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室里很温暖,完全让人不可相信的温暖,但是荆衣仍然担心法天会冻到,刚想开口问问他,却在发现他心无旁骛,眼神直视她身后的冰**的时候,微微的叹了一口气,擦过法天的身边,安静的走了出去。
没有了对话和交流,冰室里非常的安静,只能偶尔听到火龙在冰里不安分的摆动身体的声音。
究竟是有多久……究竟他们没有见面多久了?
法天根本不敢想,他怕想出来,他的心里又会钝钝的痛。
冰床真的很凉很凉,虽然很多火龙都形成的室内温度都融不化眼前的床,但是冰床的温度却根本没有受到室内温度的影响。
遥汀安静的睡在冰**,比起说昏迷,法天更愿意承认她只是睡着了,安安静静的睡着了。
原先满头柔顺垂落的青丝,已经变成了银白色,眉毛也是同样的银白色,法天心里想着,若是从后面看过去,有这么一头银丝的遥汀,大概会被看成老婆婆吧,但是这个想法在他脑海里一经出现,就被他自己否定了,遥汀的身材纤细异常,说是无骨也不为过,这样的身姿,大概怎么看都不能觉得是老婆婆吧。
顺着遥汀的发丝,法天的手放到了遥汀的脸颊上,勾勒出了遥汀的脸庞,细长的睫毛,小巧的鼻子,苍白冰冷但却仍然非常柔软的嘴唇,明明就是遥汀的触感,但是没了遥汀的活气,只是静静的,躺在她的眼前。
将遥汀双手拿在手中,法天加重了手中的力气,紧紧的握住,直到觉得好似捂热了一些,才开心的挑起一丝笑容,这样静静的看了遥汀一会儿,法天将手向侧移动,贴到自己的脸上,安静的闭上眼睛。
眼眶突然有点湿润,在这个只有昏睡的遥汀,却没有任何人在的冰室,铺天盖地的痛苦和当时失去遥汀的强烈心酸和痛楚,突然狂风一样的向他席卷过来,法天用牙齿咬住自己的手臂,鲜红的血,顺着遮掩手臂的衣袖蔓延下来,落到冰**。
法天像是没有疼痛的意识一般,任凭鲜血缓缓的留着,看着鲜血顺着冰床向冰做的地面滴去,发出细微的‘滴滴答答’的声音,但是他仍没有动弹,只是看着而已。
光是想到遥汀可能忘记自己,只是那样想想,只要那样的想法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法天的心,就疼的就像是被斧头砍,被锥子扎,被针刺一般,他缓慢的闭上眼睛,尽量让自己陷入没有思绪的巨大黑暗中。
在冰室中陪着遥汀待了数日之后,法天仍是么有变换姿势的坐着,仿佛冰室里的冰块,也让他冻成了一座冰雕一般。
荆衣很担心,但是确是什么忙都帮不上,法天不想说话,不想动弹,不想交谈,连饭也不吃,水也不喝,除了偶尔闭上眼睛不知在想着什么之外,其余的时间,就是盯盯的看着遥汀,好似要将遥汀看醒一般。
如果只是用看的就能看醒的话,自己早就将遥汀看醒了,荆衣非常无奈的在心中叹息着想到。
现在法天的状态,已经不是让荆衣感觉到普通的惆怅了,但是无能无力的她,只能干着急而已。
问过天帝之后,荆衣才知道,‘浓焰’的药粉非常的难做,仍然还需一段时间,也就是说,在‘浓焰’的药粉没有制出来的这段时间内,法天还有相当漫长的等待和守候。
看到法天现在这个样子,荆衣根本都不清楚自己是怎么想的,一边是希望药粉不制出来,这样法天就不会痛苦得失望了,一边是希望药粉快些制出来,这样法天就可以解脱了,不过……真的就能解脱么?
在法天到来的第十天后,荆衣和天帝回去了天界,荆衣虽然很想陪在自己儿子身边,但是想到恐怕就是在帮倒忙,不能给他们一个最后相处的安静的时间,荆衣就觉得自己非常的碍眼,因此虽然不太情愿,仍旧和天帝一起走了。
没有了荆衣总是不时出现的担心,这回法天终于和遥汀真正意义上的独处了,或许正是因为荆衣走了的原因,虽然法天仍旧不眠不休不吃不喝,但是开始渐渐的活动了,当然,只限于为遥汀梳理头发,动动手指的范围内。
心里有很多话,法天一直都想和遥汀说,但是因为不好意思,很多很多的话,虽然憋在心里,明明遥汀就鲜活的在他眼前的时候,他竟然都没有说出来,但现在遥汀昏迷着,无论他说多么丢脸的话,遥汀也不会知道的,因此从荆衣走后,法天就开始每天和遥汀说上一点话。
遥汀的手指仍旧很冰凉,但是法天很喜欢握在手里,握的时间久了,竟然觉得自己手上的温度多少传给了她一些,虽然法天心里也明白,那种感觉,都是自己的心理作用罢了。
握着遥汀的手指,让法天觉得很心安,就算和她说话的时候,他也总是握着遥汀的手指。
“其实我并不讨厌洛涯,以前也都没有讨厌过,只是……有些嫉妒,”法天咬着下唇,声音非常动摇:“虽然知道,你和他之间什么都没有,但是你却总能和他非常自然的相处,面对我的时候,你却总是觉得很不安。”
说到不安,其实他也有,只是一直强撑着,不愿意让任何人看到,遥汀似乎从来都没有察觉到他的不安,法天不知道是应该为这样的事情感到舒心,还是应该觉得痛心,考虑到遥汀可能根本就没有重视过自己的原因。
“你对所有的人都很温和,毫无保留的温和,但是唯独是对我,有很大的排斥感,可能你并没有觉察到,但是我有感觉到,虽然知道自己那么想很可笑,但是我却总是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你之所以那样做,是因为在你的心里,我很特殊的原因,其实可能,根本就是我的自作多情吧。”
说到这里,法天笑了出来,感觉自己的脸皮,真的已经不可以用厚薄来形容了,为了遥汀,什么自尊和骄傲,根本就没有丁点重要了。
“每当你对我好一点点的时候,我都心花怒放得好厉害,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有时你却又对我很冷淡,兜兜转转的这么多年,我竟然觉得自己根本就不了解你,随着你的感情而或者开心或者难过,那样的自己,”法天的眼眶有些湿润:“让我自己都很瞧不起。”
在很多因为遥汀失眠的夜晚,法天在漆黑的夜色中张着眼睛,望向司书殿的方向,那里有她非常珍爱非常疼惜的遥汀,但是他不敢去强硬的夺过来,遥汀是易碎的,他不想打碎他们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平衡。
“你突然消失了,我竟然觉得那不是真的,后来连我自己本身,好似也变得不真实起来,我觉得自己就像青烟一样,身体越来越轻,我告诉自己,这样继续轻下去,就可以被风吹到你的身边了,但是洛涯竟然告诉我,那是因为我不吃饭也不好好休息的缘故,他说再那样下去,我就真的死定了,就真的再也见不到你了。”
也就是从那段时间开始,法天开始吃起洛涯做的药丸,但是对于食物,他仍有巨大的排斥感,身体不肯接受任何的食物,只要是吃什么,就能毫不犹豫的吐出来。
滚烫的泪水,在法天眼眶中滚来滚去:“遥汀,你要我怎么办……你要我怎么办……”
“我是那么舍不得你……,”泪珠终于没能被眼眶抓住,犹豫着跌落在冰面上,嗤的一声,好似熔岩趟在了冰面上。
“遥汀……遥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