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谁问你:‘粮食是从哪里来的’?
你的回答一旦要是:‘市集里面买来的’,而非‘农民辛辛苦苦种出来的’,将会遭受无数鄙视,洛涯洛副司书,自小便是被自家叔叔如此鄙视,可是他的那位叔叔将他鄙视之后,仍是不会告诉他粮食究竟从哪儿来的,就好等着下次继续将他鄙视,于是小小的洛涯,总是非常郁闷。
白秋意正在廊上喝水的时候,洛涯非常宽心的给他讲了这条小时轶事,不消一刻,非常不厚道的白文书,便将这事传了开去,把个洛涯羞得不行,恨不得找条缝隙钻了下去,只得又是四处辩白,自己现在已经不做那般想了,听众各个点头说对,洛涯就是没有听到一个真心说的,于是郁闷的拿着铁锨,追着秋意喊打。
出乎秋意预料,真要较劲死跑,秋意还真的不是洛涯的对手,没过多久,秋意便被洛涯追上,既然被追到了,秋意的认错态度绝对的好,洛涯说一是一,说二是二,一点儿都不含糊,确切的说,他也不敢,明晃晃的铁锨,洛涯放在肩上,举得挺高。
早上遥汀因为公事,去了转轮殿与陆绪核查文书,中午陆绪没有诚意的想要留着遥汀吃饭,遥汀也是知道,便就没有领他所谓好意,肚子虽然有些发空,仍是快步走回到自家大殿,虽然时候不早,但是估计还能剩个馒头糕点什么的,总算可以果腹。
可是刚刚进了殿门,没有走上几步,她便被洛涯拦了下来,拦着他的洛涯,手中还拿了一把锄头,一副精神矍铄的劲头,看了看锄头,又看了看遥汀,点了点头,自言自语:“挺合适的。”
“我看不太合适,你这是要拦路抢劫?有词儿么?”遥汀正在饿着,也不知道他是又要整出什么幺蛾子,当下就想避开,想去厨房。
“啥词儿?”洛涯不解,每当遥汀说话,他一不解,遥汀便是必须解释清楚,否则绝难通行,饭不能吃,水不能喝,觉不能睡,绝对的恶毒。
遥汀叹了口气,摸摸肚子:“拿个锄头,当头拦路,你这明显是山贼土匪抢劫的架势,我还等着你说经典词儿呢,我还没听有谁给我说过呢。”
基本上来说,洛涯什么都好,就是有的时候,不太能听明白,遥汀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哪句是真的称赞于他,哪句是在说风凉话,听了遥汀这话,内心还听受用,以为帮了遥汀一个大忙,使得她的神生圆满,当下雀跃的说道:“是不是就是那句‘此路为我开,此树为我栽,要打此路过,留下买路财’?”
说着说着,洛涯好像说得十分过瘾,真的学些那些土匪恶霸,唇角挑起一抹邪笑,说话的声音也带上了几分油腔滑调,对着遥汀说道:“今日乖乖就擒,跟我回去,做个压寨夫人,不会亏待你的。”
“是么,让本主也听听,是个怎么不会亏待?”话音未落,法天已经到了遥汀身边,一改刚才冷冷的质问,软声和遥汀说道:“我听说你刚从陆绪那里回来,好像还没吃饭,这是落棋做得包子,你先吃些,别把胃饿坏了。”
遥汀打开蒸布,尽管饿得不行,竟然还能神奇的数了数包子的数量,雪白雪白的十个包子,微笑的冲着遥汀乐呀乐呀,遥汀看着包子这么热情,差点感动得流泪,也不计较没有净手,拿起包子就吃,见到法天眼神看回洛涯,那是要多凌厉有多凌厉,赶忙撤到一旁回廊里面,吃着包子,座山观虎斗。
洛涯见势不好,清了清嗓子,干咳了几下,陪着笑道:“主上听错了,听错了,属下是说,等属下种好了地,地里长出东西,属下都给遥汀,都给遥汀,绝对不会亏待了遥汀。”
那边正在吃着包子的遥汀,听到洛涯如此解释,差点没有将包子喷出口中,平时洛涯最是不和法天对付,但是洛涯心中也是明白,事关遥汀,他是一定要忍,否则就算法天足够修身养性,也能仅用眼神,便就轻易灭他。
法天听了冷冷一笑:“是么,洛副司书也要种地?本主没听错吧,洛副司书不是一直觉得,粮食是从市集里面买回的么?”
这话方一说完,遥汀便被包子噎到,法天嫌鬼差走得太慢,自己取来清水,递给遥汀喝下顺气,洛涯则是风化在原地,脸上烧得通红,心里将那位表叔骂得狗血淋头,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跟他有仇,怎么什么事情,他都往外瞎说。
法天陪着遥汀,在廊子当中坐着,见到洛涯的脸色,由猴屁股的颜色,褪色到了晚霞的色泽,这才缓缓开口:“洛副司书,刚才我路过白文书那里,见到他是正在翻土,既然洛副司书想要种地,不如亲力亲为的好,那才有趣,洛副司书的意思呢?”
既然法天都这么问了,明显就是想让洛涯说好,洛涯耷拉着脑袋,不情不愿的说了声‘好’,声音小的就像蚊子鸣叫,听不真切,遥汀暗暗好笑,心想洛涯实在难治,有个法天存在,虽然方式方法有些强硬,好在总是有用。
刚过午后,殿内鬼差都是有些懒散,没有什么精神,阳光有些晃眼,花叶之间,偶尔飞过几只蝴蝶,绿柳间隙,数只黄莺飞过,叽叽喳喳的清着喉咙啼叫,一笑阵清风拂过,送来泥土的味道,法天冲着洛涯挥了挥手,洛涯松了一大口气,赶紧溜走,时光仿如突然停住,很静很静。
吃过包子,法天看了一眼遥汀手中的蒸布,吓了一跳,原来蒸布里的包子全都没了,遥汀喝了口水,这才说道:“早上转轮殿便是传来消息,说是文书出了问题,于是我是连着早饭也没有吃,本是想着总有一杯清茶能给,没想陆殿那么守财,连杯清水都不给喝,又饿又渴,”说道这里,遥汀连忙补上一句:“我是开玩笑的,主上不许去找陆殿麻烦。”
法天斜斜的挑了一下眉毛,盯着遥汀看,把个遥汀看得有点发毛,法天终于说道:“是不是在你心中,我就一直是那种十恶不赦的坏蛋啊?”
这还用说么?遥汀心中如是想着,但是当然不敢直面说出,只是敛目低头,转移话题:“主上总多心,这样不好。”
一只玉色的葱长指头伸到遥汀下颌,将她的头缓缓抬起:“遥汀,你没回答我的问题?”
遥汀已是吃过包子,现在浑身充满力气,连忙退了几步:“主上可是答应过我,不会动手动脚。”
虽然他们有言在先,但是遥汀对于法天的那点保证,还是没什么信念,没想法天却是答得干脆:“好,既然我说过,当然就不做,咱们一起去看洛涯种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