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无尘一袭月白长衫,外面则因为下雨的关系所以披着一件质地防水的杏色锦缎绸衣,说来奇怪,那些雨水落在绸衣上就那么滑落下去,丝毫没有浸入其中。欧阳晚也穿了同样质地的衣服,亦步亦趋地走在夏无尘身后,银白色的长发上满是雨水,眉目间却有着与他性格不符的愁容。
“怎么了,看起来愁容满面的。”夏无尘放满了脚步,算是与欧阳晚并肩同行。
“有不好的预感。”欧阳晚抬起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你真的打算杀了他们么?”
“既然康王那么急不可耐,不如我就送他这个人情好了。”夏无尘说道,“只不过,我听说那一小袋子绿豆不见了。”
“嗯?不见了?”
“是啊。”夏无尘笑了笑,低下头,“大概,可以见到她了。欧阳,让所有人原地待命,我们两人上山。”
风雨依旧,只是眼前的人却好似多年未见一般。凌月手持青色纸伞,伫立在早已排成两排的僧人后方,目光幽幽地看着夏无尘缓步走入寺庙中,而在那一刻,欧阳晚也看到了那个消失了两年的女子,不禁倒吸一凉气。仅仅是两年未见,却已经是这般憔悴。
收回目光,欧阳晚紧紧跟在夏无尘身后,步入寺庙中。
檀香弥散在空气中,住持为夏无尘点燃了三柱清香。
“有劳住持了。”夏无尘双手合适,微微欠身,“大师,请你遣退所有人,我想在这里单独呆一会。”
一时间,整个寺庙显得空空荡荡,所有的僧人全都整齐地站在寺庙的后方,默默念诵着经文。
凌月缓缓步入,唇边略带笑意:“可好?”
夏无尘转身,眉间似有一股不易察觉的恨意:“你来这里,只为了问我这两个字么?”
“嗯。”凌月点点头,依旧微笑。
“我若说不好,你又当如何?”夏无尘语气轻柔,往前走了两步,“当年,为什么离开?”
“为了你的皇位,所以我只能离开。”
“那如今,你为何又回来?”
“为了救人。”凌月微微颔首,目光宛若一潭湖水。
“救人?难道你知道我到这山上来,是为了杀人?”
“知道。”凌月缓缓说道,“玖茗和伊恒毅,你要杀了这两个人,但很可惜,你的计划要落空了。”
“为什么?”夏无尘问道,“难道说,仅仅因为我要杀那两人,你就要阻止?”
“他们两人,不能死。”凌月也往前走了两步,宛若两年前,彼此凝望,“这是唯一破解棋局的办法。”
“我能相信你么?”夏无尘微微俯身,在凌月耳旁低语。
“你说呢?”
若干年后,当欧阳晚回想起那日雨幕中的渡云山时,才发现所有的一切都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样,当然他也从没有想过,那个女子当真是把整个江山都给了夏无尘,可到最后,却也是一个让他无法预料的结局,又或者说是变故。不过那些都是后来的话了。此刻的欧阳晚对于凌月,也仅仅只是提防。
寺庙门口,欧阳晚和流夜并排站着,两人好像很有默契一般,彼此都不说话。但也不知是不是巧合,两人竟然同时叹了口气,然后相互看了看,倒是流夜先说话了:“欧阳。”
欧阳晚从没有听到流夜这么叫自己,一时间竟有些不习惯了:“什么事?”
“呃,你身上有没有吃的,我饿了。”流夜很坦率地问道。
“吃的?”欧阳晚也不知道流夜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但也还算是认真想了想身上有没有带什么可以吃的东西,“有琉璃糖。”欧阳晚拿出一只做功精致的盒子,递给流夜。
流夜接过盒子,从里面拿了一颗被凌月称之为冰糖的琉璃糖:“谢啦。”
“你……你好像变了。”欧阳晚说道。
“嗯?”流夜说道,“有么?”
欧阳晚点点头,说道:“至少你从前,不会叫我欧阳。”
“是么?”流夜笑了笑,说道,“你也变了不少,从前的你更加猖狂。”
“心境总是会变的。”欧阳晚说道,“你的武功,现在应该天下无敌了吧。”
“嗯,应该算是吧。”流夜点点头,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情来,“如果枯荣和尚没死的话,或许武功应该在我之上。”
“既然你提到了枯荣和尚,我很好奇,杀死枯荣和尚的究竟是不是你?”
“不是。”流夜说道,“枯荣和尚是被楚木所杀。”
“楚木?”欧阳晚疑惑道,“楚木虽然武功也不错,但断然是不可能杀死枯荣和尚的,难道你在骗我么?”
流夜笑了笑,说道:“骗你做什么?人不是我杀的就不是我杀的。楚木之所以能够那么轻易杀死枯荣和尚,是因为枯荣和尚的女儿白素是楚木的属下,想必楚木是拿那女子的姓名相要挟。”
欧阳晚微微有些触动:“想不到,枯荣和尚竟然有女儿。”
“楚国的媚术可是寻常人难以抵抗的,其实莫说是寻常人,就算是内功深厚的高手也未必能够摆脱。”流夜说道,“传闻楚国有一种秘术,能够让男子永生不忘一个女子,其实那种秘术最早起源是蓝氏一族,后来不知怎么竟流传到了楚国。”
“蓝氏?”欧阳晚皱着眉头问道,“怎么扯上蓝氏了?”
“我也只是听姐姐这么说过罢了,并没有细问。只是听闻蓝氏的那种秘术更为厉害,中毒之人此生都只能在心中存有一位女子,否则就会有噬心之苦。”
欧阳晚苦笑道:“原来如此。”
“怎么?莫非你中毒了?”流夜想了想,说道,“是蓝小友?”
欧阳晚点头,并没有否认:“是啊,这么多年来,我满脑子都是她,只可惜她死了。”
“其实要破这秘术也很简单,只是不知道你肯不肯了。”
“哦?这秘术竟然有办法能够破之?”
流夜笑了笑,说道:“当然,没有破不了的秘术,你只需要变成宫人就可以了。”
欧阳晚嘴角有些抽搐:“这个,我看还是算了。”
“亏我好心好意告诉你,竟然露出那种表情。”流夜无意识地回了一下头,然后又转过头,“唉……终究还是变成这样了。”
“是啊,终究还是变成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