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宅子。
八进。
坐落在上京汴京最繁荣的地带。
户部同批三千两白银用于修缮、改建。
工部侍郎带着三个员外郎站在门口,等待着裴麟的指导。
吏部侍郎带着三个员外郎,捧着秦王府的牌匾站在门外。
兵部尚书将申报下来的奏折捧在手里,预备给裴麟百名护院的名额,可从玄策军中选取。
礼部侍郎侍在门外,将轿用、规格、大婚等一系列的企划准备好,洋洋洒洒带着三十多人候在门外。
裴麟刚一回来就忙得焦头烂额。
光是招呼这些人入府,就给他弄得乱七八糟,几人七嘴八舌巴结上来。
兵部尚书从容地坐在主客位置上,斜眼看着几个侍郎纷纷献上殷勤,又看着第一次做这些琐事的裴麟满头大汗,不禁感叹,这皇子其实还不如他的儿子,只不过就是生的好罢了。
说着,老尚书站起身来,咳嗽了几声,“你们几个,都消停点儿,如今王府刚起,琐事繁多,一个一個来,这让秦王殿下如何照应你们?”
兵部尚书王之栋是当朝老人,位列高官之位,说话自然分量十足,当即几个侍郎都悄声下来,排在了旁侧。
裴麟拱手对王之栋道:“王大人,您来这儿可是帮了我大忙了。”
眼见裴麟如此恭敬,王之栋也略表谦逊,还礼笑道:“王爷莫急,事是一步一步来的,急不得,要我说,他们比你更急,这些事都要您亲自批示,他们还得赶回去等陛下批示。”
裴麟笑道:“与人方便与己方便,快些处理完,各位大人也有时间回去筹备,有充足的时间,才能让整个宅子落地、大婚事宜不出差错,父皇满意了,大家不都舒服了。”
王之栋一听,不禁咋舌,“王爷高明。”
这回再看这个彬彬有礼的王爷,王之栋摇了摇头,心中暗暗发笑:与人方便与己方便?这等道理倒是第一次听说,看来我那儿还得多催促催促,来和秦王交涉一些才是。
整个流程繁杂且冗长,事无巨细的计划让裴麟坐在椅子上就走了一遍整个宅院落地、皇子大婚的流程,不仅将每一步该做什么的事情写的清清楚楚,甚至哪里需要用人,哪里需要用银子,都标注地明明白白。
看来韶阳官场上的人还是有分寸的,不是什么银子都敢拿。
送别了最后一位官员,天色已经入夜,裴麟坐在自己宅院的门口,享受着片刻的安宁。
夜风微凉。
月明星稀。
秦王府三个烫金大字高高悬挂。
自此以后,这就是自己的家了。
回想起几个月前那个破烂不堪的漏风小屋,裴麟笑了笑。
这一路上的坎坷和风险又有多高?
恐怕只有他自己走过来时才明白。
心里揣着事,睡也睡不踏实。
他躺在崭新的鹅绒床榻上,看着黑漆漆的红凉木床床头,上面高挂着玄金粉纹的雕刻,是一条象征着吉祥的图案。
秦王?
裴麟似乎开始感受到了权力带来的一应好处。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裴麟就感觉身边有人在动他。
他猛然惊醒,从枕下拿出匕首时,传出了一声惊叫。
随后便是满地跪拜。
“殿下!”
“殿下饶命!”
“殿下恕罪!”
四五个妙龄少女都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全身颤抖,最靠近床榻的那个,更是趴在地上,已经泪流下来。
裴麟半张着嘴,愣了愣道:“你们……干嘛的?”
少女们我看看你,你看看我,都不知道该什么。
裴麟不耐烦道:“说话啊。”
门外此时有了响动,一个脑袋探了进来。
此人年岁有二十出头,相貌喜庆,没有胡须,整个人面色白净,看得就让人生不起气来,他看到裴麟之后,立刻走入,拜倒在地。
裴麟看着这个小子的穿扮就知道是内侍省的太监,于是道:“你是干嘛的?”
那太监道:“小的原来是内侍省内西头供奉官,昨日领旨今日来秦爷府上做总内事管,这些都是小的亲自去为您选来的侍女。”
他眼睛转的极快,当下明白了这位少入宫中的秦王,自然不懂内侍省的规矩,毕竟就连跟随先帝作战多年的大皇子入宫拜郡王,赐王府时,也是一脸茫然。
裴麟恍然。
内侍省是韶阳的公公办事处,里面全是太监,内阁总管童关就是他们的头儿,转念一想,华妃便是西院最大的妃子,怪不得来的人是他,想必是自己母亲的亲信。
但这句话没法明问,他转言道:“你叫什么?”
那小子咧嘴一笑,满面春风,“秦王还未赐名,小的岂敢乱有名字。”
裴麟道:“之前你叫什么?”
小子道:“华妃唤小的黄平儿。”
裴麟明白了。
他就是华妃的人,而且是亲信之中的亲信,想必那位母亲生怕别人入了他的王府,多事不便,这才派了这小子前来。
他还明白,为了隐藏这层关系,自己必须给他起个新名字。
思索了片刻,裴麟道:“你长得喜庆,以后就叫阿喜算了。”
阿喜立刻磕头,“多谢秦王赐名,多谢爷赐名。”
这算是改口。
当然,裴麟并不知道这规矩。
他四下看了看,“让她们先下去吧。”
阿喜立刻正色道:“爷让你们下去,你们就赶紧下去。”
几个少女立刻顿首,倒退着走了出去。
裴麟招了招手。
阿喜连忙三两步跑了过来,“爷?”
裴麟道:“人都是伱选的?”
阿喜点点头。
裴麟又道:“你是谁选的?”
阿喜道:“来的本是东头儿的,但华妃昨夜亲自去找了圣上,这才改换为西头儿的。爷您放心,阿喜爹娘和在世的爷奶已经接到府里安置在杂事房了,另有妹妹一人,安置在了偏院里做杂役。”
裴麟呵呵一笑。
他确实不太喜欢这样的投名状,人和人的信任都没有了。
可这世道如此,阿喜若不是将身家性命全部放在裴麟手里,裴麟又怎么可能相信他?
他伸伸手,“衣服拿来。”
阿喜跑过去将裴麟的衣服捧在手里,几步送到了床榻旁边。
裴麟直接拿出一百两银票,递给了阿喜,“看你年岁,爹娘也该是上年纪了,爷爷奶奶身体又如何?在这里找个好点儿房子住下,也别做什么杂事了。”
阿喜都愣住了。
他在后宫这么多年,娘娘的杂事没少做,哪儿见过出手这么阔绰的主子?
一百两……
六部通判一年的俸禄,才是一百两。
一两在汴京能买六石大米,一百两的大米……
阿喜吞了吞口水,捧着银票不知该说什么。
裴麟看了他一眼,“愣着干嘛?给我讲讲,来了多少人?”
阿喜这才反应过来,两个大眼睛一红,当即跪在地上,“爷!爷……以后您就是阿喜的爷。”
裴麟看着他欢喜的样子,心里更加舒畅了,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来,一把穿上衣服,“走,出去看看。”
“嘿嘿,好咧爷。”
阿喜连忙站起,介绍了起来,“按照韶阳律法,王府配置一共不得超过三百七十二人,其中护卫不占、婢女不占,但侍女和家仆就有严格规定,食府不得超过三十……”
裴麟安静的听着,心里则是飘飘欲仙。
当秦王,真他娘的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