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备节(1 / 1)

各向春风 清水浮竹 1803 字 8个月前

再度于鬼市中寻得洛涯,遥汀只是觉得脑仁有些犯疼,洛涯大包小包提了满手,抱了一怀,也不知他究竟买了多少东西,果然是不虚此行。

和遥汀客气,那岂会是洛涯风格,东西太多,提的有些手腕发酸,洛涯见了遥汀,两眼闪着精光,连忙急吼吼的冲到遥汀身旁,将东西匀出了一些,交给遥汀,帮他拿着。

一路往司书殿回转,遥汀觉得有些困倦,但也只当是走得太累,并没在意,路上毫不烦闷,洛涯说了一路的话,将在鬼市中买的东西一一絮叨一遍,直说得遥汀七窍生烟,差点被烦死。

说起洛涯刚刚绑在遥汀手上的彩绳,洛涯便又来了精神,典故诗文随口胡诌,口中感慨万端,遥汀左耳进右耳出,洛涯每十句话中,她就摘着几字听听,好不至于答不出来,突然听到洛涯提到粽子二字,便如梦游的时候遇到闷棍,立时被打得清醒。

洛涯没注意到遥汀面上的作难之色,只管铺天盖地的大谈掌故,遥汀手中拿着洛涯准备的各类食材,望了望不亮的天色,考虑是不是要跌上一跤,好摔些东西出去,让洛涯做不成粽子。

不知是不是洛涯有先见之明,遥汀脑中筹划时候,洛涯却突然出声叮咛,让遥汀一定小心走路,要是她摔倒是小,只是东西损了坏了,端阳近在眼前,便是不好再等下个大集,凑得了这些东西。

遥汀讪笑两声,郁闷心中起,只想将洛涯生吞活剥,以完此劫。

洛涯此时一拍脑门,像是想起什么事情,对着遥汀说道:“你是不想吃粽子吧,挑食不好,这个你要改改。”

在人世时候,洛涯被遥汀当做鹦鹉养着,恰逢端阳时节,遥汀家中包了各种粽子,遥汀的那份,全部都被洛涯吃了,当时他假装是一只鹦鹉,自然不好说话劝遥汀吃粽,今日见遥汀的反应,方才想起前事。

遥汀想起那只坚决不肯食用猪肉的鹦鹉,琐眉回道:“洛涯,你要是敢吃猪肉,我便吃粽,你吃一块猪肉,我便吃只粽子,立信在此,绝不食言!”

抬头望天,洛涯开始抒怀:“今天的天气,真的好晴朗啊,好晴朗啊。”

太阳早已没影,月亮还未上得柳梢枝头,遥汀摇了摇头,接着前行,不理无耻的洛涯,任由他胡语乱言,对着天空呕酸。

他们回到司书殿时,白秋意和秦子沐都还没有回来,门旁只有两名鬼差守着,整个大殿地界,便显得有些空空。

鬼差见到遥汀回来,忙去搬来两盆水仙,几颗水仙,被养在扁圆的碎黄花乳白色环边瓷盘当中,正是含苞待放。

没待遥汀询问,鬼差便争先恐后的开始禀告,说是汀兰殿中的落棋,下午来过本殿,给司书送来了两盆水仙,还有一封书函,没有见到司书,便留下了水仙书函。

鬼差一左一右,捧着两盆水仙,遥汀先是接过书函,想了一想,并未拆开,命鬼差将水仙分别放到正殿和文书库中,借着天色已晚的缘由,辞了洛涯,又从文书库中拿了几本文书,这才回了房中。

凭着月色,遥汀寻出蜡烛,用纸媒点燃十支红烛,房中登时亮如白昼,这是她在人世时候便已养成的习惯,没谁知道她其实深惧黑暗,只当她是为了不累眼睛,便于深夜中挑灯苦读。

来到幽冥司后,遥汀反而不太怕黑,只是已经成了习惯,便是夜夜红烛高燃。

拿过一只烛台,轻轻放到桌案之上,遥汀坐到案前扶手椅上,将信函在手中翻了几转,这才拿出小刀,沿着边缘划开,伸手取出函内的书信。

信上字迹遒劲苍茫,浓淡有致,很有些妙意,法天于书画没有半分研究,但字显性情,仍是笔势挺拔。

信上内容平白如水,不过是法天向遥汀报告,自己被邀去某位上仙仙府之中一叙,走得匆忙,不能和她辞行,这两天不能过来看她,要她好好保重身体,五月初五,定当回来陪她过节。

想起粽子,遥汀又觉得有些头疼,那东西粘粘糊糊,她实在吃不太惯,每逢端阳,也不过是应景的吃上一个两个,也就可以。

北方不比南方,尤其是遥汀生前居住的甚北之地,年节佳日,其实甚少喜庆活动,只是吃过东西,便就算是过了佳节,特别是在遥府,遥汀的父亲位极人臣,权柄高重,每到年节,父亲便入宫陪王伴驾,以取君臣同乐之意,故而遥府之中,虽然不差银钱,却少了一些节日味道,只是令厨子整治一些酒水宴席,吃些应节的食物罢了。

念起往事,遥汀竟然觉得恍如隔世,想想她今年按着年岁推算,尚且未过二十,却是连遭变故。

将书信按原来痕迹折好,遥汀把书信放回到信函之中,抬起手指,想将书信连着信函一起烧掉,信函临要被火舌舔到,遥汀忽然缩回拿着信函的手指,将信函放到桌案之上压平,走到紧靠着墙壁的书架前面,从书架上随手挑出本书,将信函夹在书籍之中,又将书放回了书架上面。

