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久违的莲花池,感觉真美妙。她坐到池边,双足放入水中,冰凉的水令她精神震奋。
在修罗道走了两个半月,对于从未远足的她来说,简直是个磨难。细嫩的双足磨出水泡,旧水泡未去,新水泡又来,这双脚早已不如当时白皙无瑕。
“蜜梅去哪里了啊。”她自言自语。
手足在水里打着水花,她轻快哼着歌曲。由于遮着纱布,使得听觉格外敏锐。有人踏足莲花池,她第一时间就听到了。
“谁?”
“云荷?”
语调带着一点不确定性。
云荷却听出是谁的声音了,莞尔一笑:“秦逸?你怎么来了呀。”
“眼睛怎么了?”他大步朝她走来。白皙的脸上遮着一道白色纱布,触目惊心。
云荷笑着摸摸眼睛,“没听沧海的话,迫不及待地看了天空,眼睛灼伤了。过几天就能好。”
“哦。”他这才松了口气。
一段时日不见,她仿佛比先时更白皙了,皮肤近乎透明;很少绾束的头发绾了两个小髻,看起来小丫头般空灵可爱。
她看不见,他便放肆地望着她。
“怎么了?”一下子安静下来,云荷有些儿不适应,问道。
“没有。”秦逸坐到她身边,“随沧海大人去了哪里?”
“修罗道。”云荷道,“真不明白这样的游历有什么意思,漫无天日的黑暗,永远走不完的路。你说,神仙这样游历真的能起作用么?”
“见识多了,修练心灵吧。”秦逸道,“看来你对这次的游历相当不满呢。”
“那可不是么,从未出过天界的我,还以为要去多美妙,多仙境的地方,却原来跑到了一个莫名奇妙之处,你说我这一路走来,能不心碎神伤?”
秦逸笑道,“但你去游历一番,回来不一样了。”
“哪儿不一样?”
“谈吐,精神。”秦逸笑道,“你自己也许感觉不出来,但确实不同了。”
云荷以手绕着头发,“沧海要带我去,自然有他的道理。他一直是为我好的……”
感觉秦逸又安静了。他的气息就在耳边,她几乎能猜到他望着远处时的神情。
“你可还好?”她问。
“一成不变。无所谓好,也无所谓不好。”秦逸说,“倒是你不在,蜜梅想你想得紧。成天念叨念叨着说你没义气。”
云荷扑嗤一声笑出来,“哪能怪我呀,我连自己也处于水深火热呢。”
“沧海大人一去没有一载半年不回来,此次倒是破例了,”秦逸道,“是因为你么?”
云荷道:“他说是因为天界有些事。”
“哦。”
他们正聊着天,忽然听到一阵惊天动地的尖叫——
“啊——”
云荷回过头,虽然什么也看不见。只觉得有股冲劲朝她扑来,她下意识地往旁边起身,那股力量直直地扑到了水里,接着发出“扑通”一声。
云荷一脸愕然,“秦逸,怎么了?”
“是蜜梅。”秦逸哭笑不得。
“臭云荷,你闪什么闪啊,害我掉水里!”蜜梅大叫。
云荷不好意思地笑道:“我不知道是你呀。谁叫你扑得那么猛?”
“我只是担心啊,你眼睛怎么了?还有,你怎么回来了?”
秦逸说:“你要不要先上来?”
蜜梅仿佛此时才意识到自己还在水中,忽然脚下一空,整个人整到了莲花池中。
秦逸迅速掠过水面将她提起,一身湿漉漉的蜜梅被抛在地上,揩了揩一头一脸的水,扑到云荷面前,“你眼睛究竟怎么了?瞎了?”
“不是啦,”云荷只得又解释一遍。
“活该,谁叫你那么急躁。”蜜梅止不住兴奋,抱了抱云荷,“你可算回来了,你不在,我自己住可就要寂寞死了。到晚上,一点风吹草动我都害怕。”她捉着云荷,“有给我带礼物吗?”
“……”云荷叹息,“修罗道那样的地方,你能指望有什么好东西?”
“哎?”蜜梅叫道,“居然不是去凡间啊?人家游历不都去凡间嘛!去修罗道算是怎么回事啊?”
“所以你知道我水深火热了两个月了,现在回到莲花池,真是令人兴奋,哈哈。”云荷伸了个懒腰,“我得去好好歇歇,以慰藉严重疲倦的身躯。”
她径直往前走。
蜜梅看看秦逸:“她要去哪儿?”
“不知道——呃,云荷,停!”
可惜他叫迟了,云荷已经怦得一声,撞到了树干。
“啊……”她摸着额头,疼得嘶嘶叫。
“谁叫你这么莽撞,眼睛受伤了还不小心点。”蜜梅嘻嘻笑道。她回头和秦逸道,“云荷在外漂流了两个多月,大约已经又困又累,我们先上树屋歇息。明天去找你玩哦。”
秦逸明了的点点头,朝着云荷道:“你额头不要紧吧?”
