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连流月手执翠萧翩然落在中央的石墩上,望着撑着剑才能站起来的人优雅一礼道:“适可而止,如此甚好。”
郝连流月赢了,紫檀木跳动的眼皮在停了瞬间后又开始狂跳了起来。她紧盯着穆青,却并没有发现他有什么要动手的预兆,而是收起青芒脚步稳稳的走下场,倒也算是仪态万分。她轻皱眉头,实在想不通,这眼皮跳的是为那般?
正想着,前面突然有悠然的声音传来:“琳木,回神了。”
紫檀木抬头,见郝连流月不知何时已经回来了。她将手中清水递给他道:“萧锦也吹箫,可是那中程度完全无法和大哥比,他只能调动空气中的气流形成攻击,而大哥却可以操纵实物。音攻,同样是音攻,效果却是完全不同。若是当时悟澜的对手换做大哥你,恐怕他早就输了。”
郝连流月轻轻一笑,却摇头道:“不见得。”
紫檀木挑眉,“何以见得?”
“悟澜那把泣血可不是一般的厉害,再加上他本身也不弱,要赢他谈何容易。”
她道:“音攻,易远攻不宜近取,只要控音者被接近,他们本身几乎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可是大哥却完全克服了这一致命弱点,即使是近身战,你也毫不畏惧。想输,也不容易。”
“琳木就这么相信大哥的实力?”他笑眼问她。
紫檀木敛拢眼皮,反正她是不太相信悟澜那人的而已。应该差不多吧?她点头道:“那是自然。”
郝连流月喝了口清水,但笑不语。
紫檀木单手覆上右眼,眼皮一直跳个不停,让她心中难以安定,竟然有坐不住的感觉。这是怎么回事?这么多年来从未出现过这种状况,就算曾经差点被鳄鱼吞进肚子里,她也没有如今这么神慌过,像是有成千上万种蜜蜂绕着她嗡嗡作响,让人烦躁不堪。
黄的声音柔柔的插道:“琳木,可是有什么不适?”她观察他有一阵子了,今天她似乎不太稳定。
黄这一说,众人也都望着紫檀木,见她单手支头,都有些担忧。郝连流月轻声道:“怎么了?”
紫檀木摇了摇头,手覆着右眼,感受着太阳穴凸凸的跳动。片刻后,她突然站起身来,丢下一句:“我想出去走走。”扔下一群尚未反映过来的人,快步出了场地。
等郝连流月追上去的时候,人山人海,哪里还能找到人呢?
“公子,今天琳木太不对劲了。我见她自从坐下后神色便有些紧,像是在忧心什么事。”黄轻皱着眉头有些担忧的道。
“不行,我马上让人去找。”顾子说动就动,立马回身吩咐人去了。
郝连流月看着这密密麻麻的人群,人海中寻人,到处都是。可要寻一个人,无异大海捞针。
“公子,回去吧,你不能离开。”蓝有些幽冷的声音自他身后传来。
郝连流月握着翠萧的手紧了紧,缓缓松开,琳木,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吧?毕竟他入世不久,本事也丝毫不差。他点了点头,最后望了一眼,转身往会场的位置走去。
谁能想到,一个转身,终成悔恨,久久难以释怀。如果他转身追去,如果他转身追去,如果,他转身追去······
紫檀木几乎是用奔的跑出了那片密集的人群,越跑越快却忘了自己是会飞,从未有过的狼狈一把冲到安府马车前,趴在马上大口大口喘着气。
安云站在她身后欲开口却不知道当不当讲,嘴巴半开半合有些手无足错。
压住胸口,指尖在拉绳上一划,她翻身而上,挥鞭而下伴着狠狠一声喝:“驾!”
