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操纵(1 / 1)

各向春风 清水浮竹 1785 字 8个月前

携着遥汀的手,法天将她带到瀑布旁的秋千架上,秋千架几乎有两臂之长,法天伸手顺势一带,他们便一同坐了下去。

“你知不知道,方才你吃的东西,究竟是什么?”法天本是要瞒着遥汀做完所有事情,不想令遥汀插手劳神,可她问的竟是为何将洛涯留在幽冥司中,而不是为何允许洛涯留在司书殿内,若要编个谎话出来,其实并不很难,只是遥汀的眼睛太过犀利,心灵也过于明澈,法天说过要她相信自己,便已是早就决定,只要她问,就要不欺不瞒。

方才她只想快些看到东西,也未曾疑心法天会要害她,因此并未去想吃了什么,听法天如此这般问她,便突然脱口而出:“难道是炎果?”

“就算怎么整治,落棋也是得不到教训,仍旧还是多嘴多舌”说着法天伸出食指,按在遥汀欲要张开的双唇之上:“不用担心,我不罚他。”

有了法天的保证,遥汀方才放心,抬手将法天的手指拿下,问他说道:“听说那个炎果十分贵重,必然是凤族的族中珍宝,主上是如何要来?又是为什么让我服下?”

“你怀疑我挟洛涯以令凤主?”这话但凡有第二个敢向法天问出,都要事先掂量一下分量轻重,可听了遥汀这话,法天仍是神色淡然,没有一丝不快,眉目中反是带着几分笑意,他惟愿遥汀能够与他倾心而交,故而换了他者,这话便是责难的质问,到了遥汀这里,反倒是显得亲近的肺腑询问。

“我……属下没有这个意思,”遥汀说着,便想起身行礼告罪,但身子还没抬起一毫,便被法天又按在了秋千上面,稳稳坐下。

“我们不是说过,没谁在的时候,不要这些繁文缛节,你应过我的,忘记了?”每每和遥汀共处,法天心中总是能生出几次落差,前一刻还觉得她对自己亲近平和,可不过只是到了下刻而已,遥汀又要和她计较尊卑有序。

“那洛涯留在幽冥司中,和凤族送来炎果,一点都没关系?”遥汀并不回答法天的问询,也不想和他在此事上绕着弯子,弄得夹缠不清,也便问得直来直去。

“我料到洛涯一定会回来找你,便令白秋意将他留住,好做你的副司书,至于炎果,倒是凤主以为我挟持了他的侄儿,自己送上门来请个交情,既然送来,我便不必推却,那炎果是凤族独有的果子,族长每逢浴火重生,炎果便会同时生长,此果与天地同寿,可防范万蛊千毒,你服了此果,我也便能够放心。”

“副司书?主上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不是在白文书或是秦文书当中任意选拔一个,何必去找洛涯来当?”听法天话中的意思,那炎果多少来之狡诈,遥汀吃都吃下,那果子又是如此那般珍奇无匹,想来她也并无办法还给凤族一个,也只好暂且不去计较果子的事情,只是对司书殿副司书的选择,有些不解。

“秦子沐和白秋意,其实都很好,只是,我不觉得他们十分适合,”法天笑着拍拍遥汀手背,引着她的目光,去看飞瀑旁走着的一排刺猬。

要是以往看到有动物在眼前行过,遥汀肯定不会放过,但此时她心中有事,可就没了去看动物的心情,低下头想了一会儿,突然明白了法天的用意,微叹了口气,不知是不是应该为法天的无微不至倍觉高兴。

司书殿内的那两位文书,要说性子稳妥办事老实,秦子沐绝对首选,而说到心思缜密才学卓绝,又很少能找到白秋意的对手,最重要的一点即是,他们的关系十分融洽,虽说白秋意总是可着秦子沐损,十句话中难有一两个字的好,但那也正是说明了他们十分要好的事实。

在偌大的幽冥司中,他们两个绝对都是法天最为得力的助手,并且无论性情如何,终归是忠于法天绝无二心,可是即使这样,法天仍旧不能完全放心,仍是需要白秋意将洛涯留在幽冥司中,提点洛涯,指教洛涯,令她成为遥汀的得力帮手,忠于遥汀。

对洛涯示好是假,刻意寻个机会让洛涯帮他誊抄是假,真实目的,只是为了达成想法,不留痕迹,亦是不择手段,水滴石穿,沙聚成丘,法天令白秋意正在做的,无外乎是要给洛涯一个踏实的归属之感,甘心情愿。

这下遥汀终于能够明白,为何从来不肯与谁交好的白秋意,愿意放下身段,处处对洛涯照顾维护,洛涯不过是来了不足一日,与他的交情,却像是相识好久一样。

“主上有没有想过,这么一来,如果洛涯知道事情真相,心里会多难过?”遥汀蹙起一对好看的秀眉,想起略微单纯的洛涯,真心实意的心下不忍。

伸手抚上遥汀蹙起的眉间,法天微微叹息:“我喜欢看你笑,虽然你并不常笑,你微笑的时候,总是那么柔和,不要总是皱眉,我不许你难过。”

