去给鬼医。
而她则继续翻阅着有关她娘的往事。她自穿越到这个世界,几乎很少听说关于她那个早死娘的往事。唯一一次听说,还是从皇北天那里偷听到的。后来她曾有意无意的去刻意打听过,却除了皇帝之所以如此“宠爱”她就是因为和她娘鹣鲽情深爱屋及乌外,再无其他。甚至连她娘的死因,在宫中的记载里也只苍白的“病故”两字。
这就由不得人不深思了。再怎么说也是极其宠爱的妃子,若真的病故,怎么可能没有病因,也没有就医记录?要知道,在宫中但凡是有点地位的人寻医就诊都会记录在案的,更何况还是个受宠的嫔妃。若不是有小宫女信誓旦旦的说曾见过陛下是多么的宠爱她娘,凤凰简直要怀疑所谓的鹣鲽情深不过是个美丽的谎言。
最令凤凰不解的是,她娘既然是前朝的公主如何又会成为新朝皇帝的嫔妃呢?还有皇帝看着她时,眼眸深处那若有似无的恨意又是因为什么?
看着手里的薄纸,凤凰感觉遮在她眼前的迷雾终于被撩开了一些。
她娘叫岚景,蓝月国末代皇帝最小的女儿。因刚出生的时候,体弱非常,几近夭折,逼不得已的蓝月皇帝将她交给了一个云游的高人带走了,这一走就是十五年。
十五年后的岚景已经是个容貌倾城,武功卓越的大姑娘,她偷偷回到皇宫,却除了一直心心念念她的父皇母后,早已没有人再记得她。而她过惯了自由自在的日子,十分不耐烦宫中的束缚,因而虽然不舍,仍执意离开,只答应父皇母后会定期回去看他们。
她自小跟着高人生活,没见过什么阴谋诡计,自然也不知道此时的蓝月国因皇帝久无子嗣,早已是岌岌可危。等到她收到父皇病危的飞鸽传书,急急赶回宫中路上才发现,强大一时的蓝月国已然支离破碎。
大军攻至城门的时候,终于见了女儿最后一面的蓝月皇帝咽下了最后一口气。而岚景为保皇室免遭屠戮的厄运,答应嫁给曾有过一面之缘的敌方大军首领,也就是后来的景慕帝,并于数年后郁郁而终。
凤凰看到这里也不由为岚景惋惜一声,岚景表面上虽好似早就摆脱了宫廷的束缚,但她的心上却始终带着枷锁,因而才会在蓝月国倾覆之际,以己之躯换所有人平安。只可惜她那个唯一疼她爱她的母后也在岚景入宫后不久后就郁郁而亡。母女两人的结局倒是殊途同归。
“阁主,我回来了。”之前被凤凰派出去送信的小家伙在门外恭敬道。
凤凰随手将薄纸放在一旁的桌上,应道,“进来吧。”
一个小家伙推门进来,朝凤凰一礼道,“阁主,鬼医答应了,但要您一个人进谷。”这些都是后来招进来的人,对凤凰不若小夏等人随意,行为举止还是十分拘谨的。
凤凰点了下头。一般隐居的人都不太喜欢有很多外人闯入自己的地方,那会让他们有一种被冒犯的感觉。而能让凤凰入谷已经是看在凤凰她过世的娘的面子上了,凤凰自然不会再要求更多。
凤凰想了想将最近要注意的事写了一封信让小家伙给小夏等人带去,并让他告诉小夏他们若真有什么事情解决不了就去鬼谷外通禀一声。鬼谷的确不让其他人进去,但她总可以出来吧?
小家伙领命去了。
凤凰稍微收拾了一圈便独自出门了,依旧是做马车,一来她的内伤还没完全好,二来坐在马车里也不容易引人注目。为了对鬼医表示尊重她今日并没有化妆,只带了一个帷帽而已。
轻车熟路的赶到鬼谷,将马车丢于山下,便徒步上了山。因为知道那迷魂墙的厉害,凤凰进去的时候十分小心翼翼,一面尽量不让自己碰到两边的墙,一边死死屏住了呼吸。
待好容易进了谷已是满头大汗,然,她不过刚走没两步,眼前立刻又再次浮现出和上次一般无二的景象。
“哈哈,小丫头,难道你以为你不碰到不闻到就不会中毒了么?你也太小看老夫了。”山谷深处隐隐出来鬼医的笑声。
凤凰嘴角抽了抽,早知道还不如刚刚直接大摇大摆的进来。她撇了撇嘴,寻着记忆摸到石碑处,随手摸了一把**于鼻尖闻了闻,眼前的迷障这才慢慢散去。不过这满手通红的还真是恶心啊,哪怕知道这红色的**肯定不是人血。
鬼谷很大,但有草屋的只有一处,因而凤凰便直奔那茅草屋而去。
茅草屋前是一大片花海,黑袍墨发的男子正于其间舞剑,剑影飒飒,却是片花不沾。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洲。”
凤凰看着男子长剑一抖便于花间挑起一坛子美酒,却是不用手去拿,而是直接轻剑微弹,伴随着一阵极浅的嗡鸣声,酒坛飞入半空,一个倾斜,带着醇美酒香的清冽美酒仿若九天之上挂下的瀑布,飞泻而下,直直倒入男子口中。
“好酒!丫头可要尝尝?”
“好,”凤凰一个好字刚出口,便见那酒坛携裹这一股劲风直直朝她撞来。凤凰微一扬眉,后脚后退半步,身子略一倾斜,便卸了那酒坛上的劲道,轻轻松松就将其扣于手中,仰头便猛灌一口。
“如何?”鬼医收了剑问道。
凤凰撇了撇嘴,将酒坛丢还给他,“不够烈。”
“呵,”鬼医倒抽一口冷气,嗤道,“小丫头口气倒不小,这可是五十年陈酿,只要半坛子就可让人醉上一天一夜。”
凤凰看着鬼医明明满脸冷淡,但眉眼间却始终凝结着一抹挥之不去的悒郁,不由微哂一声,“非酒醉人,乃人自醉罢了。”
鬼医一怔,随后忽地放声大笑起来,“哈哈,不愧是她的女儿,也只有她,才能养出你这般张狂的性子啊。”
凤凰却是微哂,这才真的是爱屋及乌啊,比到这个鬼医,自己那个皇帝老爹的态度简直就是诡异。
鬼医笑了一阵才慢慢歇了下来,他仔细打量了凤凰一番,才道,“你很像你娘。”
凤凰耸耸肩,“是吗?可惜我没见过我娘。”
“也是。她离开的时候你尚在襁褓,距今已是一十七载了呢,”鬼医怅然地叹息一声,转身朝茅草屋走去,“跟我来吧。”
凤凰刚要抬脚,便又听他道,“从一旁绕过来,莫要踩了那花儿。”
凤凰一怔,“没想到前辈还是爱花之人。”
鬼医却是背着她摇了摇头,“不,是你娘极爱这花,你娘曾说她以后住的地方一定要有一大片曼陀罗华,只可惜,她却再也看不到了。”
凤凰心中一动,曼陀罗华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花语好像是,绝望的爱。
绝望的爱?谁和谁?
她略蹙了蹙眉,想了想,试探道,“前辈倒是天下少有的痴情人,不知你和我娘……”
还未说完却被鬼医摆了摆手打断了,“我和你娘并没有什么,你娘痴情的也并不是我。我,只是天下第一的伤心人罢了。”
花影婆娑,那人于其间分花拂叶般走过,宽大的衣袍无风自动,远远看去,竟有一种说不出的悲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