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到林书玖要更衣出去,手里端着托盘的虎兰立即将红漆木的托盘放到了一旁的矮柜上,腾出来的双手搭上了林书玖的手臂,扶着她从半人高的浴桶里迈了出来,同时还不忘尽忠职守的询问林书玖的去向。
南宫邪让她伺候在林书玖左右,可不光只是为了让她打理林书玖的衣食住行,同时还要保护林书玖的人身安全,若是林书玖去向不明了,就要拿她是问了。
“王妃,您可不知道,昨天你失踪了一整天,您知道王爷是怎么对我大发雷霆的吗?若是您的在昨天没有回来,那奴婢可就要受家发之苦了。”对于昨天的事情,虎兰仍旧心有余悸,“不是奴婢胆小,而是……王爷震怒的样子真的太吓人了。之前的事情,已经有了一次,若是您这次在失踪了,奴婢务必会受到邺王府的家法的。”
南宫邪虽然为人冷酷,但从不苛待下人。可是这并不代表南宫邪不会责罚奴才。
他在军队里呆的太久了,行事作风都用的是军营里的那一套,包括在惩罚办事不利的属下方面,也是按照类似于军规的制度严惩不贷。
虎兰虽然在林书玖面前偶尔会没大没小,可是面对南宫邪的时候,却是恭恭敬敬,不敢造次。
林书玖被追云公主绑走以后,虽然是毫发无伤的回来了,可是在升龙客栈里,南宫邪回军营之前,特意对她又叮嘱了一遍,很明确的告诉她,要她务必要对林书玖的行踪了若指掌,决不能再出现,林书玖去了哪里,无人知情的情况。
“你放心啦,我不是要出军营。只是想换一身干净衣服,到南宫邪的营账里看看他。”林书玖本来不想说出来的,可是看到虎兰可怜巴巴的瞅着自己,给她拿衣服的动作也是慢吞吞的,她索性就直接告诉了虎兰。
虎兰立马从柜子里拿出了一套崭新的黑底金线织绣的长袍男装,一听到林书玖是要去找自家王爷,立马放下了心,脸上又露出了憨笑的表情,嘿嘿地说:“原来……王妃您是要去找王爷啊。”
定是王妃通过她的提醒,察觉到了王爷对她的好,对王爷更加思慕了,这才半夜换装,想要溜进王爷的帐篷里慰藉相思。
“王妃……奴婢明白了。”虎兰想到这里,脸上的笑容更加深邃了。
林书玖瞅着虎兰一边帮着自己穿衣服,一遍傻乐的模样,有些不解的歪了歪头:“你这是在笑什么?”
怎么感觉笑容的味道怪怪的?
“没什么。奴婢明白王妃的心意。”虎兰帮林书玖穿好衣袍后,拿出了一条黑色的腰带,缠在了林书玖不盈一握的窄腰上,忙乎完了以后,又对她嘿嘿傻笑着,“奴婢就在这里等您回来。”
“哦,好。你放心,我很快就回来了。”林书玖点点头,她不过是想在临睡之前去南宫邪的营账里看看他而已,好几天没有溜进南宫邪的毡房里,也不知道他现在睡觉还不会有梦魇之症。
毕竟,十几年的心魔压沉重的压在了南宫邪的心头,想要医治,没有个一两年的治疗疗程是不会好转的。
当时在皇宫里,在皇上面前答应半年之内医治好南宫邪,那完全是为了保命,迫不得已夸下的海口。
就以她目前对南宫邪病症的了解,和所学习到治疗心理疾病的知识来看,想要根治好南宫邪的病症绝非易事,半年的时间,只够缓解而已。
真正的治疗,是要从方方面面入手的,逐步走入南宫邪紧闭的内心深处。
心病还须心药医,不是治疗头痛脑热那样开几副方子抓几味药材就能药到病除。
直到现在为止,林书玖对十几年前,南宫邪生母的惨案还是只知道大概,很多细节,她都没时间,也没有机会查明。
根据哑娘死之前留下的手札记载,当年发生惨案时,南宫邪大约只有五岁左右,这个年纪已经是记事的年纪了,必然对当时的血案有着很深的印象。
可是,她曾经试图对南宫邪用催眠疗法来拨开事件的迷雾,探究一下事情的真相,可还没等他问出个所以呢,南宫邪就已经从催眠中惊醒了。
之后她又尝试了一回情景再现,想根据南宫邪对待事情的反应来推测当年的事件,结果就是那么巧,偏偏就假戏真做,弄巧成拙的落到了山匪手里,差一点她和苏茉就没命了。
而情景再现的治疗,不仅没有让南宫邪的心病减轻,反而还有所加重了。
两次治疗,均以失败告终。
这一次,她想筹备一个更加严谨,可靠的治疗方案。万万不想再一次失败了。
过多的失败,只会一次次的加重南宫邪的病情。到时候,真的病入膏肓,无法医治,她就只有哭的份了。
林书玖一门心思的琢磨着南宫邪的病情,并没有多想虎兰拿鸡贼的笑容里蕴藏着什么意思。
换好衣服,林书玖抬手掀开厚重的布帘,走出了自己的营帐。
