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不得(1 / 1)

各向春风 清水浮竹 1380 字 8个月前

那些日子……

这是十分暧昧的四字,洛涯重复了一遍,躲在角落里面偷着乐。

梓萝心直口快,想到就问:“什么日子?”

怕死就绝不是洛涯:“当然是‘芙蓉、帐暖、度春宵’的日子,真笨,”说着啧啧几下,表示看不出来呀看不出来。

除了梓萝,文书库中其他的人,脸上都一紧。

梓萝是真没听过这诗句,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是什么意思?”

云逸扯了扯梓萝的袖子,手在袖笼下面指了指法天,冲她摆摆手,让她别多言语。

梓萝偷偷瞥了眼法天,见幽冥主面色漆黑,再也不敢造次,立即噤声。

冥司里面,只有冥王,是不能惹的。

法天冷冷道:“你是指我给你灌溉的那些日子?”

芙蓉乖乖的点了点头,声音有些呜咽:“原来您都是记得的。”

没谁相信只有这么简单,洛涯更是不依不饶。

“什么?”

“只是这样?”

“怎么可以只是这样?”

法天揉揉额头,觉得有些烦他啰唣,但也不能真拿他如何:“那你还想怎样?”

“寤寐思服呢?”

“自荐枕席呢?”

“颠、鸾、倒、凤呢?”

转轮殿的鬼差已经在文书库外候了多时,但听得殿内谈论的内容如此之火爆,前脚刚刚迈了进去,后脚赶忙抬了出去,不敢进去招惹是非。

司书殿,是一个随时能够祸水东引的地方。

如果还想多活几年,司书殿内部的事情,千万不要沾边。

有些经验的鬼差,都十分信奉此教条,以至于每个新来的鬼差,在学习幽冥法典之前,都要在老鬼差的当面传授下,谨记此箴言。

洛涯一连串的发问,法天听得一句,面色便是多了一层霜雪。

这种时候,如果遥汀多说一个字,法天便是多窘上一分,那么别人的日子,就要多一分危险。

所以她沉默。

梓萝不够聪颖,实在是想不明白,既然法天和那树妖全无瓜葛,为何还如此不想多谈。

听到那树妖又和法天续言:“那个时候,你还总和那位姑娘来一起给我灌溉,我是很感激的。”

梓萝听了渐渐有些明白,原来还有个姑娘。

树妖知道法天不喜言语,仍旧喃喃自语:“当年若不是那位姑娘喜欢芙蓉树,小妖也不能被移到肥壤沃土,也不能得如今修为,”为了报恩,她是宁肯舍弃修为的,这样的树妖,也算出类了。

她还记得,那位姑娘喜欢穿着烈红色衣衫,熏些木樨花香,桃腮娇面娥眉如月。

但却比不得法天好看。

芙蓉说不上是否对法天心怀情愫,只是略通人事后,一直承蒙法天多多照拂,她便投桃报李,一门心思的扑在法天身上。

就如刚刚孵出蛋壳的小鸡小鸭,认定了第一眼见到的活物。

她当时只知法天身在何处,并不知他即是幽冥主人,在奈何桥旁苦守多年,也只是求个误打误撞。

那时法天和那烈红衣衫的女子情意正浓,她也并没生出什么醋意。

其实对于法天,若要谈起爱慕,恐怕还是依恋要多些。

这其中的关节事故,也绝非洛涯他们想得那样丰富。

后来法天身旁的烈红衣衫女子不再出现,芙蓉也未觉得欣喜。

如今她惟愿久在法天身旁驻留,也真是没做他想。

法天冷冷道:“当年为你灌溉,不过是因为语诺想看芙蓉花开,你也不必谢我丝毫。”

洛涯‘哈’的一笑,插话道:“语诺?我三叔的女儿?我还当真不知道,差点和你成了亲家。”

