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有股药味,是你开给他的伤药。”苏茉半倚在屏风壁上,仰头盯着屋顶问,“你想怎么做?”
狗鼻子么,嗅觉灵敏。她很意外,脑代一歪陷入沉思,嘴里喃呢着:“怎么做呢?”
苏茉一直等着,听到薄雾之中有细碎的拨水声,立即明白她有了决定。
“由他去吧!”爽朗的声音透着几许笑意,听上去很随意和任性。
苏茉抽搐着脸,不再问她毫无意义的话,默了会儿说道:“明日我要离开半日,有什么事情吩咐虎兰就是,我已经和她说过。”
“要去何处?”听上去似乎很急,大有非去不可的决心,林书玖很好奇,隔着水雾看她。
“明日半途会经过苏城,我想回去看看。”为苏家族人扫墓祭拜,几年未曾去过,通向墓地的路怕是已经遍布荆棘。他们是被皇令赐死的人,连立石碑都不能光明正大,只能葬到天险无人知道的地方。每每想到此事,苏茉心中阵阵酸楚,咬牙切齿痛恨起来。
“苏茉……”林书玖感觉到她气息不稳,水雾中隐约瞧见她神情崩坏,冷淡眼中全是是戾气的凶光,想说出口的话瞬间吞回去。许久后才背过身去从容说道,“准你离开半日,天黑之前记得赶回来。”
“知道!”苏茉取来换洗的衣服催促,“快点洗好,困死了!”
“把衣服放下,你回屋睡吧。”洗了很久,身上依然还留着腐烂的味道,林书玖抱着荑子狠狠地搓澡,动作粗鲁,力道强劲,桶里立即飞溅出无数蓬水花,哗啦哗啦溅了一地。
“你想淹死自己?”苏茉瞧着耷拉在桶沿上的粗腿,上面裹着厚厚一层白灰,据说是种叫打石膏的东西,比李千羽的夹木板好用许多。她总会给人带来惊奇的东西。
“好了,扶我起来,折腾大半夜真有些累了。那两王八蛋真会挑时间!”一提到半夜找她麻烦的两人,林书玖说话变得咬牙切齿,狠狠地将用过的荑子砸进水中。
苏茉拿着衣服上前扶她从浴桶中出浴,为她穿好衣服后,熄灯离开。
五更过后,刚刚睡下的林书玖被苏茉叫醒,睁开眼迷迷糊糊瞧了眼窗边天色,似乎天光未见大亮,窗外灰黑一片,双眼一闭呓语:“别闹,让我再睡会儿。”
苏茉没有就话,半扶半抱熟练地为她着衣,然后将人拎小鸡似的拎到梳妆台前,对着半人高的铜镜为她挽发佩戴珠花。
几翻折腾,林书玖睡意点点溃散,最后全崩盘在一张湿冷的洗脸布上,面部清凉过后整个人都精神抖擞了。
用过早膳,半个时辰后车马整顿好,一行人在掌柜的殷勤十里相送下浩浩荡荡出了小镇。
闲散王弃马就车,陪林书玖坐在马车中闲话另一个世界的家常,东方郁借着同命之由加入妇女八卦会,同他们有说有笑,聊得十分欢脱,马车内不时爆出笑声,偶尔会漏出几段另人脸红的黄段子。
通过分辨声音,这些黄段子都出自散闲王与邺王妃之口,坐在马车内的男人笑声很苦涩、很勉强。
“哈哈哈……东方蜀黍别光顾着听,偶尔也得来段笑话。”
“这个可以有,东方郁,上段子!”
两人女人同时起哄,鼓掌鼓励,马车外阴风盘顶而过,所有人瞬间石化,僵着脸没有表情。
南宫邪挑眉,挥鞭催促赤血前行避开吵闹的马车。
“王爷,前面就是刀风口,两面夹山,道路险峻,最近山上不太平,来了群山贼常打劫过往商旅,他们中有几人武功甚好,个性凶残,是各地官府通缉的罪犯。是否继续前行,请王爷下令!”有前行护卫骑马来报前路情况。
山贼?南宫邪回头看向马车,瞬间明白闲散王离开千夜城的原因,他们动了她的财路,她是来抄这伙山贼的老巢。
“所有人做好迎战准备,提高警惕继续前行。他们若敢来劫,格杀勿论!”南宫邪森冷的嗓音透着股劲气传得很,所有人听得一清二楚,停下的车队又开始动起来,有条不紊地进入两面夹着矮崖的险路。
“东方郁,有工作了,叫上逸儿那小子。”施乾锦收了笑容,活动十指关节,崩紧的身体像上了发条的闹钟充满干劲,慢慢钻出马车半是玩笑地说,“不能欠南宫小子太多,南宫展是个精明的人,他最近年纪大了,脾气也乖张起来,定会拿着他儿子的小恩情逼我进宫。”
“逸儿,有人抢你娘了!”车帘轻动,车内早没了东方郁身影。
这人是个妻奴,最听不得有男人抢他老婆的话。林书玖各种羡慕嫉妒,将找相公的标准瞬间提高向他看齐。
随后马车外传来施凤逸毒辣的声音:“谁抢谁死!”
