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庭院，回廊，凌月觉得心中有一股烈火正在慢慢燃烧，最终却以嘴角滑过的一丝苦笑而消失。究竟在怨恨些什么？这个世界本就荒诞，自己又何必为此费神。就连吸血鬼伊丽莎白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都能出现在这个世界，恐怕日后若是再有什么也无需太过震惊。

或许不应该杀死伊丽莎白，凌月细眉微蹙，至少从内心深处来讲她是不愿意自己手上沾满鲜血。可是，伊丽莎白必须死，她不能让夏无尘知道监察院院长就是自己，其实或许知道了也没什么。但不知道为什么，当时的她只想瞒住夏无尘，不让他知道

可如今，夏无尘与苏柔已经单独见过面了，凌月无法确保在那一夜苏柔究竟对夏无尘说了些什么。

停住脚步，凌月忽然转过身，眼眸中有莹然水光：“无尘……”

“怎么了？”

凌月轻咬下唇，似乎有所犹豫，但片刻之后她毅然抬起头，目光坚决：“院长，对你说了些什么？”

夏无尘一愣，似乎没有预料到凌月会问他这个问题：“不是说过了么，院长什么都没对我说。”

“我不相信。”淡淡的五个字，刹那间将空气凝结。看着夏无尘越发古怪的脸色，凌月心里开始忐忑不安。

夏无尘唇角紧绷，一改往日温和模样。良久，夏无尘缓缓说道：“其实那夜，院长拉了一首曲子。”

“曲子？”

“就是你在花宴上拉的那首曲子，她拉了一夜的曲子，走的时候只对我说了一句话。”夏无尘目光低垂，似有几分落寞。

凌月等待着夏无尘继续说下去，却不曾想夏无尘只是用一种近乎怜悯的眼光看着她，随后默然转身。面对着夏无尘远去的背影，凌月歇斯底里地喊道：“她说了什么，告诉我，她说了什么。”

夏无尘骤然停住脚步，转身对着凌月露出一个逆光笑容：“她说，为了所爱之人，她要决然赴死。”

“决然？赴死。”

“就是这样。”

夏无尘失神片刻，又缓步朝凌月走去，随后双手轻柔地捧着凌月的脸颊，在她额上轻轻一吻：“告诉我，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凌月怔怔地看着夏无尘，她很想逃，因为她平生最无法容忍的便是怜悯的目光。可是这一次，她却想永远沉醉在眼前轻吻她的男子的怀中。似乎有滚烫的东西在眼眸流转，凌月微微仰头，不让泪水滑落。

“不要逼我。”

夏无尘柔声说道：“凌月，我知道你在害怕。从我第一次在朝堂上见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在害怕。你将李经略气得哑口无言，可是我还是看到你了你的无助，茫然。而在之后的花宴上，你那一首曲子在我听来足以让人肝肠寸断。在苏河山庄，你让流夜杀死那个女人的时候，表情虽然冷漠，可眼眸里却满是恐惧，而自从我见过院长之后，你的这种恐惧变成了绝望。凌月，告诉我，你到底在恐惧什么？”

“你不会了解的，你不会了解的。”凌月挣脱夏无尘，却发现握着自己臂膀的双手是那样坚实有力，“不要逼我，无尘，不要逼我。”

“告诉我。”肃杀的面容带着些许怒气，语调仿若三九寒风般让人生疼。那一刻，凌月恍惚间觉得自己眼前的不是那个云淡风轻的七皇子。

“你……你是谁？”凌月眼眸轻颤，但内心却有种无法抑制的兴奋。见夏无尘不说话，她唇边扬起一丝笑意：“这才是你，这才是真正的你。没错，没错，那些温柔的模样全都是伪装出来的。你这里，藏有野心，藏有想要掌握整个天下的野心，可是你又害怕双手沾满血腥，所以你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什么都不想要，让所有人都以为你是个无所作为的无用皇子。”凌月伸手，轻轻按在夏无尘的心口。

