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沉的天空中漂浮着大朵大朵浅灰色的乌云,整整持续了一个上午,眼见着就要下雨,但在晌午过后竟然开始放晴,明媚阳光穿破云层,湛蓝色的天空仿佛水洗般的透明,偶尔有几只浑身漆黑的鸟儿从皇宫的上方飞过,也不知道是什么鸟,叫声极其悲凉。
“那是佛山鸟么?”伊初莞缓步走在御花园中,突然被天空中那悲凉的鸟鸣声所吸引。
郑尚宫抬起头,刚好看到两只浑身漆黑的,模样好似乌鸦的鸟儿飞过,不禁说道:“那应该是乌鸦吧。”
伊初莞微微点头,笑道:“或许是吧,对了,小皇子最近睡眠不太好,今个正好得空,我们去御医院瞧瞧。”
郑尚宫有些担忧地说道:“皇后娘娘,您刚刚生产完,身体还虚弱……”
伊初莞笑道:“哪有这么虚弱,倒是每日躺在**,才觉得腰酸背痛呢,走吧,反正这离御医院也没有多远……咦?那是?”
话还没说完,一抹天蓝色的身影映入伊初莞的视线,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那抹身影竟然躺在草地上一动不动。
走到近处,才发现那抹蓝色身影竟然是六皇子夏辰,伊初莞皱眉:“怎么在这里睡着了?”
郑尚宫说道:“六殿下经常这样,没事的。”
说话间,夏辰睁开眼睛,一脸睡意,当他视线逐渐清楚的时候,立即从草地上起身:“儿臣参见皇后娘娘。”
“虽然是夏季,但地上湿气大,还是要小心些。”
“儿臣谨遵皇后娘娘教诲。”
“好。”伊初莞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得微微点头,准备离开。却不料在她准备和郑尚宫前往御医院的时候,夏辰却说了一句让伊初莞险些跌倒的话。
“皇后娘娘,鱼和熊掌不可得兼,您还是掂量掂量为好。”
伊初莞转过身,看到夏辰似笑非笑地望着她。空气中似乎也凝结出了细小的冰晶,传来阵阵寒意。郑尚宫毕竟是宫中的老人,自然也看出了气氛的奇怪之处,随即往后退了两步,默不作声地站在伊初莞的身后。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什么也不说,把自己当木头,当然这也是最为安全的办法。
似乎过了很久,但似乎又只是一晃眼的功夫。
“你……”良久,伊初莞面露疑惑地望着夏辰,不过任谁都看得出来,那疑惑里面带着些许心虚的味道。
夏辰很真诚地笑了笑:“嘿嘿,皇后娘娘您就当我胡言乱语。”
“是么?”伊初莞问道。
“怎么不是呢?”夏辰反问道,“皇后娘娘,我相信您一定明白我刚刚说的话的意思,那么儿臣就先告退了。”虽然伊初莞只见过夏辰几面,记忆中夏辰似乎永远睡不醒的样子,又或者说有些痴傻的感觉。这种感觉,直到夏辰躺在草地上睡觉,她依旧这么认为。可是仅仅是在一瞬间,身为楚国细作的伊初莞忽然感到一股极为强大的压迫感,那种让人心神俱伤的压迫感。明明只是个迷迷糊糊的皇子,怎么会有这么强力诶的压迫感,还有刚刚的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鱼和熊掌不可得兼,难道说他已经知道自己内心的想法了么?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夏辰怎么可能知道自己内心的想法,自己从未对任何人说过,包括那个许诺会将整个天下的男人都未曾告诉过。可是就在刚刚,夏辰却云淡风轻,近乎随意的说出了她隐藏在心中的秘密。
“皇后娘娘,您还好吧。”见伊初莞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了很久,郑尚宫亲轻声问道,却布料伊初莞没有半点反应。因此,郑尚宫也不敢再多问,只得静静等待着。
伊初莞表面看似平静,但内心深处却如沸腾的水一样再翻滚。
身为细作,她从小就被人告知,绝对不可以让任何人看穿自己的内心,因为那才是细作活命的根本,一旦内心被看穿的话,那就意味着你已经和死亡并肩而立了。关于这一点,伊初莞比任何人都要记得牢,因为她已经见过无数细作因为被他人看穿内心,而死于非命了。
既知之,方能破之。这句话总是有道理的。
“小妹,想什么呢?”
突入起来的询问将伊初莞从思绪中拉了回来:“是大哥,有事么?”
身着官服的伊初实上下打量着伊初莞,说道:“小妹啊,我都叫了你好几声了,怎么不理大哥。”
“这不有些犯困么,大哥有什么事么?”伊初莞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了一下。
“你也是的,刚刚生下皇子怎么就乱走呢,也不怕落下病根。”伊恒实责备道,“其实大哥这次来找妹妹,是想让妹妹在皇上耳边多美言几句。”
“大哥你已经是五品了,怎么还不满足?”