一脚踏出来,印入眼中的就是用一根根火把点亮的过道,略一抬眼,就能看到头顶那一片黑色幕布似的天空,天空黝黑深邃,一望无际,却又有无数闪烁着微弱光芒的辰星点缀,像是在一匹黑缎上镶嵌了璀璨的宝石一般。
林书玖略扫一眼头顶,便将视线收了回来,抄着近道朝着南宫邪的营帐走去。
路过营帐之间的十字路口的时候,夜晚巡逻交接的士兵从她身边目不斜视的走过。
对于深夜里林书玖的出现,负责巡逻的士兵们已经见怪不怪了。
一开始她这样半夜乱跑,还有士兵盘查,后来次数多了,士兵们已经习以为常。
林书玖大步流星,一路畅通无阻的从自己的营房走到了南宫邪的营帐前。
站在营帐门口,林书玖正要推门进去,已经伸出来的手忽然定在了半空中,举起来的手生生停在门前,像是石化一般,纹丝不动。
因为,就在林书玖想要推开南宫邪房门的那一刹,从她身后一处营帐的顶篷上,传来了医生细微的震动。
这抹声音太过微弱,还在十几丈之外巡逻的士兵根本就觉察不到。
若非她练习了白廉给她的无泪经,内力浑厚,耳力也增长,她也是听不到这顶棚的震动声的。
若是营帐里面发出来的声音,倒也不奇怪。
可偏偏不是从里面发出来的,林书玖听声辨位,可以很明确的断定是从营帐顶棚传来的响动。
可是——
这就奇怪了。
此时四下无风,又没有蝙蝠鸟类从这里飞过,若非是有人藏身于顶棚上,那好端端的帐篷怎么会自己震动呢?
林书玖站在门前,一时之间没有轻易做出动作。
隔着一道薄薄地木门,南宫邪就在她面前的这间帐篷里休憩入睡。如果他没有睡着,帐外这点响动,经过厚厚的营帐阻隔,也实在难以传入到他的耳中。所以林书玖判断,南宫邪应该是没有听到这一声极其细微的动静。
正在林书玖思忖犹豫之间,身后的营帐顶上再次传来了一抹轻微的震动,接着,就安静了下去。
想走?
林书玖立马察觉,来不及多想就运起内力,施展轻功,用脚尖在地上轻轻一点,朝着身后的营帐迅速飞身过去。
果然,等到林书玖站到这座营帐上的时候,顶篷上已经没有人了,但空气中却隐隐残留着一丝梅花的香味……
这个时节,已经过了立春,哪里还会有梅花呢?
一定那个人身上留下来的气味。
林书玖本身就是医生,嗅觉十分敏锐,在闻到这一丝若有似无的梅花香气后,她下意识地觉得这种味道十分的熟悉,似乎以前闻到过这种类似的气味。
冥思之间,林书玖为了一探真相,决定顺着那人的踪迹,悄悄跟踪过去。
只是今日,她已经对自己的轻功有些把握了。不敢说轻功可以媲美当今武林第一,但是已经可以做到悄无痕迹。
于是,脚下施力,在帐篷顶上用力一踩,用着轻功跃到了十几丈外的另一个营房上去,然后又一次轻点房顶,借着力道很快就飞出了驻扎的军营。
在皓月当空下,林书玖孤身一人在草原上迅速闪过,纤瘦的人影很快就淹没在了茂盛的草丛中,隐没在了茫茫夜色里……
不到半柱香的功夫,运足了轻功的林书玖已经逐渐追上了刚才潜入军营的那个人。
因为空气中,梅花的香味比之前更加清晰了,清冽的梅花香味相比之前重了许多。
越是嗅到空气中寒梅的香味,林书玖就也是觉得鼻翼之间的这抹香味越是熟悉,她很确定,自己以前绝对闻到过这个味道。
又继续跟了片刻,林书玖不敢全力追击,只是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嗅着香味在后面跟踪。
一直跟到了下午十分,南宫邪带着她来驯马的这出草原时,林书玖终于看到了那个一直藏匿在夜色里的人影。
那是一个身材修长瘦高的身躯,全身包裹在黑色劲装下,头上带着黑色的斗笠,将此人的面目严严实实的遮掩住了。
这个人就停在百米开外的一处土坡前,在土坡上的一棵白桦树下停了下来。
这里的地界,都属于杀虎口周边。虽然有草原,但也只是少数,真正多的还是山隘峻岭。
只有南蛮国的燕京北上的方向,才是辽阔的大草原。
而刚才那个潜入军营的黑衣人,此刻已经飞身跃上了树冠,似乎是在躲避什么人。
难道自己被发现了?应该不至于啊,她跟的不是很近,一直保持着很远的距离,按道理来说,除非是白廉那样绝顶高手,否则是发现不了她的。
林书玖警惕起来,收起了真气,停止运功,转身钻入草丛之中,静静地潜伏起来。
就在她刚刚藏好自己,屛住自己的气息后,周围只有虫鸣之声的草原猛地响起了一阵纷乱杂沓的马蹄声!
那马蹄的声音,由远而近,随后逐渐清晰,在寂静的夜色里宛若擂鼓之声响亮激荡,正缓缓向林书玖藏身的这边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