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佳儿家住扬州西郊,这朱长宵在城内本来有一座豪华庭院,原本的日子自然是衣食无忧,只不过近几年朱长宵迷上了赌,家中的钱财自然也是被他输个精光,因此只能贱卖屋舍,搬出扬州城,住在西郊的小屋里了。扬州西郊倒是清静,竹林清幽,偶尔会随风沙沙作响,山清水秀,鸟语盈耳,人影罕至,竹林之中林立着一座小屋,竹墙绿窗,想必这定是朱家父女住处了。
朱长宵打开门,只见屋中陈设简陋,正中央摆放着一个黑竹方桌,几张竹凳搁置一旁,墙上斜挂着一把木剑,朱长宵望了望那把木剑,继而双目微沉,若有所思。
朱佳儿喝了一碗水,上前挽住朱长宵手臂说道:“爹,怎么每次你一进屋都要看着这把剑呢?而且还是那么的出神!”
朱长宵摸了摸朱佳儿的头,笑着说道:“这把剑对我的意义极大,虽是木剑,当不了几个钱,但是对我来说它可是贵重得紧啊!所以这也是平日里我不允你拿它出门玩耍的原因。”语毕,朱长宵心生慈爱,又摸了摸她朱佳儿的头,一声轻叹,转身回里屋休息去了。
朱佳儿也感到困意袭来,便扒在桌子上睡去了。
日子就这样过去了几天,朱佳儿白天依然在城内找小伙伴玩耍,上次胡屠妇的教训竟让她安分了许多,再也不敢轻易欺负年龄比她小的孩子了。朱佳儿玩了一会儿,觉得无聊之极,于是打算混进金银坊玩玩。
扬州城依旧是杨柳微拂,东南西北,人声熙攘,车水马龙,叫卖声不断。朱佳儿一跳一跳地就走到了金银坊,她畏畏缩缩地进了门,看见并无人前来阻挡,于是就开始挺直了身子走了进去。
金银坊中好似快炸开了锅,人声鼎沸,大堂之内摆着几大张长条桌子,旁边围满了人,每一张桌子上都盘坐这一个粗壮大汉,原来是主持赌局的荷官,只见中间桌子上的荷官手中握着一个方盅,高举过头摇了几番,然后将方盅搁在桌上,揭开盅盖,众人大呼:“六点啊?”
荷官大声说道:“六点!朱家胜!”
“承让了!承让了!嘿嘿!”
听着这声音,朱佳儿高兴道:“原来是爹!”于是挤进人群之中,看见朱长宵正在笑盈盈地将桌子上的赌注收入囊中,朱佳儿挤了过去,抱着朱长宵乐个不停。
朱长宵先是吓了一跳,然后说道:“佳儿,快回去!这不是你来的地方!”
“不嘛!爹,我也要赌!我也要赌!”
“你这孩子……”
那荷官看在眼中,笑道:“小女娃,想押宝啊?”
朱佳儿转头过来望了望荷官一眼,回答道:“是又怎么样?”
“好!输了可别哭鼻子!”旁边有人应道。
“谁哭了,我是我爹的女儿,我才不会哭!”
朱长宵默然,他也随着朱佳儿,任她赌一把。
“好,那倒是,你有你爹撑着,到时候也不会输得很惨!”荷官眺了朱佳儿一眼问道:“押几?”
朱佳儿虽是孩童一个,不过对押宝的规则还是略知一二的。
“我押五!”
荷官二话没说就将一粒骰子置入方盅之中,盖上盅盖,高举过头,摇了一轮,于是搁在桌子上,当准备盅盖揭开之时,荷官望了朱家父女一眼,一声冷哼,然后继续揭盖。
众人又是一阵惊呼,有的人甚至狠狠地甩了衣袖,愤怒之极,结果呢?结果便是朱佳儿得胜。
荷官脸如黑铅,咬牙切齿道:“还来吗?”
“来!”父女二人齐声答道。
这押宝本是六分一的赢,六分五的输,父女二人虽然明白,只是还是决定赌下去。只不过,后面的赌局就没有这么顺畅了,二人的银两也就瞬间输了个精光。
荷官见二人再无银两,便叫来看场子的打手将父女俩轰了出去。朱长宵心中不服气得很,朱佳儿也没好气。朱长宵拍拍身上的尘土,转身对朱佳儿说道:“佳儿,我们没钱了,这几天不知道怎么过咯!”
朱佳儿眨巴眼睛说道:“那就饿上几天吧,也不会死人。”
朱长宵喝道:“好!不愧是我的女儿!不过你随我来,我有办法弄到钱。”
朱佳儿半信半疑地跟着朱长宵走了过去。
揽薇楼,乃扬州响当当的妓院,这里是处处琼楼玉宇,瓦砾琉璃,。大门前流淌着扬州城河,河流流淌之声夹杂着行人的喧闹,竟是别有的风味。城河这上架着一座白玉石桥,扬州人都唤此桥作诉情桥,为揽薇楼所有。河上还停有一艘大红花船,是用来夜晚游城的。
父女二人伫立在揽薇楼门口,朱长宵迟疑了一会,接着便准备进去,谁料二人走到门口,便有一只脚跨在门槛之上,这只脚却是格外小巧,穿着青丝黛绿纺纱布鞋,鞋身上还镶有闪闪的宝石,看起来华贵无比。
那只脚的主人轻轻咳了一声,朱长宵抬头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中年美妇,这妇人身穿圆领宽袖青色衣衫,粉色抹胸,青红相间,将她肌肤忖得雪白,发鬓之上珠光闪闪。她手握一杆烟枪,然后红唇吮吸一口,又吐了出来,弄得年幼的朱佳儿不停咳嗽。妇人打量了朱佳儿一番,然后又看了朱长宵一眼,眼神里充满的尽是厌恶与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