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凌月从刑场回到清和殿已经是正午了，在此之前杏儿万般嘱咐进宫只有一年的云儿，无论凌月有什么奇怪的举动，都不要大惊小怪。也正是因为这番告诫，让云儿自从凌月回到清和殿后便开始百般留心，她很想知道究竟凌月会做出怎样的奇怪举动，以至于要让杏儿再三嘱咐自己不要惊慌。

静谧午后，阳光碎金般掉落在回廊中，随着枝影的晃动，宛如泉水摇曳醉人。凌月半依半靠地坐在灰白色的回廊栏杆上，出神的望着萧条庭院中的枯枝草木。之后的很多天，凌月都坐在回廊中望着庭院发呆。就连云儿和杏儿为其精心准备的饭菜，也只是动几筷子便不吃了。仅仅是十来天的功夫，人就瘦了一圈，说不出的憔悴。

“其实你不用自责的，那些人的死亡和你无关。”流夜端着托盘，上面放着刚刚炖煮好的雪蛤莲子羹，浓郁香醇的味道随着热气飘散出来。

“我不饿，你吃吧。”

“你这样到底是为了什么？不吃饭，不说话，每天只是坐在这里发呆，那些人的死根本和你无关，你又何必这样折磨自己？”流夜越说越激动，虽然他知道眼前的女子并不是他从小侍奉的凌月公主，但不知道为什么流夜就是无法看着她消沉，无法看着她一天天憔悴下去。或许在潜意识里，他真的将这个身份来历不明的女子当成了自己的姐姐。

“我没有折磨自己。”

“你这不是在折磨自己又是什么？你看看才几天的功夫你就瘦成这个样子了。”

“额？”突然间，凌月原本黯淡的目光突然有了光彩，“我瘦了？你确定？”

“恩，是的……”流夜无法理解，为什么凌月听到自己说她瘦了之后会这么兴奋。

“皇天不负苦心人，看来减肥的最好办法还是要靠饿。”凌月端起尚属温热的雪蛤莲子糕，津津有味地品尝起来，只是才吃了三分之一便将碗放回托盘上了，“不能贪食，会变胖的，所以只能吃一小半。”

流夜额头青筋直爆：“你，你，你不吃饭的原因竟然是嫌自己太胖？”

“是啊，不然你以为呢？”

“那你干嘛每日神情恍惚啊，弄得好像要自杀的样子。”

“废话，每天就吃那么几口米当然神情恍惚啦，俗话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我那是给饿的，明白不？小正太？还有额头不要爆青筋啦，会变成大叔的哦。”

流夜面部有些抽搐，表情恨恨地看着凌月：“你要减肥早说啊，弄得所有人都为你担心了半天，还以为你想不开要自杀呢。”

“自杀？”凌月笑道，“放心，就算全世界的人都死了，我也不会自杀的啦。不过说真的，我以为自己有勇气面对血腥场面的，但在真正到了刑场，听着无数人头掉落的声音，心里还是害怕的要死。”

“你要不害怕，那才有问题。言归正传，皇上为什么封江墨竹为太阁大学士，我总觉得这里面有问题。”

凌月想了想，犹豫着是否要将萧如言与江墨竹的事情告诉流夜，斟酌了一会凌月决定将事情的一半告诉流夜：“皇上之所以会封他位大学士，估计是萧如言的主意。说起来，你之前曾经告诉我萧如言是绝顶聪明的人，这么说流夜你知道她的过去？”

流夜点点头：“恩。说起来苍国会灭亡，你要承担一半的责任。”

“怎么说？”

“三年前金国皇帝派遣自己的女儿，萧如言潜入苍国打探沈浩然所留下来的宝藏。虽然萧如言聪明绝顶，但偏偏遇到了在谋略上更胜其一筹的飞羽将军江墨竹。更为讽刺的是两人竟然相爱了，之后江墨竹前往金国，但是当他从金国回到苍国后，态度却突然转变，喜欢上了凌月公主，也就是你。心如死灰的萧如言离开苍国却回到金国，但却被金国逐出了皇室。最终她流落到夏国，并遇到了夏帝。也许是怨恨未消，萧如凭借她那足以覆灭整个天下的智谋亡了苍国。其实，如果江墨竹没有被打入十二根透骨钉，缠绵病榻一年之久的话，或许苍国也就不会灭亡了。”

“呃？你知道这么多，怎么不早说？”

“你又没问我，再说了我对你说这些做什么？”流夜耸耸肩膀，表示自己的无奈，“如今苍国已经灭亡，萧如言对于夏帝已经没有任何用处了，他大可以直接杀死萧如言和江墨竹，从而高枕无忧。既然如此又为何要封江墨竹为大学士，夏帝那种多疑猜忌的性格，是绝对不会让江墨竹这种危险人物留在自己身边的。于情于理都说不通。”

“其实我也在思考这个问题，按照常理来推论夏帝应该会斩草除根，除非……”凌月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之前萧如言为什么要将江墨竹的安危交予自己，而现在夏帝又封其为大学士，种种线索串联在一起，凌月得出了结论。

“除非什么？”

“萧如言决心赴死，她知道无论如何都逃不过一个死字，所以用自己的死保全了江墨竹的性命，不对，单单是这样还不够。她一定是和夏帝达成了什么约定才对，死亡不过是交易的附属品罢了。”

流夜侧头，一脸疑惑的样子：“萧如言和夏帝达成的约定会是什么呢？”

“去问问不就知道了？”凌月站起身，深吸了口气，然后用手捏了捏自己的肚子，“啊，还是有赘肉，今天不吃晚饭了，就这样。流夜，我们去玄华宫。”

“玄华宫已经成为皇宫禁地了。”

“恩？”

“这么多天你一直呆着没出去，自然是不知道宫里发生的事情。皇上下旨，任何人不得进入玄华宫，所以说除非是萧如言自己出来，否则我们根本进不去。不过，这么多天来，她和你一样，从没有出来过。”

“你的意思是，皇上软禁了萧如言？”

“应该是这样，所以说你想直接去问萧如言，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这么看来，皇上是不希望有人知道他和萧如言之间的秘密约定，又或者说皇上已经准备动手了。”凌月神情肃杀，此刻的她迫切想要知道究竟是怎样的秘密约定，能够让一个多疑的君王冒这样大的风险，又是怎样的约定，让一个拥有覆灭天下才能的军师心甘情愿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