团结一心的气势让林书玖冷汗,为可怜的山贼们掬一把同情泪,所谓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家人齐心,毁其满门。
有好戏看了!
林书玖很激动,扭着身子爬出马车,探出大半个身子看官兵与贼的贺年大戏。
“黄口小二,老子今日就来会会你!都给老子打起精神,宰了这群狂妄自大的肥羊仔子。”矮崖上传来苍劲的声音,一个肩扛大刀的汉子威风凛凛地站出来,**纹满刺青的上半身,露出结实的拔块腹肌,眼神凶煞地睥睨南宫邪,不屑地啐了口唾沫,“呸,老子最恨小白脸!兄弟,抢钱抢物抢女人,记住,小白脸留给老子当尿童。”
尿童,什么怪东东,听上去似乎不错。山寨大哥,好想法呀,小女子举双手双足同意。林书玖偷偷地向矮崖上的彪汉子竖大拇指点赞。
与她想法同步的还有一大群不明兴奋的山贼。
一听寨主要换尿童,个个都双眼放光,举着手中大刀有节奏地叫喊示威,目光齐齐看向南宫邪,露出非他莫属的目光。
瞧瞧那男人的俊美的小脸,居然比寨主现在的尿童还要出色,啧啧啧,拉仇恨,这尿童肯定是当定了。
尿童一词激怒南宫邪,脸上立即降下千年寒雪,冷冷地发号施令:“格杀勿论!”
双方丢下开站宣言,不可避免的战事一触即发,嚣张的山贼带着各种兵器训练有素地迅速分成几拨,目标明确分头执行,一大半人马与南宫邪的人厮杀,另一些负责抢夺财物。
“蓝月静,守住寿礼!”眼见寿礼被人染指,南宫邪长鞭一挥,抽飞三两个山贼,让蓝月静脱困。
“自己小心!”蓝月静也不含糊,带着大海杀向抢夺寿礼的山贼。
南宫邪与放狠话的山寨头对上,长鞭左右挥甩,抽飞一打碍事的喽啰逼过去,两人交战一处,识趣的人默契地避开两人。
“小白脸,有点功夫!”长鞭抽中山寨头子的嘴,红肿鞭痕从左眼直接拉到右嘴角,为他凶残的脸增添几分狰狞。山寨头子大怒,铜铃大眼猛开睁出道道血丝,血红着眼睛挥着大刀向南宫邪扑来。
武演全部本色出演,果然比电视剧加电脑特效精彩、真实很多,林书玖视觉被震撼了,愣愣地看着一大群人喊打喊杀,东边有人被捅了**,西边有人被人削了耳朵,有趣的是,混战中有个变态,每杀一人必先脱其衣服,剃其毛发,重口味啊。
“有女人!”突然眼前跳出一个尖嘴圆脑门的山贼,目光猥琐地盯着她流口水,搓着双手色眯眯地想完爆她。
林书玖眉尾一挑,手指尖夹着一枚淬过剧毒的银针,一巴掌拍向山贼脑门:“混蛋,你很碍眼!”
话音一落,山贼身子一歪笔直倒在地上,全身抽搐口吐白沫,两眼一瞪,双腿一蹬结束了人生。
山贼一倒,眼前立即多出一个窈窕的身子依然挡住她的视线,微微扬眸瞧见一脸寒霜的吕荷正冷冷地看她。
“来得巧,我正有事找你呢。”林书玖打个激灵讪笑,不情不愿退进马车,招手示意吕荷进马车商谈。
等到吕荷钻进马车后,苏茉识趣地落下车帘立在马车外放哨,防止他人接近。
“眼下一片混乱,正是偷换寿礼的绝佳机会。东西我一直带着,劳烦你动手。”林书玖从放在马车内的衣厢中翻出离开云都时南宫骏给她的东西,交到吕荷手中不好意思道,“腿上有伤,不宜走动,帮帮骏。”
吕荷狐疑地看她,怔愣许久才接过东西:“外面很混乱,自己小心!”