遥汀有见过语诺,难怪每次气氛都很僵硬。

文书库中气氛凝滞,法天那样的面色,也没谁敢再言语。

法天的话,说的不留情面,芙蓉两旁秀眉中端下弯,显然是心中无限酸楚。

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蓄着莹莹泪珠,却倔强的不肯落下。

趁着芙蓉心神恍惚的分神之际,遥汀欺近芙蓉身旁,制住她拿着烛火的手腕:“本司书念你不知此处重地恣意乱闯,着陆绪杖责二十,仍旧投胎去罢。”

遥汀轻轻的一句话,芙蓉这意欲焚烧文书的罪名便是消散了,不过就是不知乱闯而已。

芙蓉低下了头,剔透的泪珠跌落在书扉上,竟然也是浅浅的粉红色,如被风吹落枝头的芙蓉花瓣,碾碎成泥。

求而不得,再求又竟是不得。

当日紫薇大帝听法于如来佛祖,法会归来与遥汀闲聊,紫薇大帝手抚淡蓝色浅纹酒盏笑对遥汀:“何谓求不得?”

遥汀道:“求,不得。”

紫薇大帝高深莫测:“再求,终是不得。”

司书正殿遥汀问过芙蓉:‘你可知求不得’?

一求再求,终究是不得。

不可得,即是空也。

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

兜兜转转,皆是世人看不穿。

文书库外打着小心恭候多时的鬼差,听了遥汀发话,赶忙滚了进来,押着芙蓉就要离开。芙蓉朦胧着一双泪眸看向遥汀,挣脱鬼差,冲着遥汀深深一拜,和鬼差离去。

这一天过得十分精彩,洛涯也是看够,拍了拍手,说了声‘散了’。

没谁想多惹麻烦,便都跟在洛涯的身后,鱼贯而出。

洛涯走在最后,临出文书库门时,用不大不小但管保都能听到的声音,对着文书库内道:“送花送草送鱼送兽,换换吧,太掉渣了。”

洛涯一开口,必须噎死你。

洛涯的话挺可乐,可遥汀怕伤了法天面子,抿着双唇,憋的有些辛苦。

法天看着地下:“想笑我就笑吧。”

遥汀摆摆手:“没那回事,主上可别多想。”

法天讷讷低语:“我和语诺……”

遥汀面如常色:“过去时,我懂。”

法天愣住,眼见着遥汀离开文书库,脚却像是被钉在原地,也不知去阻拦她。

遥汀走过两重门,见落棋正在门外站着,和他道:“主上在文书库中,天色已晚,你请主上回去吧。”

落棋给遥汀问了个安,即进库去找自家主子了。

落棋一进文书库,就见法天正背对着门站着,也不知在那里做什么。

放轻脚步走过去,落棋正要说话,却听得法天突然道:“遥汀,你是怨我么?那怎么又回来?我知道,我那些时候是太过风流,如今我已改了,你还是生气了?”

落棋被这话吓得魂飞魄散,心想主子肯定是太过伤心,有些不太清醒,否则定然不能分不出这脚步声中的不同,如今这剖心诉肺的话被自己听了去,自己岂不是要死在这里?

想到这一层,落棋连忙转身,更加放轻了脚步,想要走出这文书库,一心要离得越远越好,生怕被法天发现自己不是司书。

落棋已经是快要走到门首,猛然间听得身后一声‘落棋’,立即惊出了一身冷汗,缓缓回身,表情僵硬的不行。

法天皱眉:“刚才是你?”

落棋手摇的像柳叶:“不是,不是我。”

法天觑着眼睛:“落棋,上一次骗我的那个魂魄,要是我没记错的话,如今正在惩戒宫中,时时受千刀万剐的刑罚呢。”

落棋额上的一滴汗落在了地下,扑通跪在地上,身子簌簌抖着。

法天走到落棋身边,托起落棋手臂,将他从地下扶起:“是我自己说的,你又不是故意听的,你别说出去就是了,我不怪你。”

落棋如蒙大赦一般,赶忙赌咒发誓:“落棋如若将主上一音一字说给谁知道,叫落棋口舌溃烂不得好死。”

法天也不听他说完,只是自己吩咐完,便径直走出了文书库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