因为这院子中有术法加护,也不怕谁私自进入,该防的也防范不了,遥汀便是连窗子都没有关,忽然间一阵晚风袭来,遥汀觉得身子微微泛着凉意,遂走到窗前,将窗户合拢。

吱呀一声,房门开了一条小缝,接着一个雪球,一拱一扭的跳了进来,蹿到遥汀脚边,闪着一双滴溜溜的大眼睛,望着遥汀。

自从吃过林笑川留下的解毒丹药,雪兽的精神就好了许多,后来法天又带来了稀世珍草奇花,雪兽服过之后,更是活泼好些,几乎像是没事一样,成天又是不停的出去乱串,总是玩到很晚才会回来,据说地藏王身边的谛听,躲它都躲出了经验。

遥汀笑着将雪兽托起,放到了它的睡篮当中,雪兽大概是玩得太过疲乏,竟然没来搅扰遥汀,在蓝中趴了一会儿,便自沉沉睡去,两只前爪捂着耳朵,憨态可掬。

见雪兽睡去,遥汀这才放下心来,它成天四处乱跑,除了谛听那里,便是最为喜欢去转轮殿捣乱,遥汀已经记不清楚,自己究竟去转轮殿取了雪兽几次,现在转轮殿中没有殿王坐堂,判官见了遥汀,如同见了祖宗,雪兽大概也是看出端倪,欺负起转轮殿中的判官,也就更加起劲,连判官家中的猫,也是一并遭殃。

坐下安心看过拿回的文书,一番洗漱,遥汀上床入眠,平时只是薄被一床便已足够,此夜夜中遥汀被冻醒一次,添了一床被子,这才再次睡去。

如此过了三日,遥汀夜夜都被冻醒,被子也是加到了四个,因为被子十分轻薄柔软,遥汀也即不觉难受,并未生出其他想法,没觉得有何不对。

阴历五月初五,端阳佳节。

一大清早,洛涯便披着朝霞而起,兴冲冲的进入厨房,叮叮咚咚的忙了起来,殿内今日没有轮值的鬼差,也都被洛涯找去帮忙,鬼差们都好热闹,听说有粽子可吃,一个个都来了精神,比之做起正事,倒是更见勤快。

秦子沐打从回来之后,便听洛涯说起端阳节时的诸多筹划,他生性好玩,不比白秋意十分内敛,听说洛涯在忙,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身在曹营心在汉,眼睛总是扫过库门,盼着有个由头出去。

“秦文书,洛涯说他今日很忙,如果秦文书不太介意,不如去帮帮洛涯,”遥汀见他一直伸着脖子张望,心思都不在文书上面,便就顺水推舟,放他出去。

秦子沐也是不和遥汀客气,神经大条的飞奔出去,往司书殿厨房的方向去了,略去白秋意鄙夷的目光,脚步走得十分坚定。

“司书也真是好涵养,我要是司书,可不会这么轻易放他出去,”白秋意望着秦子沐几欲消失的背影,说的有些咬牙切齿。

“我是怕秦文书扭断了脖子,”遥汀盯着案上放着的一杯茶水,揉了揉太阳穴,觉得脑仁有些泛凉。

白秋意正转过头来,见遥汀面色苍白的有些不太对劲,又是正在揉着太阳穴位,便难得关心的问道:“司书昨晚没有睡好?”

对于白秋意的问题,遥汀同样不得其解,她如今每晚都觉得非常寒冷,虽然已经盖了五床被子,身上倒是不觉得冷,但只是头像受了冷气一般,一日催的一日更甚。

不肯在下属面前示弱,遥汀感激的笑笑,随即说道:“我没有事,大概只是没有睡好,或许再过几天,就会没事。”

白秋意还待说话,库门前却突然有一个影子闪了进来,胆敢在文书库中以这种速度移动,也便只有秦子沐是也,白秋意拿起文书撇了过去,口中没有好气:“你是老鼠么?”

这种戏份每每上演,要是秦子沐存心闪开,白秋意根本就砸他不到,秦子沐左手一伸,便接住了白秋意砸过去的文书,仔细的放到案上,苦口婆心的劝道:“要说你不能十全十美,全是因为你的脾气这么暴躁,秋意,不是我又和你唠叨,你真该改改。”

白秋意一口气没能顺得上来,差点被他气死,低头顺气,根本不再看他,省着再惹闲气,遥汀在一边冷眼旁观,突然觉得,白秋意是如此值得她去同情。

“司书,这个是洛涯让我给你和秋意拿来的,他在厨房包粽子,没有空亲自送来,”秦子沐话音方落,便将两条手绳分别放到遥汀和秋意面前,嘻嘻而乐。

手绳样式简单,由五色彩线拧成,只在收口之处,挂了一只桃木果核,用以辟邪之意。

自从记事以来,白秋意就没有带过这种东西,当下便要开口拒绝,却听遥汀在一旁中肯说道:“白文书,我保证,你肯定很想戴着。”

权衡再三,白秋意只得承认,遥汀此话甚是有理,狠下心来,全当是摧残自己,将案上的手绳拿起,不情愿的套在手上。

“洛涯果然仔细,他说一定合适,我还不信,原来真的都很合适,”秦子沐说这话时,将自己双手手腕抬起,露出腕上系着的手绳,色彩鲜艳。

白秋意额上青筋突起,交友不慎,典型的交友不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