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之间,一夜而过。朱语清微微张开双眼,只见自己被林夜辰抱着,林夜辰靠在墙上已然睡去,他们身前的火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熄灭的,现在冒着几缕淡淡的青烟。
她深吸一口气,心儿突突直跳,看着近在咫尺的林夜辰,他睡得甚是安详,很是宁静。这几日一直紧蹙的双眉也舒展开来,浓密的睫毛细长,朱语清一时看得心动,悄悄的伸过手去,轻轻挑动着林夜辰的睫毛。
睡梦中的林夜辰仿佛感受到睫毛被触碰一般,他动了动睫毛,只是没有睁开双眼。朱语清一惊,连忙将手收回,但看着林夜辰依然没有醒来,她又大胆的伸过手去。
她抚摸着他的脸颊,尽管心中小鹿乱撞,尽管紧张得要停止呼吸,她还是没有收回手的意思。
也在这个时刻,林夜辰眼皮微动,一双深邃的眸子立马映入朱语清眼帘。
“啊……”朱语清一声轻呼。
林夜辰睡眼朦胧,恍惚中看见朱语清缩回手去,心中也明白是什么事了,当下不自觉有些尴尬,干咳几声道:“佳儿,你可醒了。”
朱语清见林夜辰醒来,还对自己说话,想必之前的一举一动也被他看见了,她恨不得立马装睡,可是见林夜辰盯着自己,现下也没什么理由蒙过去。
“啊……是啊…….嗯,醒了。”朱语清语无伦次,连忙低下头去摆弄着自己的衣角,用以掩饰自己内心的慌乱。
谁料低下头去,却看见林夜辰双臂紧紧抱着自己,她脸“嗖”的一下涨得通红,小声惊呼:“啊……”
林夜辰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似乎也反应过来什么,当下干咳几声,将朱语清轻轻放在一旁,道:“昨夜你发烧了……”
脸红得像个苹果的朱语清支支吾吾道:“是么?竟然发烧了啊,呵呵。”她傻笑几声,低下头去继续摆弄衣角,此时此刻坐在林夜辰身旁,她的心差点要蹦到嗓子眼了。她似乎又想到什么,脸色一惊,又道:“什么?我发烧了?”
林夜辰见她一惊一乍,不禁无奈的摇了摇头道:“是啊,你昨晚可是发了很高的高烧。不过眼下,看你这模样应该好了不少。”
“那我可有乱说什么话没?”朱语清咬着双唇,悄悄的往林夜辰看去,就宛如一个犯错的孩子不敢直视着他。
林夜辰突然想到昨晚朱语清迷糊之中所说的话语——“林夜辰,你说……你也亲了我了,我的身子你也看了,你说……你要怎么办?”他又想到朱语清的另一句话——“真的……好暖和呀。林夜辰,有时候我会做梦,然后就像这样抱着你一样……”这时林夜辰的脸也跟着红了起来,他低下头去,用手抵着嘴又是干咳几声后道:“大体什么话我也记不是很清了。”林夜辰心道:“只怕这些话说出来只会徒增尴尬,再者这些话也只是她神志不清时候说的,现在说这些做什么呢?”
朱语清放下心来,点了点头,轻轻笑了几声,却不料这一笑牵扯到了昨日所受的箭伤,她一声轻哼,林夜辰连忙侧目过来道:“佳儿,你的伤……我也不知你所带的药瓶中哪些才是装得有金创药。”
朱语清扑哧一笑,继而轻轻挠了挠后脑勺道:“或许什么药瓶装的什么药也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了吧。”半晌之后,她往窗外看去,只见雨后的空气格外清新,她慢慢站起身来,道:“林夜辰,走吧,赶路要紧。”
林夜辰蹙眉,有些关切的说道:“你的伤……”
朱语清向破庙之外踏去,边走边道:“现下不碍事了,我们快走吧。”
林夜辰拿她不过,也不再多劝,当下也随着朱语清向外走去。朱语清又道:“我们是不是要途径扬州?”
