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前朝 3(1 / 1)

溺宫 木染 1632 字 8个月前

这一觉睡得极不踏实,本是天光微亮才睡得深了些,可这方院中才有了些小动静,她便又惊醒起来,此番却是再也没了半点睡意。

“小姐,小姐快些起身吧!”院中一片嘈杂,竟像是有人带了侍卫来抄家的。

子漪微撇了眉头阖衣下床,还未走到门前,干燥的雕花木门便被人重重的从外面推开,差点撞上她。“怎么了?这般慌乱是要做什么?”在这宫中,即便是天塌了也是不能慌的。何况现在又能出什么大事,这样慌乱不仅做事易出差错,怕是无端的没事也会被别人拿住把柄生出些事来。

脸上那急惶惶的表情被子漪这般一说,立马僵着减缓了些。小桃也知是自己莽撞了,可七爷那边的人这般大动干戈,若不是真的事情严重,想必也不会这么火急火燎。“方才小梓公公带着几个人过来接小姐,说是让小姐立马搬去浮宇宫。”

“什么?”一听这话脑中就将将闪过了不少念头,子漪扶着外衫的手微微一僵,心中已生出些不好的预感来。“怎么回事?你快予我梳妆,把小梓唤到门外来,我要问话。”

“是!”不敢耽搁的赶紧动手。小桃也不像往常一般细心询问衣衫花色样式,随意从柜中挑了件便拿出来给子漪换上。这边手上快速的活动着梳子冠发,那头还注意着小梓是否已到近前。“小梓公公?”

从天未亮就开始折腾,忙到现在已是满脸的浮汗,背上的衣衫早就湿了。小梓半跪在子漪门前,知道她要问什么,可现下情况太复杂,来得急且快,他们完全没有任何准备。表情肃穆着微沉,他抬手在脸上胡乱的抹了一通,神色中不见平时的半点儿戏。“奴才在,有什么话请格格吩咐吧!”

光听语气心下沉的就越发厉害,子漪有些不安的偏了偏头,不想小桃这时也正扯着头发使力,这般微微一错,生生带掉了不少青丝。“怎么回事?给我细细的说。”疼得眉头打结,她拍了拍小桃停下的手示意她继续,这时哪还顾得上梳妆,随意些能见人也就是了。

“今儿天还未亮皇上便命人把浮宇宫给围了,听闻是左相在早朝上举发爷与古覆国勾结,且有信件在手,真真是爷的笔记。皇上看后发了好大一通火,审也不审便直接发落爷进了天牢。爷被带走前担心格格没了庇护受皇后娘娘暗算,这才命奴才赶来接小姐去浮宇宫住着。”

手上的梳子啪的掉落在地,小桃白着脸赶紧弯腰捡起,再抬头,已见子漪随意挽了发,乱捡了根白玉簪子插上就起身去开门。“还有谁受牵连了?岚致那边如何?”这等**时期,岚致又是要赶去池洲,若是此刻还没走,怕是就走不得了!

“回格格话,九爷昨晚已经启程去池洲了。”

气息一缓,这方才稍微放心了些。她转身命了小桃收拾东西,自己则凝眉静思片刻道:“去把竹雾给我找来,我先去太后处请安,过言喜门,让他直接在宫廊上等我。那边偏避,说话也方便。”

“可是……”为难的垂头,小梓听了吩咐却半晌没动。爷的命令是将格格带去浮宇宫,他没出天牢前定要处处都有人跟着。这方他走了,万一要是有个好歹,他可是自摘了脑袋都无法交代的。

“可是什么?你应也带了人手来吧,留两个跟在我身边也就是了。我脚程慢,你现在快去着,正好能让我在进静宁宫前同竹雾说上话。”急走了两步,复又突然想起了什么赶紧折回屋子拿了个小包裹出来。

子漪带着小九一路步急的往静宁宫赶,眼看着还有两步就要过言喜门和竹雾碰面,没想竟被人在门边上拦住了步,挪动不得。

“轩福晋好早。”收敛了气息在唇边挂上一抹浅笑。子漪暗下性子打量她的装扮,仍旧是昨天晚宴上的正式礼服,名贵华丽,绣纹繁复异常。像是昨天就留宿宫中,只等着今天出事一般。

冷冷的蔑了子漪一眼,连面上的客套都懒得装。池恬瞥着眉用帕子掖了掖鼻息,满眼的傲慢。“自是比子漪格格早些。做了人家的当家主母,哪还能得空贪睡呢?”

