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去蜀国的除了夏无尘之外,在烟州还有一人,只是他的出发日期却比夏无尘早了整整十天。城门外,江墨竹纵马狂奔,一骑绝尘。过完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孱弱书生早已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只有狂傲以及狠辣。
很多人都认为江墨竹之所以会被称为飞羽将军源于纵然是身处百万雄兵之中,依旧可以如飞鸟般来去自如,因此苍帝才将其称为飞羽将军。却不知飞羽两字的含义却是杀戮对于他来说并非重如泰山,仅仅是轻如羽毛且稀松平常的事情。正如曾经,他站在被自己攻陷的城楼上,云淡风轻地说下屠城两字。遍体尸体恍如小山般堆积着,整个城镇宛如一片血海,大雨整整冲刷了一个月,才将那些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味道稀释干净。
对于杀戮,他从未放在心上。
骏马扬蹄,衣摆猎猎作响。乌黑如墨的发绺随风飞扬,马蹄在小路上发出铿锵之声,若是懂马之人必会知道,那匹通身如雪白的骏马乃是离火。日行千里,渡山川大河犹如平地,是多少沙场男儿梦寐以求的良驹。
夏国,太子宫。
对于夏无尘准备去游历天下的事情,凌月并没有多大吃惊,但当夏无尘告诉她的时候,她还是尽量表现出了些许惊讶,并且也适当劝阻了一下。
“路上很危险,无尘你真的要去游历么?”
“早就想出去看看了,只是一直没机会,以前哥……夏炎总是会阻止我,现在他不在了,我自然是要趁着这清闲的功夫好好游历才行。”
“可是蜀国地势险要,总是让人有些不放心。”
“蜀国虽然地势险要,但胜就胜在群山险峻陡峭,凌月不要担心,有欧阳晚在不会出什么问题。”
“那你自己小心些。无尘,你是不是在怪我?”
“什么?”夏无尘蓦然抬起头,满是疑惑,“怪你什么?”
“怪我太过干涉你,以至于让你无事可做,你会不会觉得我管得太多了?不管怎么说你都是夏国太子……”
夏无尘双手放在凌月肩膀上,语气轻柔:“不要多想,反正那些事情也不是我擅长的,交给别人我也不放心,所以由凌月你来打点是最好的。我呢,最好就是每日清茶古卷,没人来烦我。”
“真的么?可是我不相信。无尘,你的心里藏着无法熄灭的野心,我这么做你一定很痛苦。”
“傻瓜,有你在我身边怎么会痛苦,何况如今我只是太子,尚未成为帝王,不要那么紧张。”
“如果你坐上皇位,我依旧要管着你,你怎么办?”
夏无尘轻轻笑道:“那就让凌月你坐皇上,我去后面呆着……”
“想得美,无尘,你要成为亘古未有的一代圣君。在此之前,我会为你铺好所有的路,为你铲除所有的障碍。”
“不要说得这么严肃……”夏无尘握住凌月的手,放在胸口,“你高兴就好。”
曾几何时,也有那么个男人握着自己的手放在胸口,用极尽宠爱的口吻说:你高兴就好。誓言依稀还在耳畔,转眼却是离恨重重。凌月从没有想过,那个宠爱她,纵然她到疯狂地步的男人,最终还是将她吞噬地尸骨无存。而夏无尘的眼神,却又和那个男人如此相似,相似得让她窒息。
数日后,正如夏无尘之前所预料的那样,他的父皇并没有阻止,反而派遣了数名高手暗中保护。当然,对外并不能宣称太子去游历天下了,所以夏帝一道圣旨召告天下,太子T恤民情,前往夏国各地进行私访。
临云城外,两匹骏马沿着小道奔驰,天边晚霞如火,烧得通红。
“皇上不是下了圣旨,让你在夏国溜达,难不成你要抗旨?”
“父皇何时说我只能在夏国游历了?”夏无尘反问道。
“恩?难道是我会错意了,皇上明明说让你在夏国微服私访,这不明摆着告诉你别到处乱跑么?”
“欧阳,你确实会错意了。父皇这么做完全是为了保护我。”
“保护?什么意思?”
“昭告天下,太子要微服私访?那还算是微服私访么?父皇之所以要召告天下,目的就是为了引开旁人的视线,当然为了更加接近事实,此时应该有个容貌跟我酷似的纨绔子弟从临云出发了,这样我们就能安心地去蜀国了。”
“皇上知道你要去蜀国?”
夏无尘摇摇头:“应该不知道吧,不过就算我不说父皇也迟早会知道,暗中保护我们地高手可不是吃素的。”
欧阳晚往后看了看,却不见任何人:“唉,神出鬼没的。”
“你就当他们不存在就是了,何必那么在意?”
“你是从小到大被你那太子哥哥监视习惯了,可老子平生最恨身后有双眼睛盯着。”
“实在不习惯的话,就想办法让李长乐引开他们就是了。不过,被人盯着也有好处,起码你有危险的时候,他们可以帮点忙。”
“罢了罢了,不跟你说,每次都说不过你。不过在朝廷里你是聪明,可说到江湖,还是老子比较在行,哈哈哈哈……”欧阳晚仰天长啸,满脸得意至极。
“江湖……”夏无尘嘴角轻扬,低低地重复着‘江湖’两字。
夜晚,天空中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带着些许寒意拂过面庞。
虽然尚未到隆冬时节,但凌月已经捧起了小暖炉。并非她怕冷,而是慕容凌月的身体实在太过虚弱,数日来的劳累让她偶尔会有心脏骤停的感觉,那是心脏病的前兆,作为一个现代人,这点医学常识她还是知道的。
“公主,您脸色不大好,还是回屋里歇息吧。”杏儿端着一碟绿豆糕,本欲进去,看到凌月脸色惨白地站在回廊下,一时间竟觉得有些心酸。
“不用。”凌月侧身,目光落在刚刚做好的绿豆糕上,不禁莞尔笑道,“流夜怎么就吃不够这绿豆糕呢,快给他送过去吧。”
“恩,公主您还是……”
“我没事。”凌月打断杏儿的话,说道,“杏儿,我对你们可好?”
“公主,您对奴婢犹如再生父母。”杏儿的话并没有恭维,因为凌月从未责骂过他们,而且除了内务府发放的岁俸之外,凌月更会不时地赏赐些银子。这让杏儿觉得,能够侍奉凌月确实是一件让人欢喜的事情。
“杏儿,四人之中你最稳重,我平日虽未曾责骂你们,但也希望你们能明白,无论我做什么都必然有自己的理由。而且,你们无须关心我,听懂了么?”
杏儿似懂非懂,也不知道是该点头还是摇头。
“好了,进去吧。”
“奴婢遵命。”
杏儿刚刚进门,却见流夜缓步走了出来,随手从碟子里捻起一块绿豆糕放在嘴里,边吃边说:“姐,你在想什么呢?都想了一个时辰了。“
“我在想这雨什么时候停……”
“骗人。”流夜走近几步,与凌月并肩而立,缓缓伸出手掌,顺着屋檐滴落的水珠碎落于掌心。
“真是瞒不过你,我只是在想以前的事情。流夜,你为什么总是吃绿豆糕?”
流夜伸出另一只手,水珠轻落,一片冰凉:“吃绿豆糕,能让流夜想起曾以前的事情。”
“原来,我们都是对过去念念不忘的人。那么流夜,你想回到过去么?”
“不知道……也许想,也许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