“是的,我们现在几乎是原路折返,自然得过扬州。”林夜辰忽然又想到什么似的,道:“佳儿,你可是想回家看看?”
朱佳儿停下脚步,也没转身,轻轻闭上双眼,道:“我想去看看我爹,好久没有去祭拜他了。”
林夜辰身子轻轻一震,声音有些干涩,道:“佳儿……”
朱语清别过头来,淡淡道:“林夜辰,想不想听我以前的经历。”
林夜辰也不知道何时而起,便开始对朱语清有着一种好奇之感,也不知道她之前有过什么遭遇,只觉得她将人世中的种种凡事看得很开。他点了点头,注视着朱语清。
朱语清迈出步子,边走边说道:“我自小和我爹生活,一出生我娘便过世了。我十二岁那年,我爹赌钱输了精光,无奈之下只能将我拿去给揽薇院的鸨儿玉婵姑姑作抵押,玉婵姑姑也才肯借钱给我爹。”
林夜辰在后面跟着,低头看着地上枯黄的树叶,“难怪后来你会出现在观舞台上,韩笑邦那恶霸也将你和另外一个女子劫了去。“语毕,他不再说话,静静聆听着朱语清的言语。
朱语清轻轻点头,又道:“我在揽薇院待了一个来月之后,我爹终于来接我了。可是,那一晚我爹却惨遭毒手!”
林夜辰的步子突然停了下来,许是这话对他尤为震惊,本是父女二人好好团聚之日,怎么到头来会变成这个样子。
“那一晚我家突然冲进来两个大汉,叫嚷着要我爹交出什么东西。我也不知道那‘东西’到底为何物,只听得我爹说没有,后来两个大汉猛地将我爹一推,我爹后脑勺撞在木榻的角上,便……便命不久矣。”
林夜辰有些悲愤有些伤感,他缓缓道:“那‘东西’难道会是伯父之前赌钱与人结下梁子欠下的债?或许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吧。”
朱语清摇了摇头,“我也不知,他们得知我爹处于垂死之际时,便准备也将我杀了,好在当时我装死,才躲过一劫。”
“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那两个大汉又将我家翻了个底朝天,好像也没找到个什么稀奇出来,倒是一怒之下一把火将我家烧了。当时熊熊烈火,我差一点放弃了求生的希望,只不过后来发现我爹奄奄一息,他要我将家里一直挂在墙上的木剑取下。”
林夜辰眉毛一扬,“木剑?”
“对,木剑,那是我娘生前最爱之物,我取下木剑。便将他扶出屋子,或许一切皆是天意,我们出了门,房屋就坍塌了,消失在浓浓大火之中。”朱语清回忆往事,嘴角有些颤抖,“后来我爹便离我而去,我将他的身子拖到了后山,挖了一天的泥土才将他埋下,我拿着那把木剑,就好像看着我娘一般,念及我爹多年来一直对娘牵挂不已,便将那木剑与我爹合葬了。”
林夜辰轻轻一叹,眼神充满怜惜之意,想到后来朱语清在慕泽门的遭遇,心中也为她难过不少,一个身子单薄的孤女,却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他有些悲伤的说道:“想不到佳儿小小年纪便遭遇这些伤痛,不过佳儿依然能坚强的活了下来,我林夜辰真是佩服得紧。”
朱语清淡淡一笑,歪过头来,适才有些怅惘的神色顿时消失不见,她道:“过去之事,再怎么难过也是那回事了,我还不如把眼光放长远一些,向前看。”
林夜辰又隐隐露出一丝佩服之色,当下也扬起嘴角,阳光之下笑得很是灿烂。
“好久没去祭拜他了,四年来每年都经常去的,这次路过扬州,我想去看看。”朱语清淡淡说道。
林夜辰重重点头,道:“走吧,我陪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