“该小心的人是你,医者难自医,可别缺胳膊少腿。”
“乌鸦嘴!”吕荷丢她一个冷冷地白眼,掀开车帘钻出马车。
“你在自找麻烦!”苏茉依然猜不透她的想法,寿礼被调换,连累的不止王爷一人,她也会受到牵连。
“我自有办法开脱!”林书玖一点也不担心,钻出马车,探出半个身子在混乱的人群中寻找吕荷,看着她一路杀向蓝月静,所过之处全是山贼的尸体,动作流利十分强悍。
蓝月静的表情有点意思,看到吕荷时眸里划过一抹疑惑,很快又沉进眼底,有意信任吕荷,让她接近寿礼,更是刻意背对她给她时间动手脚。
远远看去像一场自编自演的戏码,蓝月静借势做了陷阱等吕荷跳,林书玖很意外,饶有兴致地看着,以吕荷的智商,这点小把戏自是骗不了她。
接下来该怎么办,吕荷!
“你真的很恶趣味!”苏茉一眼瞧出她眼里的算计,淡漠地看向蓝月静。这人一点也没变,无论何时何地都能面不改色精打细算。
“苏茉,你何时走?”吕荷似乎有收手的打算,一场好戏就此腰斩,林书玖有些失望。
苏茉拉回目光瞧向塞满人的官道皱眉:“过了刀风口,前行百里就是苏城,我会偷偷下车。”
林书玖点点:“需要帮忙尿盾吗?”
跳车什么滴不靠谱,折了腿很不划算,她现在深有体会。幽怨地瞧瞧打着石膏的粗腿,欲哭无泪。
苏茉鄙夷,跳着眉尾吐出两个字:“不用!”
“二当家,车里有女人,姿色不错,抢回山寨暖兄弟的床……”有山贼突然冲向马车,目光灼灼地盯着林书玖和苏茉,那眼神全是欲念。
“什么鬼玩意,二狗子,崖上有人,快回来!”被叫的二当家离她们不过百步,瞪着大眼睛惊诧地盯着上面,眼里有丝惧色。
崖上有东西!林书玖心中一颤,感觉头顶罩着危险,情急之下拉住苏茉飞扑出马车,右手借力向叫二狗子的光脑门上一点,身体二度飞跃。
咔嚓,背后一声怪响,有什么东西断裂,林书玖狐疑地回头,惊悚地发现二狗子脑袋像颗球深陷进身体里,露出半个额头和光脑门,模样万分凄惨。
“有高手,且残忍!”
“高手个屁,分明是你这娘们下的毒手。老子今天就要宰了你为二狗子报仇!”二当家沉着脸破口大骂,提着一对板斧杀过来。
吓,是她干的?怎么可能?
看看效果,好牛叉喃!
林书玖错愕地看着发力的手,豁然想起吕荷的话,她也是有内力有外挂的潜力股,哈哈哈哈,南宫彦,下次你死定,看姐不捏小蚂蚁一样捏死你。
“我们在逃命,别笑得如此猥琐!”苏茉抖开她的手,反客为主,抓住她衣襟拎小鸡似的拎着,继续她未成的逃跑事业。
林书玖摸摸鼻尖有些尴尬,感到光线变弱,有什么东西盖住了天空。
来不急查看,眼前的二当家气势凶凶而来,一对板斧挥得虎虎生威带起阵阵劲风摧枯拉朽,斩断无数花花草草,视觉很狂野,让人有点小害怕。
林书玖瞧了眼苏茉的小身板,有点担心她不能承受狂野一斧,摸出腰间的吹箭含于口中准备辅攻。
不料,二当家很没骨气,距她们还有五步之遥时突然撤退,撒脚丫子转身往后跳,瞬间把距离拉开,害她刚掌握好的射程白费,银针在空中划过漂亮的抛物线扎进一片绿草叶上。
二当家看着她们露出得意的笑,一板斧砍翻撞向他的侍卫,下巴微抬向上看去,眼神很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