“五品哪里够啊,你大哥我可是想要做到丞相的位子。再说,我的官位高对妹妹你不是也要好处么,将来小皇子长大了,总是需要朝廷势力的,如今我只是个五品官,有谁会在乎我啊?”
伊初莞皱着眉头,略微思考了一会,沉吟道:“大哥你为什么不去找李经略,如今他是丞相,若是大哥你想爬上丞相的位子,应该去找他才对。”
伊恒实叹了口气,面上有些不悦:“唉,小妹,别跟我提那个李经略。”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伊恒实摆摆手,说道:“也不知道怎么了,那个老家伙对我和恒毅是爱理不理的,不仅如此,好像还有意在朝中割将我置之不理,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这老家伙翻脸怎么比翻书还快啊?”
“是这样么?”伊初莞自己其实也有感觉,从李经略态度的转变,她明显可以感觉到一些微妙的变化。不过这种变化确实在她意料之中的,因为是她最开始对李经略不冷不热的,看样子李经略似乎已经有所察觉了,继而对着自己的两位兄长也采取了同样的态度。那么接下来就要看自己又会以什么用的态度回应了,这关系到事情接下来的发展。
不过,不管事情究竟如何,有一点是极其重要的。那就是伊初莞和李经略两人有着共同的秘密,那就是两人都是楚国细作,只是李经略并不知道,他的这个秘密夏帝早就已经知道了,又或者说李经略也知道,只是大家彼此心照不宣而已。
除了伊初莞,皇宫中还有另外一派暗中隐藏的势力,那便是被软禁在密室之中的前任监察院院长,苏柔。
“流夜,有件事情我必须告诉你。”苏柔靠在墙上,神情有些恍惚地盯着铁栏杆,“事情从很早之前开始,就已经不受控制了。”
“没有按照原定计划走么?”流夜问道。
“是的,这已经是第七次了,前面几次都是按照原定计划走的,可是这一次已经不受控制了,所以我不知道她在哪里,甚至不确定她是否还在临云。”苏柔说道,“除此之外,皇上这次之所以没有办法杀死我,是因为那具尸体的缘故。”
“姐你放心,她从苏河山庄拿到的钥匙是假的。”流夜说道,“真的钥匙一直在我这里。”
苏柔笑了笑说道:“这件事情,我知道。那么重要的东西,自然不能轻易交给别人,只不过伊丽莎白的死多少还是让我有些伤心的。除了凌月,还有一个让我担心的人。”
“江墨竹。”流夜说道,“姐,既然我们不知道接下来的事情,那么他也不会知道。”
“可我不擅长战争,若是金融的话还有胜算,可要论到谋划整个天下,那就不是我所能做到的了。”苏柔苦笑道,“毕竟,这个世界是他所创造出来的,自然是对他有利的。”
“我们可以找个军师,姐,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多次,你都不肯找个军师。”
“张子房哪里是这么容易找的。”苏柔说道,“何况,我又不是刘邦,就算找到了张子房,人家也未必肯帮我。监察院虽然掌握着整个天下,但权势和皇权实际上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概念,有些人能够有权势,但却无法得到皇权,有些生下来就得到皇权的人,却未必真的掌握着整个天下。监察院就是这样,何况监察院之所以能够让人闻风丧胆,其中大部分也还是银子再支撑着。”
“姐,我比较喜欢项羽。”流夜说道,“虽然他自杀了。”
“项羽太愤青了。”苏柔说道,“不过历史总是惊人相似,项羽和刘邦,织田信长和德川家康,最后胜利的都是最能忍耐的。可有多少英雄却是被活生生给忍死的。夏康便是项羽,注定要失败的。”
“姐你的意思是,夏无尘是刘邦?”
“算是吧。”苏柔点点头,说道,“只不过刘邦没有杀张良,而夏无尘却杀了帮他多去整个天下的女人。”
流夜抬起头,目光清澈:“我知道,姐你说的是自己。”
“狡兔死,走狗烹,这永久不变的真理,可也有话说,自由诚可贵,爱情价更高,都是真理,这真理遇到真理还是会有一方变成谎言的。”
“也许,根本就没有真理。”流夜淡淡地说道。
“说得好,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真理,真的只有金子。”
“还有绿豆糕。”流夜狡黠一笑,“我刚刚从御膳房里偷了点绿豆糕,姐你要吃么?”
苏柔气结:“流夜,你再吃下去就要变成猪了。”
“不会的,像姐你这样吃饱了就睡的人才会变成猪。”流夜说道,“还不都是那个楚轩,有他在下手有点难度,这不趁着他离开,我才好进御膳房么,唉,吃点绿豆糕我容易么。”
“行了,你还委屈了。”苏柔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