马儿得令,一声嘶鸣,扬长而去。安云挥了挥眼前扬起的尘土,待尘埃落下之时只剩下一个决绝的背影越走越远。他放高了声音唤道:“小公子~”,远处那人却没有回头。
“快走。”这声音响在他耳边,衣领被人粗鲁一抓,他整个人被甩在马后面紧追前面而去。眼里,紫色的衣衫,是:“顾子。”
顾子没有应他,只是紧盯着前面疯跑的人手起鞭落。
“驾!”紫檀木不断催促着马儿,跑过郊外,闯入城内,一路马步不停,惊散了一街又一街的人。背后有人骂她,骂什么?她听不清楚也不想听清楚。只觉得胸中乏闷,心难定。
安府的大门是倘开的,她一提缰绳,马儿前踢抬起一声长啸直接跃过那高高的台阶。她知道这样礼数全失,她都知道,可还是毫不犹疑的一声:“驾!”
门丁被掀翻当场,刚要叫人看见马背上熟悉的人影时楞在那里面面相觑。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后面又是一声:“驾!”一匹马载着两个人紧跟而上。
“安,安管家~。”门丁的声音被他们甩在身后,全当空气。
到阁楼的路她记得清清楚楚,可是她马鞭一挥却直接错过那条道往另一条奔去。沿途从石楼栋栋到松林丛丛,等到了她平时最常呆的松林时她脚尖一点马背后飞身而起直接向林子里掠去。
“吁~”顾子勒住马缰,看着孤零零踏着松针的马儿皱了皱眉头道:“我们先下去。”
安云点头,翻身下马,等她也下来后问道:“小公子怎么慌慌张张的来这里?”
“他平时基本都待在这里,我们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顾子边说便往里走,走到更为密集之处时手臂突然被拉住,安云在她身后道:“我在安府生活了一辈子,这里的一草一木没有人比我了解,这片林子,和平时不太一样。”
顾子闻言试探着伸了一只脚进去,那知这半步之内,眼前的景象却像是浮屠之境般变化万千,明明刚才还是松林一片,她眼前出现的却是竹林丛丛了。
安云见她神色迷茫赶紧拉她回来,听她面色苍白的道:“这是阵法,不行,琳木在里面会有危险的,我得马上去通知公子。安管家,麻烦帮忙你守在这里。”
安云慎重点头,看着顾子翻身上马狂奔而去,独自观察着一日不见感觉便陌生如斯了的林子。
紫檀木自然知道后面一直都是有人追着她的,只是停下来不如不停,停下来她该怎么解释今天这种状况?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的情况。呼吸着幽幽松香,躺在绳网里,右眼皮一跳一跳的总算平静了下来。
她不知道今天那个人会不会来,她也不知道这幻阵能不能困住他,她只知道既然逃不掉便不如正面相撞。她双手枕着头,发丝尽数拢在脑后,两只耳朵露在外面,一动不动。
密集的松林沉闷与潮湿同在,压的人有些透不过气来。平静无波的松海有风吹来,枝叶轻轻作响。紫檀木露在外面的耳朵轻微动了动,清亮的双眸睁开精确的望着一棵繁茂的松树,她淡淡的道:“我知道你来了。”
浓密的枝桠中有一片黑色滑下来,如蛇般轻巧落地,他抬起头来,全身上下都是黑色的,除了一双露在外面的眼睛。黑巾中传出来的声音很是沉闷,他似夸奖般道:“警惕性不错。”
“谢谢。”她看着他的眼里毫无情绪,语气倒是颇为好奇:“什么时候开始盯上我的?我有什么地方值得你盯上?当然,你完全可以不回答我,我只是真有些想不通而已。我想,在你眼里我可能已经是个死人了。”
“的确,我跟阎王已经签好了契约,你乖乖去报道我会让你走的好一些。”他说的平淡无比,好像今饭我们是杀鸡还是宰羊那么理所当然。在鸡羊死之前,给点安抚,打个镇定剂,他还是可以不吝啬的:“从什么时候盯上你的?唔,我想想,百名挑战赛?不,不是,应该还要久那么一点。”他一拍脑门道“哦,我知道了,是噫黏楼,对噫黏楼。”
花楼那种地方人多嘴杂,这话果然不假,原来早在那时便被人盯上了她还兀自不知。紫檀木看着他在那里自导自演,面色平静的道:“我知道你见不得人,向千颤者一样永远活在面罩之下,阴阴冷冷的像具行尸走肉。可惜的是别人即使以死的代价也力求解脱,你却连死的勇气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