“放过洛涯,还他自由,”遥汀放低语气,恳求法天,她不能看着洛涯为了自己,便也被法天拘在这幽冥司内,她也不愿洛涯为了自己,从此便没了海阔天空。

“有时候,你不懂,”法天看了看那排已经走过了飞瀑的刺猬,回首继续说道:“你对洛涯,其实并不知道很多,或许我所知道的事情,也并不足够。”

法天勾了勾手指,领头的刺猬,便侧过身子走了过来,后面跟着的一队小刺猬,也便随在后面,中规中矩的行到他的面前,法天手指荡过一队排列整齐的刺猬,点到队尾,伸出手去,放到那只小刺猬的身体下方,将它托到遥汀膝盖上面。

小刺猬从来未曾离开刺猬母亲近旁,如今被放在遥汀膝盖上面,就好像是悬在半空当中,不禁有些瑟缩,遥汀轻轻将小刺猬拿到掌上,和它大眼瞪着小眼,微微的笑了,小刺猬从小便在幽冥司内长大,多少有些灵性,见遥汀并无恶意,便安心下来,乖乖的趴了下来,蜷在遥汀的手心上面。

大概因为是刚刚出生的缘故,小刺猬身上虽然有着百余根刺,但却不怎么扎手,触碰之下,手上只是有些轻微的麻痒,倒像是小刺猬正在遥汀手心上搔痒一般,此时小刺猬的五官尚且不如它母亲那样分明,鼻尖小巧,没有一点的突起。

“往前追溯这些刺猬的先前几代,还是凤主带了来的,那个时候他喜欢收集动物,还都是些足兽,自然不能养在飞禽的凤族当中,便就都寄养在我这里了,”法天挥了挥手,那领头的刺猬便如听到命令一般,领着其余的小刺猬,沿着方才过来的路线,一步一挪的往回走去,也并不回头望着自己孩子,不知是心中放心,还是已经习以为常。

曾经在天后的蝶雨宫中,遥汀听着天后的语气,法天似乎与那位凤主有着极好的交情,可是不过数月之后,他对凤主和整个凤族的态度,似乎推翻了遥汀先前的想法,为雪兽拿来那两花一草时候,法天言语中的意思,和如今凤主对洛涯的担心,都明显的表示出来,法天和凤主之间的关系,好似有些怪异。

后来遥汀以为,天后或许只在做些表面功夫,不过是些世态交情之间的你来我往,可是此时听法天说起这些刺猬的渊源,遥汀又是有些迷糊,隐约觉得他们之间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而且一定不是小事而已,毕竟法天从不会主动找谁寻隙滋事,那位凤主她虽然未曾见过,但物以类聚,想来也不会是宵小之徒。

虽然心中稍有疑虑,但遥汀并不觉得,她有何德何能可以窥探法天私事,便不就着他的话发问下去,只是仍问洛涯的事情:“洛涯的事情,主上究竟知道什么?”

法天看了遥汀一眼,沉吟思索,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略述说出。

原来遥汀猜的不错,洛涯口中那个可恶的表叔,果然就是凤族的一族之长,洛涯因是凤族旁系他那辈分当中最小的一个,自幼便被父母娇惯宠溺,后来他父亲觉得骄纵不可,便送由了凤主教导。

当时的凤主并非如今在位的这个,乃是如今凤主的父亲,洛涯父亲将洛涯托付给当时的凤主指教看管,其实真正用意,恐怕并非教导儿子那么简单,那位凤主虽然应承了下来,但也懒于管教,便将洛涯交由了自己的儿子,洛涯的叔叔。

说起他对洛涯的管教,那绝对是一部充满血泪的史书,品德不端还要教育后辈,洛涯没被他弄得个上行下效,已经是天大的定力,如今还能心智清明,也是分外难得。

几千年前,不知因何原因,洛涯又被送去了墨训府中,充当了墨训的侍童,虽然说行动并不受到多少阻碍,但这么如皮球一般的被踢来踢去,洛涯打从内心,似乎十分厌倦。

洛涯要比法天小上不少,那个时候洛涯第一次由哥哥带着,去拜见天帝和天后的时候,法天也在旁边,那个时候的洛涯还很顽皮,在天界游玩累了,竟然闯到法天的宫中睡下,要不是法天念他年幼不知,为他开脱讲情,他的屁股非要挨上好些他哥哥招呼过去的手板。

后来法天便再没见过洛涯,二次重逢,是在未来凤主的大婚之上,当时洛涯还尚未到得墨训府中,法天那时远远看了过去,只见洛涯稳重了许多,虽然随着年岁长大,这也本是正常,但法天总是觉得,洛涯似乎很不开心,眉目间隐约带着无限愁绪,但他从未将洛涯放在心里,也就是当时一思,尔后便忘。

三次再逢,便是在墨训仙府,从那以后,只要法天去墨训府中,便是总能见到洛涯,听说他和墨训,是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闹,墨训虽然位列上仙仙班,也是和洛涯胡搅蛮缠,没个身份体统,洛涯总被气的不行,可又没什么办法。

讲完此中瓜葛,法天笑对遥汀说道:“我只为你想,当然并未顾及洛涯感受,可这么多年,洛涯也未必过得开心,所谓自由,也有很多种类,或许这里,便是他的自由,你回去想想,不用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