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之yu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yu治其国者,先齐其家;yu齐其家者,先修其身;yu修其身者,先正其心;yu正其心者,先诚其意;yu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齐家,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侧倚凉墙,我昏昏yu睡地念诵,考科举,亏他天澋曜想得出,简直苦煞我也……
考得上自然好,若是考不上……恩,他应该不会让我考不上的,应该。
斜眼睨着一边相处甚欢的师徒。恩,好一出鸠占鹊巢!不过……萧清远实乃状元之才啊……这样,又是孰鸠孰雀呢?
合眼,再合眼,眼前李斯睿智的瘦脸慢慢幻化成斑斓的光点,然后又聚集成那俊美无双玉面……莫非真是那什么眼中出那什么……一阵默念:空即是sè,sè即是空,空不异sè,sè不异空……
当!
一记惊心之震,水眸瞪圆,却只见一道细瘦的背影,甚是凄凉。一张薄纸飘摇而下,我扬手接住:学而怠惰,罚抄四书五遍。
还好,还好。
“龙兄,用不用我帮忙?”萧清远凑身过来,颇有怜悯之意,狭长的细目澜澜,若小白兔一只。
这样一缕清波,若真汇入官场,浊者自然自浊,那么清者呢,要如何自清?
“清远,为何想要当官?”笑笑,声音淡如浮云。
为何?
想必是为民请命,造福百姓,施展抱负之类的吧……
“为何……这话龙兄若早些问我,我定会爽快作答,只是如今……我也有些困惑呢。”萧清远望向窗外,似乎在看着飘忽不定的前途。
诧异于他眼中忽而泛起的迷茫和捉摸不定的柔软,我心中有些失落。或者,我是有那么一点期待,他笃定的回答。至少给我一个明确的答案,一个方向,让我明白,除了报仇,也许我还能做些其他的事。
“阿澈!你出来!”瑰菱忽而在院子里大吼,我二人都为之抖擞,起身,踱步而出。
院落之中突兀的一箱白花花的东西,让我随之石化。
小白兔……灯笼!
“这是那位一早送来的。”虚灵走到我跟前,朝围墙那边努努嘴,语气甚为哀怨。
那位……
忽而想起昨晚天澋曜问我是不是喜欢小兔子灯笼时意味深长的眼神,嘴角一抽,默念一句:妖物退散。
“龙公子可喜欢我送的礼?”玫红锦袍曳地,桃花扇一摇,眸波滚滚,某妖现身:“阿虚啊,还不帮你家公子挂起来!”妖媚一笑,还真是……百花失sè。
虚灵闻言一颤,幽幽撇我一眼,嘟囔道:“暴殄天物圣所哀。”
面容抽搐之际,他已经挂起灯笼。转眼,数百小白兔灯笼在庭院上空穿成道道长线,将天空分割成深浅不一的形状。随着虚灵一盏盏点燃,星星点点的橘光汇成银河,胜过星空的璀璨。
“喜欢吗?”某妖走近,笑开。
“多谢殿下了。”恭敬垂眸,美景如斯,奈何……染着一股妖气!
忽觉yin风一阵,惊觉之际,只见数支利箭破空而来。
嗖嗖嗖——
不偏不倚,纷纷穿过灯笼排成的长线,箭矢过处,橘光乍灭。天sè又恢复了傍晚的昏黄。
众人微怔之际,听得砰砰几声门响,自顾自进来一个十几岁的书童,狡黠一笑:“我家主子在隔壁练习箭术,箭矢好像shè到这里来了,真是失礼了。”
“练箭!你家主子的箭术也……”瑰菱怒喝一声,看看那灯灯穿心的箭矢,一时语塞,不知是该说好还是不好。
皱皱眉,不悦地瞥眼隔壁。不是告诉狐姬赶走他了吗,怎么还住着?
“失礼?”天澋曜不屑地哼声:“若真觉失礼,就该亲自上门致歉,你家主子真是好大的架子啊!”
“公子此言差矣。我家主子自然是想亲自拜见,所以才遣我来通报一声。如若事先没有招呼,说来就来,岂不是更为失礼?”书童上前一步,谦谦道。
“你家主子倒是想得周到呢!”天澋曜扬眉一笑,说的yin阳怪气。脸sè因着这一句话里有话暗了下去。
不打招呼,说来就来?也不知这小童是有心还是无意,好似指桑骂槐,在说天澋曜一般。
“算了,你且拿了箭回去吧。”这一箭shè的正是时候,这一句说得jing妙绝伦,我向这位道谢还来不及,致歉自然不用。
目送着那书童收了箭,我转眸望向“不速之客”,强笑道:“殿下,天sè不早了,不早点回去休息吗?”
“龙公子这么早就要歇息了吗?”天澋曜上前一步,眸光闪烁:“我怎么听李大人说,今ri罚抄四书五十遍呢?”
“殿下说笑了,先生不过小惩大诫……”
“恩,恩。”天澋曜的笑容越发诡异,又凑近一步,好不得意。
难道……不是……五遍吗?
转头看向萧清远,只见他摊摊手,无辜道:“龙兄,五十遍实在是重了些,在下说过会帮忙的。”
莫不是……我看错了?莲步交错,飞身取了那纸条,展开……
头痛yu裂,真的是五十遍!
一个不急不缓的媚音稳稳入耳:“李大人担心龙公子心意不诚,特意交代我帮忙监工。唉……即是答应了大人,我只好晚休息一会儿了。”
转头郁郁瞪了他一眼,正yu出门,反被桌角挂住衣物,一个失衡,身子斜歪了一下。
“公子~”一声婉转,本来已然站住的身子被天澋曜一带完全倒入他的怀抱,淡香扑鼻,我一阵慌张。他身子一转,竟把我按在椅子上,一手搂着我的腰,一手扶着椅背,美眸一转,呵呵笑开:“小心点~”
修长的软指划过我的脸颊,将散落的碎发轻轻别到耳后。
嗖——
一支利剑猛地飞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穿过我二人之间,没入墙中。
继而轰的一声,利箭擦过的书桌从中间裂成两半,接着,身后的墙裂开一道缝,一大块墙皮呼的落下。
“在下方才失了准头,过来娶箭。”一声清朗刺破夜空,凉意撩上脊背。
这声音是……
起身,走出书房,怔怔望向庭院里那瘦长的身影,墨发迎风,淡淡的水墨眸里寒冰凛冽。
嘴角微颤,这人……是澋然……
身后清风一阵,天澋曜讶然开口:“摄政王?”
摄政王?
澋然什么时候成了摄政王?!
:
多年以后……
散朝之后,金銮殿外。
“恭喜贺喜萧大人荣升宰相,今ri下官摆席,为萧大人庆贺!”
“不用了,在下告辞。”恭敬一揖,清袖迎风。一抹瘦长身影穿越人群,孤行而去,且行且远。
萧清远du li漫长宫道,仰头凝望湛清的天空,良久。
“大人,天寒,披件衣服吧。”提灯的小厮上前为他家瘦削的大人披衣,那不堪迎风的身子一颤,竟是沉痛一叹:“跟我十年,你可知道我为何为官?”
“清廉如大人,自是为了造福百姓,为名请命,报效国家。”不然,还会为何。
“我也曾这样以为……可惜……”
可惜……可惜什么呢?
萧清远茫然遥望青空,心头一阵失落。
愿与阁下携手官场,共沐风雨,出入成双……
成双?
成双……
这,
那年未曾说出口的,
如今支离破碎的,
又是谁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