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儿,”顿了一顿,天后说道:“今日凤主要来,你们也有好久没见,凤主如今正在宾阁之中,不如你去见见。”
正卷着画卷,墨训手中忙个不停,嘴中也是一叠声的问道:“那个凤主,当年不是被大哥说成是‘棍棒下还教不好的浪子’么,大哥为了规训侄儿,强制不许侄儿和凤主见面,如今怎么天后竟让侄儿去见他?”
轻轻端起茶盏,天后喝了一口甜茶:“那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如今凤主也长大了,前些年终于接了凤族的金印,做了一族之主,怎么也该稳重了,哪里还是当年那个样子。”
低头喟笑,墨训不再说话,只是忙着抚平画卷,心无旁骛。
法天看了看遥汀,看她正在逗弄着怀中的雪兽,颇为自得其乐,倒是有些担心,不放心把她独自放在蝶雨宫中。
像是看穿了法天想法,天后和墨训打着商量:“恒君,本后这里有只宣铜八角鼎,不如你在蝶雨宫中鉴赏一会儿,也正好可以照顾陪伴遥汀,我就和天儿先去一步。”
听说有珍玩可赏,墨训的眼睛瞬间彻亮,忙着点头应允,生怕天后改了主意。
知道这个六叔好占口舌便宜,但毕竟也是言出必行,既然答应照顾遥汀,那就必然没有问题,法天与凤主已有百年未见,虽然不舍离开遥汀寸步,可是天后既已开口,也不好拂了她的颜面。
走到遥汀面前,法天谆谆叮咛:“要是有事,就差仙娥去寻我,没有六叔在旁边陪你,不要随处乱走,天界太大,你别迷路了。”
将手中的雪兽举起,遥汀答应:“我只和它一处玩,不去哪里闲逛,你放心走就是了。”
此时天后已经走到蝶雨宫门首,回头招呼法天:“天儿,该走了,”法天辞别遥汀,又和墨训嘱咐一句,这才与天后同行而去。
今日的墨训十分老实,也不言语刻薄遥汀,只是抱着那只宣铜八角鼎,聚精会神的看个没完,八角鼎上古迹斑驳,想来定是有好些年代,遥汀对青铜一类器皿却是没什么兴致,只将香梨切成薄片,喂着雪兽吃。
吃完了六只香梨,雪兽还伸手要梨,遥汀怕将雪兽吃坏,就不肯给它,还认真的和雪兽讲着道理,告诉它吃这么多香梨,其实对它身体不好。
许是真如那紫薇大帝所说,这雪兽并没有什么灵性,任由遥汀如何劝说,雪兽还是扑腾着四只红色小爪,非要不可,于是遥汀只好把香梨放到高处,谨防它够到。
雪兽身子虽小,年龄也不算大,但是脾气可真不小,见没有了香梨吃,一个生气,趁着遥汀放香梨的功夫,几步就跑出了蝶雨宫中。
遥汀担心雪兽四处乱跑会迷路不回,也就随后追了出去,那个被托付的墨训,正一味的盯着铜鼎里瞧外看,也竟没有看到遥汀出去,还乐呵呵的捧着眼前的宝器。
雪兽虽然跑得急促,但毕竟兽小腿短,前后四只爪子交叉跑跳,却也跑得不怎么快,过不一会儿,即被遥汀追上,一把将它抓在手里,雪兽大概也是跑得累了,却也不再乱动,乖乖的趴在遥汀手中。
方才跑得太急,遥汀也没注意周遭景致,如今停下来歇气,这才仔细看了一看,也不知雪兽跑来的是什么地方,只见四周一片白雾缭绕,手拨云雾,一片果园映入眼帘。
心中一动,遥汀暗想,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蟠桃园?