一句话说的漫不经心,却是尽挑了子漪的软处戳。她状似无意的用帕子抚了抚袖角的凤雏双绣,那样独到精细的样子纹路,只有皇子正妃的礼袍上才能绣得。

唇边的笑意瞬时有些冰凉。子漪颇感怅然的垂了眼帘,明明事情已经过了这么久,可如今拿起来重说,她还是觉得心如刀绞,酸涩莫名。“福晋好福气,子漪自是鞭长莫及。”刻意闪躲了视线不去看那图样上双宿双栖的凤凰,她有些着急的想要挪步,无奈面前的人仍旧挡着门,佛爷似的动也不动。“福晋若是没什么事,子漪失礼,怕是要先行一步了。”

“哎?何必着急走?咱们也有许久不见,怎么也应该好好说说话才是。”

心中不禁冷哼,子漪面上未露声色,实则心底早不耐透了。她们何时有了要好好说话的情分!既然她现在已是他名正言顺的福晋,为何又偏偏要与她为难!

“让开。”既然给她脸面她不要,那她也是没什么好客气的。冷冷的低语,她错开身一步想过,没想池恬竟嚣张的上前一步,怎么就是挡着路不让。

“这是要去哪儿?人现在都已经进了大狱,此时再去求太后又有什么用?”

听着这话暗自便留意进了心里,子漪冷提了下嘴角暗忖这女人愚笨。她还没问,她自己便巴巴的都招了。前朝之事即便是传得再快也不会让她这个皇子福晋这么早知道,若不是皇后也掺和其中,怎么会这么早就得了消息!

“你又知道我是去太后处求情的?”不想跟她罗嗦撞了肩便跨过门槛,她方走了两步便被人掐了胳膊死死猛向后拽,脚尖本就还没落稳,这下拉扯之间更是失了重心,踉跄一步后脑便直直朝着门槛处坠下。

大惊之下口中也止不住惊呼出声,子漪身子不稳的极力想攀住身侧候着的小九,没想两人离得太远,竟是怎么都沾不着衣角分毫。耳边急急的有风声刮过,她仰望着宫门间那方天空刺眼着明亮,忽的一个黑影闪过,衣袂浮动间,已是失了方才的无落恐慌,被人牢牢的接进怀中。“池恬,你若是连这身衣服也不想要了,大可直接同我说。”

温和沉韵的性子鲜少说得出这样冷漠的话来,子漪怔忪的瞧着面带寒霜的他,往日丰盈儒雅的面色微染憔悴,琥珀色的眸子也似蒙了尘不复清明。果然……仅一段日子,便是沧海桑田,万般皆回不去了。

“多谢轩贝勒。”他已不是往日的王爷,她又何曾还是那个初入宫门的安佳氏.子漪呢?

疏离的理了理衣袍便脱了他的怀。她沉静的敛眉望他,没了往日的温柔如水,也没了浓情蜜意时的情动勇敢,有的,只是宫闱之间无处不在的冷漠,论谁都一样,一样的不相干。

“还好么?”见了她便再难拔出眸来,他小心收起面上的戾气,与方才呵斥池恬时宛然已成两人。

客气的鞠了下身子,不是熟人之间的常礼,端庄而郑重。子漪冷冷的瞥了眼池恬,没答也没应,转身便匆匆过了门栏去。再想望,已是只能瞧见裙摆,连青丝都瞧不见了。

浑身冰冷的立在原地,背脊上似长了荆棘一般稍动分毫便疼痛难当。岚轩痴痴的盯着那半扇风霜皆过,微有色变的宫门瞧。脑中抱着虚幻的念头,总以为只要再多立会儿,她便会浅笑盈盈的回身,抬头珠晃间,眼眸明媚过了春天,暖人异常。

可……终究一切都是妄想。

不带任何感情的捋下袖子转身冷视,他目光如刃般细密的落在池恬身上,只觉得这样还不够,要生生让她有切肤之痛,她才能警醒。“池恬,既然你想做轩王妃,那我便许你这名号一辈子。从今天开始,不准你离开轩王府后堂半步。我们……永复不见。”

耳边雷惊了似的猛然轰鸣,池恬像没听清岚轩的话,上前了一步又上前了些,眼看着手就要碰上他的衣角,却再下一刻被冷冷的躲开,只能看着他的背影越走越远。

他方才说什么?刚才那一瞬只能看到他动唇,却听不到内容。她泪倾如注的踉跄倒地,上好的丝花宫履毫无生气的歪斜到一边,脱了脚也不去穿回。

“岚轩……”音细如蚊的低唤了声,可前方之人还是走的飞快。她抽泣着在地下爬了两步,扶着墙角勉强站起身子,眼中朦胧着已看不任何,可仍执着的对着他的方向使出全身的力气喊:“岚轩哥哥!”

顿时,惊鸟四起。那凄厉的声音顺着宫廊回荡,直连远处的子漪都清晰听见。可,她想唤的那人却是再也没有回头,毫不留恋的消失在重重宫门后。

看竹雾已等在前面,小九见子漪出神小声提醒到:“主子……”

凄凉的一笑,却不知是在笑自己还是笑方才唤声那人。她抬手遮挡了下满面的晨曦艳阳,一抿眼,已是将眸中那半浮的潮气咽下,恢复冷寂。“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