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沉重步伐(1 / 1)

入夜,月色如水般摇曳。

夏无尘缓步走在通往承福殿的路上,夜风清澈,只是那丝丝闷热却让人觉得有些不舒服。两旁宫纱蜿蜒,远处池水碧波粼粼了。通往承福殿的路夏无尘并没有走过很多次,反而屈指可数。因为曾经,他还只是个被人遗忘的七皇子,所以象征着权力的承福殿与他无缘。尽管之后被册封为太子,夏无尘也尽量避免前往承福殿。而今夜,这条路却走得格外漫长,格外沉重。

“儿臣参见父皇。”依照礼仪,夏无尘半跪在地上,待夏帝低声说了句起来后,才缓缓起身。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起来的那一刹那,夏无尘竟有种全身力气都被抽光了的感觉,也幸亏在最关键的时候他稳住心神,才至没有出什么乱子。若是寻常人家,自然是不必这么小心翼翼的。因为夏无尘知道,纵容他现在是身份尊贵的太子,是眼前这个半靠在椅榻上的一国之君的亲生骨血,也还是不得不步步谨慎,多疑,普天之下最为多疑的人莫过于自己的父皇,这一点夏无尘比任何人都要明白,都要清楚。

当年,夏无尘之所以选择不问朝政虽然一部分原因是忌惮自己的哥哥,但其中最真实的原因他却从没有告诉任何人,那是源于他的父皇。在那个时候,与世无争才是最为明智的选择,如果当初他也和太子一样,对权势表示出一丝一毫的留恋,那么恐怕此刻他也不会过得这么安然,更不会被册封为太子。夏帝,宁可错杀一万,也绝不放过一个,哪怕要杀的是他的亲生儿子,也绝对不会手软。

“无尘啊,知道朕为什么叫你来么?”夏帝语气显得有些疲惫,烛火轻轻摇曳,忽明忽暗映照着夏帝的面容。

“父皇可是为了凌月突然生病的事情而召见儿臣?”夏无尘语气恭顺,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此刻他的身影看起来竟有几分寂寥。

这一丝寂寥自然是没有逃过夏帝的眼睛:“无尘,你可是下不了决心?朕看得出,你对她动了真情,若是你后悔,朕可以为你放过她,你看这样可好,其实朕也着实有些舍不得杀她,只要她从今以后不要再有异心就好。”

“儿臣一切听从父皇安排。”这句话说的有些模棱两可,夏无尘看到了夏帝眼中闪过的一丝寒芒,意识到自己终究还是说错话了,“儿臣的意思是,既然凌月生有异心,那么还是应该斩草除根,省得春风吹又生。”

夏帝嘴角扬起弧度,那模样看起来竟是似笑非笑:“哦?朕从来不知道,你也有这么残忍心狠的一面,莫非以前的云淡风轻,逆来顺受,都只是在演戏么?今天倒是让朕对你格外刮目相看啊。”

夏无尘僵在原地,一时间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良久,见夏帝也沉默不说话,夏无尘勉强从嘴里挤出四个字:“儿臣惶恐。”

“好了,既然你已经下定决心,那么朕就将这件事情交给你,如何?”

“儿臣遵旨。”飘忽不定的话语从口中说出,夏无尘觉得全身血液都被冰住了,明明不是这样的,明明不想要这么做。可是,他又不得不这么做,心里究竟想要什么?让她死么?不,她不能死,如果她死了,那么自己活着也一定会觉得了无生趣。可是,如果凌月不死,他同样也会掉入万丈深渊亦或是十八层地狱。无论哪个选择,对于他来说都是万丈深渊。

“朕累了,你先回去吧。”夏帝说完,便闭上眼睛,也不知道只是小憩一会,还是因为疲乏而睡着了。

黑色夜幕,低垂天际。一轮,满月高悬天际。

风中,是谁在低低倾诉?又是谁在为了那遥不可及的梦而流泪?在这亘古不变,卓越绵长的岁月中,又是为了什么而执着?

“心情不好么?”清澈如泉水的声音响起,但那声音的主人却身着火红色长裙。冷莲手里拿着一朵颜色妖冶如血的莲花,在月光的照耀下,那朵莲花竟好像有生命般散发着诡异的光芒。

“这花很漂亮。”夏无尘目光落在那多如血莲花上,只是不一会又将目光移开了,“你怎么在这里?”

“她在等你。”冷莲转动着血莲,幽幽叹了口气,“去看看吧,也许是最后一面了。”

“最后一面?”夏无尘眉头微皱,侧首问道,“你之前不是很有把握么,怎么就是最后一面了?”

“我只能告诉你,有人动了手脚,但是到底是谁动了手脚,我就不得而知了。”冷莲说道,“要去见她一面么?”

夏无尘缓缓转过头,想了一会:“不,就让她这么死吧,也许对她来说也是一种解脱,死了比活着要容易些,快乐些。”

冷莲怔了怔,说道:“看样子,你今天的心情确实是不太好。好了,我准备离开了,所以,后会有期。”

“去哪里?”夏无尘并不是想真的知道冷莲要去哪里,只是随口这么一问罢了,“算了,你就当我没问。”

“可是你已经问了。”冷莲将血莲花放在鼻间闻了闻,闭着眼睛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要去哪里,父亲死了,以后大概会浪迹天涯吧。其实,我也不相信你那个皇帝老爹会这么轻易地放我离开。”

“你说话的语气和欧阳晚倒是有几分相似啊。”夏无尘想起了,欧阳晚总是喜欢将他的父皇称为皇帝老爹,“其实浪迹天涯也不错。”

冷莲苦笑道:“其实浪迹天涯也只是好听的说法,我本来是想说亡命天涯的。”

“在你走之前,我有个问题想要问你,你刚刚说被动了手脚,其实你知道究竟是谁动了手脚,只是不愿意说,对么?”

“不知道。”冷莲异常决绝得吐出三个字后,信步离开了。

夏无尘站在原地,重复着冷莲最后的三个字,不知道。当真是不知道么?如果不愿意说,那索性一开始就什么都别说,那样不是更好。世界上就是有这种让人头疼的人,说话只说一半,让人费心思得去猜度,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坏毛病。

幽暗的密室内,苏柔抱着膝盖倚靠在冰冷的墙上,功亏一篑么?看来自己终究是小看了她。本以为在苏河山庄将那个少女救出,再让她变为调香师林白,最后再按照原本的剧情让林白与夏无尘相遇,可谁又曾知道,最终一切还是被慕容凌月给破坏了。千算万算,苏柔没有算到凌月会利用流夜让冷莲站在她那边。

不自觉得叹了口气,苏柔躺在干燥的稻草上,缓缓闭上眼睛。

而在太子宫,一间除了少数人知道的密室内,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道。在密室内的桌子上,躺着一名双眸紧紧闭着的女子。细细留意会发现,女子早已经没了呼吸,脸色也是没有一丝血色的苍白。但在女子的脖子上,却有一道极细小且不易察觉的血痕。

而在桌子旁,则站着一名身着黑衣的女子,女子面容白皙如凝脂,而眉间那颗朱砂红痣越发鲜红,好似快要滴出般。谢吟雪就那样静静地看着躺在桌子上的林白,倒不是说她对林白的死有什么感触,而是无法理解,究竟是什么样的情感竟然能让这个已经死去的女子接受那样惨无人道的对待,挫骨换皮的疼痛,又岂是人人都能够承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