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雨势渐小,最终化为丝丝细雨飘在空中。
宫中乐声震天,康王府内宾客满座,佳礼不绝。如果没有被封为王爷,如果还是当年那个没有任何势力背景的庶皇子,那么就算是大婚,恐怕也不会有什么人来参加。
之所以会有那么多王公贵族以及朝廷大臣,全都源于源于李蓉蓉的父亲,一国丞相李经略。所以严格说起来,那些前来参礼的人一半原因在于自他由卑微的庶皇子一跃成为皇上器重的康王,而另一半则是因为掌握了整个朝廷权势的李经略。
夏康曾经认为能够掌握整个朝廷权势的必定是桀骜不驯的权臣,但李经略给他的感觉实在太过平常,平常到甚至让人感觉有些软弱无能。
给人以同样感觉的还有监察院的吴用,那个每日只知道捧着茶杯看书的右都御史。但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都害怕吴用。如果说战场上的杀人用的是刀剑,那么很多时候吴用只是一个眼神又或者在某份看似无关精要的文件上签下他的姓名,无数人的命运就会因此改变。
正如同此刻身在柳州的吴用,漫不经心地一封印有监察院特殊十字纹样的纸上签下名字的三个时辰内,便有五名监察员对某个意图谋反的贵族进行了灭门处置。这些是无法公开的秘密,因为如果能够公开的话是绝对不会交由监察院处理的,而是交给刑部梅念法那只老狐狸。
夏康一杯接着一杯敬酒,除此之外他也不知道该说些神马。除了有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所有人都觉得这位十七岁离开皇宫性格孤僻的庶皇子,俨然已经成为一位器宇不凡,不可小觑的将军,确切来说是深受皇上器重的王爷。
相较于夏康的冷漠,镜无影和李经略两人则热情招呼着所来宾客。同时,镜无影的细心也让李经略大为惊叹,他一直以为像镜无影那样的江湖中人是根本应付不了这种局面的,但让他没想到的是,镜无影谈吐得体,不卑不亢,有几位朝中大臣竟与她相聊甚欢。而武馆们自然则更是对武功无错的镜无影赞赏有加,无论从谋略还是武功上来讲,镜无影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偏厅,已经微醉的夏康苦笑着说道:“无影,想不到你身为江湖中人,竟然对这种场合应付自如啊。”
“朝廷比起江湖,简单的就像一碗水。”镜无影手里握着一把从宴席上拿的喜糖,笑着剥开一颗放进嘴里,“皇宫里的喜糖挺好吃的,要来一颗么?”
夏康摇头:“我不喜欢吃甜的东西。”
“呀,新郎官怎么跑这里来了。”凌月身着桃红罗裙,未施粉黛,语气欢快地走进偏厅。与她一同进来的还有淡淡笑着的夏无尘,手里提着一壶酒的欧阳晚,以及默默走在最后的流夜。
“呵呵,有点醉了,躲到这里来休息一下。”看到凌月紧紧握着夏无尘的手,夏康勉强挤出一丝笑意。
“新娘子呢?怎么没看到新娘子。”凌月问道。
“哦,她在房里。”夏康的目光再次落到两人紧紧牵着的手上,在那目光中饱含怨恨和不甘。在旁默不作声的镜无影不动声色地扫过三个人,而她也终于明白,原来夏康心中喜欢的竟是慕容凌月。
“在房里啊,本来还想来看看新娘子,嘻嘻,这是新婚贺礼,还请笑纳。”凌月从袖中取出一只雕工极为精美的银质小盒子,递给夏康。
“这里面是?”夏康边问,边打开。银盒子里装着两枚戒指,但又好像不是,因为夏康从来没有讲过样式那样古怪的戒指。一枚戒指通体泛着幽幽白光,而另一枚则在上面镶嵌着淡绿色的宝石。
“戒指,我亲自设计的,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设计哦。唉,前几天就想给你的,只可惜宫里的师傅看不懂我画得图纸,我只好一遍又一遍地给他们解释。”
“你设计的?”
“是啊,呃,虽然样式很奇怪,但很漂亮啦。有宝石的是给新娘子的,祝你们百年好合,永结同心。”凌月微微侧头,脸带笑意。
“恩,也祝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夏康觉得,那是他这辈子说过最最违心的话。他根本不想和即将成为自己妻子的李蓉蓉永结同心,更不想凌月和夏无尘有情人终成眷属。
外面乐声不断,宾客喧闹。
不一会,找不到夏康和镜无影的李经略也走近了偏厅子:“呵呵,怎么都躲在这里?”只是当李经略看到曾经在大殿中将他气得哑口无言,颜面扫地的凌月后,原本笑着的脸突然变得僵硬。气氛也随之变得尴尬起来。
凌月当然能够感觉到空气中的尴尬,继而假装轻咳两声:“李丞相,恭喜恭喜。”
“谢公主。”李经略微微点头,却不知道下面该说些什么。好在夏无尘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之后,就带着凌月离开了。不然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凌月,虽然只是个亡国公主,但此刻她的身后站着的是嫡出皇子,夏无尘。换言之,将来若太子真的有什么不测,那么夏无尘便是继承大统的唯一人选,而她慕容凌月也会成为身份尊贵的皇妃。
或许,是时候应该找个机会冰释前嫌才对。李经略心里这么想着。
礼乐之声彻夜回想,之后夏康回到大厅再次逐一敬酒。期间,皇上的上次也是络绎不绝,这让前来参加婚礼的人都感觉的,朝廷的风向即将改变。曾经何时,最不被大家所重视的夏康,逐渐走上了权力的舞台。
待婚礼结束,夏康脚步踉跄地走进新房。然后,倒在**呼呼大睡起来。全然忘记了李蓉蓉的存在。
李蓉蓉轻咬下唇,又羞又恨。新婚之夜,新郎竟然倒在**呼呼大睡,对自己不闻不问,这若是传了出去,只怕不知道又要成为多少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可是,夏康既然睡着了,她又能怎么办?当然,如果换做慕容凌月的话,是不会介意自己主动些的,帅气美男在前,岂有什么都不做的道理。
然而,李蓉蓉毕竟没有前卫到那个地步,所以她也只是默不作声地躺在夏康身旁,浅眠。
深夜,皓月躲在乌云中。
庭院中,凌月眸色迷离地望着天空。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发现自己终究无法做一个单纯的人,就如同她知道夏康不会碰李蓉蓉,而李蓉蓉此刻也一定是满腹委屈,欲哭无泪。
见惯了声色犬马,纸醉金迷的她怎会不知道,夏康早已喜欢上了自己。
只是,喜欢又如何?
她曾经疯狂地爱过一个大了她二十岁的男人,然而,最终换来的却是那个男人骗走了她全部的财产,而她年仅十五岁的弟弟,则放下全部尊严跪在那个男人的床前,仅仅是为了挽救自己即将破产的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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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水泥地上,绽放出大朵大朵血红色的花朵。她抱着弟弟的尸体,撕心裂肺地哭喊,绝望响彻天际。
从那个时候开始,她不在相信任何人,也不再爱任何人。
所有的感情,都只是筹码亦或赌注,在必要的时候可以随意抛弃。所以,夏康对她的爱慕,也只不过是一份筹码,而她对夏无尘那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她却迷茫了。自己真的喜欢那个笑得云淡风轻的皇子么?还是说,她想看到的只是掩藏在云淡风轻下那张充满权力渴望的狰狞面容。
曾经,那个大他二十岁的男人也总是笑得云淡风轻,儒雅俊美。
命运再一次给她开了一个玩笑,所谓命运,又岂是人人都能解读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