抱稳雪兽,遥汀顺着笔直的天路,往园子中前行,行到近处抬头一望,这才发现顶头一块匾额,写着‘果园’二字。
踏入果园,遥汀这才得见,原来园子正中是一汪池子,池水背后是一座假山,园子的其余地方,都种着粗细不一的果树,倒真是不拘品种,红果绿榄,紫桑莓蓝。
雪兽见了满树的果子,兴致又来,在遥汀怀里抻着脖子,伸着粉色小舌头,直往上面,想去咬那些树上的仙果,恨不得自己有几丈高才好。
看它闹得有意思,遥汀也不想委屈了一只小兽,既然这里不是蟠桃园,想想这里的果子也未必真的名贵,也就随手摘了些低处的果子,喂到小兽嘴里,雪兽有了吃的,也就不再闹腾,美滋滋的吧嗒着嘴,吃得不亦乐乎。
终于将每样果子都吃了一遍,雪兽这才老实,不在遥汀怀里瞎扑腾,再次温顺的像只绵羊,仰爪朝天,让遥汀给它梳理一身雪白的毛发。
在果园中走走吃吃,再加上方才为追雪兽,遥汀确实是走了不少路,雪兽安稳下来,她倒是真觉得有些累,正好看到假山后有一处台阶,就走了过去,想在台阶处歇歇,再行返回。
也就是刚到台阶上坐好,果园门首即传来了两声清亮的女子声音,有说有笑的往这个方向走来,头上宝钗频动,声脆欲碎。
毕竟是私自进来,遥汀不想太过惊动,心想如果没被发现,她也就不从假山后面出去,以等这两个女子离开。
说话的两个女子渐行渐近,但走到园子中池塘前端即停住脚步,悉悉索索的衣袖摩擦声音传来,但却听不得她们说话。
假山有一条小小缝隙,顺着缝隙向外张望,只见那两个女子都是仙娥打扮,身上穿着一紫一白两色衣衫,正在挽着袖子,脚边各放着两只果篮,果篮都有米筐大小,能放下去十几只雪兽。
挽好袖子,两个仙娥开始往篮子中放水果,紫桑因为容易破损,因此只单独放在一个果筐之中,其余的果子,倒是没有什么特别安排,满满登登的放了好一大筐。
四只果筐越来越满,眼见有冒尖的趋势,两个仙娥这才停手,歇了口气,只在池塘边席地而坐,拿出帕子擦了擦手,这才又开始说话。
“今天运气可真好,本来还要命我们去南边的果园采摘李杏,听说早上天后宫中的梦清姐姐亲自去采的,也真是奇怪,采摘仙果的事情,不一向是我们司果宫中的事情么?”
那穿紫衣的仙娥看了看左右,神秘的说道:“没听说么,是帝子今早到了蝶雨宫,这样梦清姐姐才亲自去采仙果的,要么梦清姐姐在我们仙娥中的品阶,怎么也不可能亲自去的。”
“帝子?”那个白衣仙娥听了,仿佛好大不信的样子:“那个帝子,不是一向很少去蝶雨宫中么,就算是往年天后寿宴,也不过是来得颇晚,只是点卯而已,虚虚的应个景,也就走了,今日怎么来得这么早?”
“这我可不知道,不过听说啊,”这句话说完,那紫衣仙娥又警觉的向果园外瞅了片刻,这才敢说道:“帝子带了一个女子来呢,听说喜欢的不得了。”
“哇,有这种事情?快说给我听听,你是怎么知道的?”那个白衣女子听说有八卦可听,立刻来了兴致,挤到紫衣女子身旁,一张嘴乐得合不拢。
“你可别到处去说,得罪了帝子,要担多大的干系,我们在天界中如此多年,可见到了不少的教训,”那紫衣女子不甚放心,犹疑着不知道是否要说。
在假山后躲着的遥汀觉得好笑,那紫衣仙娥明明是一副欲说还休的样子,竟然还装得这么淡定自若,想来人世传说的天界六根清净,也不过是世人推断而已。
“好姐姐,说给我听么?”白衣女子见有松动,偎在紫衣仙娥身边撒娇:“我保证不说出去,这还不行么?”
“真拿你没有办法,”紫衣仙娥笑了一笑:“和你说哦,记不记得前几天帝子被天帝刑责,那是因为啊,帝子私自渡仙的缘故。”
“渡仙?就是那个只在传说中存在的渡化仙人的术法?竟然真的有?”
“当然真的有,只是我们这种等级的仙娥,别说是见过,就是连听,也是少有听到,你我是在天界待了万年有余,这才知道一些而已。”
“那帝子渡的是谁?就是你说的那个女子?”
“是啊,那么冷静的天帝,知道之后气得不行,于是就让帝子把那个已经成仙的女子元神焚灭,可是帝子哪里肯干,竟然自己去仙刑宫领罚。”
“那后来好像也没什么事情了?那个渡仙的女子不是好好的么,帝子也没受什么惩罚。”
“那是当然了,天后都给惊动了,特意去仙惩宫里去求的情,天帝也没办法,凡人不是常说一句话么,叫‘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想来天帝也没办法,也就只好那样了。”
“那个女子就在幽冥司里?”
“我们刚上天界当职的时候,帝子就已经是幽冥主了,想来那个女子一定也在幽冥司中,这是据说是天后用私帖邀请来的。”
“天后竟然都用私帖邀请来了,那可是好大的面子,看来对这个女子很重视啊。”
“帝子喜欢么,那也没办法,遇到那么痴情的帝子,天后也只好如其所愿了。”
“痴情?不要是滥情就好了,这么多年你难道一点都没听说?帝子曾经伤了多少女子心肠。”
“也不是全都是那样,不是有一个凡间女子么,好像名字叫什么兰的,听说帝子曾要娶她呢。”
“倒是有这么一回事,可是后来就没了后文,也没谁知道怎么样了,从那之后,帝子倒是沉稳多了,也没听说又沾上谁家的小姐。”
“听说天后宫中的那个女子也曾是凡人,你说这两个凡人,帝子更喜欢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