“不要紧不要紧,我会帮她料理的啦。”蜜梅扶着云荷上树屋,确定秦逸走了,才一骨脑儿将衣服全换了,舒服地摊到云荷身边。
“你去了这两个月,发生了好多事情哪。”
“什么事?”云荷合着眼睛,漫不经心地问。
“繁星说,他喜欢上我。”
云荷没反应。
“喂!”
“啊。”云荷撑开艰难的,困顿的眼皮,“什么?”
“我刚才说繁星喜欢我啦。”她捏了下云荷的手臂,“不认真听我说话,太过份了。”
云荷一骨碌爬了起来,“喜欢你?他?”
“是啊。”蜜梅也坐了起来,“我好纠结啊,你说我要不要与他双修呢?”
“……”云荷又摔倒在床,“你在纠结这些么……”
“不然我该纠结什么。”蜜梅无辜地眨着眼睛,“反正他喜欢我啊,长得又不赖。又是皇子,可是很高级的神呢。”
“他说要与你双修?”
“没有啦,没有。”蜜梅呵呵笑道,“是我自己这么想的。他喜欢我,那我与他双修,又有何不可?这可是双赢啊。”
“你当真傻了。”云荷重新合上眼睛,“一定是刚刚泡在水里泡坏了脑袋。”
“我才没有傻呢,”蜜梅盯着树屋顶部,“不过他这个人有点儿不讨人喜欢。嗯……不想这些了,等哪天我也喜欢他时再说。”
云荷扑嗤一笑,很想与她多说点什么,可是困倦却扑天盖地的袭来,她闭上眼睛,很快就陷入了沉睡。
她醒来已是四天之后。张开慵懒的眼睛,伸个懒腰,看看四周,发现一切都是黑的。她才想起来自己戴着纱布,将纱布取下,看周围还是很模糊,眼睛涩涩的疼。
但可以看得清,树屋里没有蜜梅的踪影。
直到洗澡之后,蜜梅才回来,笑嘻嘻地说:“你可真能睡,天塌下来了你也不知道。”
云荷微笑。“不是还好好的吗?”
“你的眼睛还没好啊?”见她看东西没有聚焦,蜜梅问道。
“还没。”她摸摸眼睛,“不过应该快好了。”
“那就好。沧海来找过你,秦逸也来过。怎么叫你都不醒。”蜜梅坐到她身边看她擦头发,“你去游历这段时间就真的那么累?”
“你说呢?”云荷嘟嚷道,“下回沧海再让我去游历,打死也不去。”
蜜梅笑:“看来你真是怕了呢。沧海来看你,也是笑笑就走了。说让你睡个够。”
云荷莞尔,拿布在头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擦拭。
“真奇怪,”蜜梅嘟嘛了句。
“哪儿奇怪?”
“霄焰咯。你回来的事他应该也知道吧,怎么不来看你。”
云荷怔了怔,“他有自己的事吧,为何要来看我。”连她去游历,他不也没来么?这已经足够说明,他们连友情的情份都没有了。
“你不在的时候他可来过这儿好几次。”蜜梅撑着脸说,“我发现一个问题。”
“什么?”
“我们都是矛盾体。拿我来说吧,在知道霄焰的身份后,怂勇你和他好;然而他真正对你示好了,我又觉得不合适,当他的妾室将来肯定会被正妃欺负;可是你拒绝了他,我又觉得有点儿可惜。你说矛盾不矛盾?”
云荷笑着点头,“你一向都是这么矛盾的。”
“先别笑我,你自己不也是这样的吗?”
“咦?”云荷瞠大乌黑大眼,“有吗?”
“当然有。你其实对霄焰并非不动心吧,你也矛盾,所以拒绝了他。拒绝了他之后,你又觉得有点儿难过,甚至期待。对不对?”
云荷茫然,“没有吧?”
“看看,真是个傻子,连自己想什么都没有理清楚。”蜜梅把脚放入莲花池轻轻划着,看向远处,“大约有想法的人,都或多或少是矛盾着的。”
云荷上上下下把她打量。蜜梅笑着推她一把:“怎么了,这样看我。你看得清么你?”
“怎么两个多月不见而已,你竟然像脱胎换骨换了似的?”
“那是,”蜜梅得意道,“我可是时刻都在进步的哪。”
“不知道是谁昨天还在那儿念叨着要不要和繁星双修呢!”
蜜梅脸不红耳不赤,“什么昨天?你睡昏头啦。是四天前好不好。”
“管它是哪一天,反正你是这么说过没错吧?”云荷道,“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看来你才是真正的矛盾体。又或者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