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洛涯走了之后,司书殿里更是安静多了,遥汀和秋意两个,一个总在文书库中,一个总在正殿当中,见面的时候并不太多,鬼差又是换了一茬,法天嫌原先的不够勤快,这次选的,都是经过专门训练的,不仅只有勤快这么一个优点,就连走路,都是没有声的,于是偌大的司书殿内,就是越发静得不闻声息,唯有鸟鸣蝉叫。
已经八天,遥汀在正殿的桌案上面扳着手指,数着洛涯离开的天数,仍是有些担心,虽然法天保证,洛涯一定不会有事,但是以前洛涯但凡离开超过三日,一定会有飞书传来,上面说些有的没的,例如早饭吃过什么,晚饭要吃什么,这类没有营养的话题,但是总归算是报个平安,可是这次回到族中,却是没有一点音信,也是不知洛涯究竟出了什么事情,是不是已经快要娶了苏寂,她是不是应该开始准备贺礼。
正当遥汀在这想着洛涯安危之时,一个影子,从一株梨树上面,跳到另一株梨树上面,如果不是仔细去看,大概都会以为,那个影子不过只是一只猴子。
猴子一般跳着的影子,终于停了下来,落在最为高大的一株梨树上面,俯视下面的情形,看到殿顶高大的正殿之时,好奇的攀了过去,停在梨树最高的一个枝条上面,张目眺望。
正午的太阳,虽然不很闪烁,但是十分耀眼,披散在遥汀的头发上面,照得遥汀的满头乌发,闪出绸缎一样的光泽,遥汀并未正面对着影子,因此影子只能看清遥汀的半边侧脸,而遥汀的另一半脸,隐在晦暗的阴影当中,但却并不显得沉郁,却是有些朦胧的美。
影子的娘亲,是个十分温和的女子,就像傍晚时分,挥洒出来的最后一抹夕阳,有着数不尽的温柔和体贴,而影子的妹妹,则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世女魔头,虽然脸蛋白净滑腻得能掐得出水,但是脾气火爆非常,是连他这个哥哥,也是惧她怕她畏她让她,不止三分。
在影子的世界当中,从未见过遥汀这样的女子,她的身上,有着一种雅致和娴静,在她面前,影子突然觉得有点害羞,有些惊慌。
因为过度分神,影子没能控制得住身体,一个倒栽葱,便从树上掉了下来,伴随着碦哧碦哧的树枝折断声响,影子终于安全着落,影子摸了摸摔得火辣辣的屁股,脸部表情扭曲的站了起来。
遥汀走出正殿的时候,正看到一个外貌十七、八岁的少年,正在捂着屁股呲牙,脸上的表情,要多痛苦有多痛苦,大概刚刚摔倒,站起来时有些困难,他的另一只手,正在扶着树干,身旁掉落了好多梨树树枝,遥汀想想,觉得那些树枝,可以放到灶中当柴火烧。
能在这里出现,他可必然不会是人,但是看这样子,也是不像是鬼,遥汀想想,只能想到那个鬼城,于是走了过去,笑着问道:“你是从鬼城里面来的?家里的父母可都知道?你来这里,有什么事情么?”
“这个时候,难道你不是应该关心一下我是不是摔伤了,才更对么?”影子仍在揉着屁股,对于遥汀对他身体不闻不问的事情,显然有些不满。
遥汀笑了一笑,把这影子弄得一愣,脸上立马涨得通红,大脑有些空白,魂不附体,只听遥汀问说:“那,你没事吧?”
这个时候,就算他是真的没事,也要装作有事,好能赖着不走,当即拼命摇头:“我有事,有很大的事。”
对于医理,遥汀不是很懂,只是了解一些简单药理,可是纵然这样,遥汀左看右看,仍是没有能够看得出来,眼前这个‘有很大的事’的不速之客,究竟是哪里有事。
对着遥汀探寻的目光,影子仍旧厚着脸皮,指了指自己的小腿:“我的小腿疼,走不动了,不知道是不是骨头断了呢。”
遥汀看了看眼前这个自诊自断的来客,看不出他的脸色苍白痛苦,只是不知为何,看着他的脸色,倒是有些泛着红色,遥汀于是不耻下问:“真的?”
“你不信我?!”影子有些着急,声音也是提高了几个音量,吵得遥汀头疼。
要么就是这位说谎从未被谁拆穿,要么就是这位太过自信,遥汀看他这种死不承认的架势,一副‘我说的话就是真理’的神情,问出一个切实的问题:“秦子沐和你,是什么关系?”
影子挑起一双浓密的眉毛,脸上写满惊讶:“你怎么认识我爹?”
遥汀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长风五柳前。
秦家秦长风,这个名字,还是法天央她代为起的,这样算来,眼前这个秦家长风,还要谢谢遥汀这位长辈。
见到遥汀笑过一声,并不答话,长风有些心急,他的性子一直就不沉稳,此时更是显出本性,有些发急的问道:“你笑什么笑啊,我可是问你话呢。”
摆了摆手,遥汀转身就想回去殿中,走了几步,心中怕是这位秦家少爷四处闯祸,秦子沐又是不好收拾,遥汀好心的边走边说:“早些回去鬼城,别在这里乱逛,免得你的父母着急。”
秦长风几步窜到遥汀跟前,跑的那是比见到狼的兔子还快,伸出手臂,拦在遥汀身前:“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的呢,所以,你不能走!”
要不是看在长幼有序的份上,遥汀真能笑出声来,但是念在这是秦子沐的儿子,遥汀只是仰头望了望天,好脾气的说道:“因为我和你父亲认识,认识挺多年了,快回去吧,别让你的父母担心。”
“我不回去,我可是还病着呢,”秦长风听说遥汀认识父亲,虽然有了一些胆怯,但是少年心性,仍是想要执意留下。
探出手指,遥汀指了一指秦长风那只所谓‘病着’的小腿,根本就懒得和他说话,这次真的转身便走,没有一点停留。
“你站住,”秦长风并不知道遥汀是谁,当下便是上去拉住遥汀手臂,涨红着脸和遥汀说道:“我可不管你是哪个,我,”说着四指拳握,拇指挺立,指着自己心窝:“叫秦长风,我看上你了,你是喜欢我?还是喜欢我?”
吱呀一声,殿旁角门洞开。
冷静如遥汀,也很张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