“算了，你既然不想说我不勉强你。”夏无尘再次转身，却被凌月一把拉住。

“无尘，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穿越时空这种事情么？”

“穿越？时空？”

“我不是这个时空的人，你能明白么？”

“时空？”

看着夏无尘疑惑的眼神，凌月在心中暗自叹气：“这个解释起来太麻烦，去屋里说吧。”

经过一个时辰的冗长解释，夏无尘终于明白了凌月所说的穿越时空，并且知道真正的慕容凌月已经死了，而他眼前的凌月则是另外一个人。

“听懂了么？”凌月苦笑道，“你要是再让我讲上一个时辰，我会崩溃的。”

“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那么你原来叫什么名字？”

“苏柔。”

“苏柔，这个名字比你现在的名字好听。”

“真的？”

夏无尘正色道：“真的。”

凌月莞尔一笑，但随即一丝焦虑又浮现在脸上：“无尘，我刚刚跟你说的你已经明白了，但是我接下来要说的，更为复杂，你想要知道么？”

“恩。”夏无尘点点头。

凌月想了很久，很久。她不知道该如何向夏无尘描述人工智能，如果仅仅只是穿越，那么只要耐心解释，对方依旧可以明白。可涉及到第四维空间的这种事情，就完全等同于说天书了。因为说到底，就连凌月自己都不明白那究竟是怎么回事。

按照江墨竹之前对她所说。第一个穿越到这个时空的自己，最后的下场是被成为皇帝的夏无尘以毒酒赐死，但却在喝下毒酒后无意间触碰到了整个游戏最为关键的一只宝盒，从而穿越到这个时空的四十年前，然后时间不断流逝，第二个自己又穿越到了这个时空。然后事情重复上演，第二个凌月也以毒酒被赐死，但却并没有和先前一样得到宝盒，所以尸体就被放在了苍国。以此类推，此刻的苏柔，是第七个穿越者。

凌月曾问过江墨竹，如果自己不死，会发生什么结果。

得到的答案是，如果她没有被赐毒酒，那么这个时空的时间点就会继续前进，那么第一个得到宝盒的苏柔也就会死。换句话说，这个游戏的时间已经被静止在了四十年前和凌月被赐毒酒之间了。就好像一条笔直的马路上，突然多出两道墙，你只能在中间那段来来回i回，无法继续前进。所以，如果凌月能够活下来，那么她就可以打破这个时空的断点，故事便会继续发生，否则就和之前的几次一样，时间继续回到四十年前。

除此之外，凌月对江墨竹所说的话也产生过疑问，那便是既然之前已经有六个自己穿越到了这个时空，那么是否也应该有六个顾离穿越到这个时空。得到的答案却是否定的，江墨竹告诉他，这个游戏是顾离设定的，虽然他就是顾离，但从某种程度上只是拥有顾离的记忆，而非灵魂，所以就连江墨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

原本按照计划，顾离会以江墨竹的身份永远呆在游戏中，直到游戏中的人物死去，所有的记忆流体便会按照数据寻找下一个合适的人选。

但凌月的穿越却是一个意外，打乱了整个游戏时空的设定，这也是让江墨竹头痛的事情。所以，每一次江墨竹死去之后，就会重新回到二十多年前，他的时间轴则被固定在了二十年前到死亡的那一段时间。

如果把所有的结论告诉夏无尘，凌月觉得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因为就连她自己都不太理解所谓的人工智能和时间的意思。

凌月依稀记得，顾离曾说过我们是生活在第四维空间里的生物，除了空间外，在时间线上我们也存在，只是必须遵从时间流的规律，也就是因果关系，你去烧水了，水才会热。所以我们只能顺着时间流推进，而不能逆反，但却有绝对四维生物的存在，真正存在于四维中的生物，四维对它来说，就像我们生活在三维空间一样。也就是说，它身体的一部分不是三维结构性的，是非物质的。绝对生物是可以无视任何环境条件生存，超越了环境界限生存，但是四维生物的界限比那个大，可以不考虑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