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蓝的夜空里划过一道道火红的明媚。
我跪坐在岸边,冰冷的江水一下下侵袭双腿,我却全然不知。只是拥着睡在我怀里的楚澜逸,静静看着最后一抹唐门传信暗号消失在夜空。
心碎了,该是怎样的一种痛?
心撕裂了,碾碎了,胸口空了,淌血了?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现在的自己,可以呼吸,可以微笑,可以思考,却唯独忘记了怎样流泪……
我只知道,闭上双眼,我再也听不见自己的心跳。睁开双眼,除了一片黯淡,我什么也看不到。
我只知道,当他在我面前慢慢闭上眼睛的时候,我听到了整个世界崩溃的声音……
原来,有一个人,在我心里住了这么久,这么深。原来紧握的双手早已长出藤蔓,深深扎根,分开时会有不可思议的疼痛。原来,我一直都是个傻瓜,自以为是地一路破解别人的yin谋,却连自己的心都看不透。
轻轻拥着怀里的人,一种强烈的无力感袭来,我疲倦地闭上眼睛。
是谁说过:“莳儿,你不用一个人强撑。”
是谁的手掌拥有着惊人的魔力,一个紧握便带来全部的安然。
是谁永远在危急时像个骑士一般守护在我身边?
又是谁,这样轻易地放手,再不看我一眼……
为什么,人世这么大,我却遇到上他;人世这么小,我却丢了他……
为什么,我们错过了相遇的季节,错过了相知的年华,错过了相守的岁月,错过了千山万水、地老天荒,就连一句“爱”都还是来不及……
“这样,就准备放弃了?”一声清雅回荡在夜空里,我懵然抬眸,飘逸的一抹白影款款而来。
银底血纹的面具,俊逸如仙的白袍,绸缎光泽的墨发,全无感知的气息……
“清月?!”
“我若说……我知道怎样救活他,你要拿什么和我换?”
只一句,我似乎看到漆黑的天幕打开一道口子,明媚滑进来。
“清月,我记得我们之间有一个约定。”我清音道:“两件仙宝换一个秘密。我和你换,楚澜逸的生还之法!”
清月满意地轻笑一声,缓缓道:“只要一息尚存,他恢复不难,就看有没有人肯付出代价了。”他徐步走进,银sè面具闪着鬼魅光华:“本来。他的冰魄寒烟走火入魔,只要有人把内力导出即可。但是目前他xing命垂危,一旦内力丧失,生命便无法维持。因此,需要一个人用自身内力助他真气循环,掌心相对,内息运转七天七夜,最后两股内力调合,两人各分一半内力,方可化解。”
“不过……”清月走到我面前,长袖一甩,伸出手掌,等待着。
我猛力拽下回暖玉,又摘下楚澜逸的耳环,一齐扔到他手心,冷冷道:“不过什么?”
“不过,真气循环,切不可中途停止,否则功亏一篑不算,助他之人也是xing命难保。而且,当两人真气*,便同知同感,所有痛楚和损伤,都是共同承受。”清月说着忽而俯身,单手伸向楚澜逸。
我惊觉抬手阻拦,抓住他的手腕:“你想干什么?”
“你不要忘了,我刚刚说的方法最关键的条件就是,他一息尚存。你看现在的他,可还有气息?”清月任我遏制,轻轻笑起来。
我缓缓摸向他的动脉,心半凉。抬眸间,清月指尖已闪出一颗红sè丹药。
“牵魂。只一颗,便可保他气息长存。”
“条件?”我眸波平淡,冷声道。
“果然是聪明人,我要的,你应该很清楚吧!”
“五件仙宝,已得两件,其余三件你也是志在必得?”我轻笑一声:“既然你来了天泽,目标便是这里的土属xing仙器吧。”
清月不语,手腕一转,我只觉掌心酥麻,脱手的一瞬,他已将那丹药弹入楚澜逸口中:“玄月宫从来不练救人的丹药,他恢复元气的同时,已经中了毒。不过,毒xing很慢,不会立即发作,只不过拖得越久,危险就越大。该怎么做,不用我提醒你了吧?”
说完,他轻笑转身,扔下一句:“那件东西,就在皇室之中。”身影一晃,便消失在夜sè之中。
为什么?明明知道东西在哪,偏偏还要我去拿?以他玄月宫的实力,去寻找仙器岂不是比我胜算更大?
压下心头疑惑,我眺望前方,几个黑影疾速而来。
“掌门。”终于走近,为首的鬼面沉声一唤,所有人跪地行礼。
点点头,我深吸一口气:“回楼外楼。”
冷晨第一道曙光打落木窗,我与楚澜逸对坐在榉木**,手掌相抵,极寒的内力从他的双手传输而来,我冷汗涔涔。
“妹妹,我要开始拔箭了,你准备好!”伤势稍稍恢复的瑰菱在楚澜逸身后提醒道。
“恩。”点点头,我闭目专注调整内息。
噗——
一声闷响,我只觉胸口猛地翻涌,气血倒转间,喉咙涌上的甜腥喷薄而出。
果然,如清月所说,他所有的痛楚,我都感同身受。
“妹妹?!”瑰菱担忧的呼唤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我摇摇头,喘息着:“无碍,你继续,我撑得住。”
噗——噗——噗——
袖箭一根根的拔出,我只觉心脏如同开启的水泵,无数鲜血喷薄而出,涌上喉咙,又被我强行压制回去。身体里的力气一点点抽离,而双手依旧坚持着抵住楚澜逸的手掌,竭力维持真气循环。
微睁的眼眸里,视线有些散乱,隐约看到瑰菱在帮楚澜逸处理着伤口。视线最后定格在楚澜逸苍白异常的脸上,紧闭的双眸,抿住的薄唇,还有嘴角溢出的鲜红……
心头一阵酸楚,我闭上眼睛,微弱的声音回荡在房间里:“狐姬,这两天天澋曜以及霂家的人一定会来找我,对外一致宣称找不到我。还有,安排些证人,假扮成京郊百姓,就说看到我落入江水,生死难测。”
“掌门,放心,我会安排好。”
“我会在这里呆七天七夜,这些天里,无论发生什么是,务必全力确保这里的封锁。”
“放心,这里是楼外楼的废宅,大门常年上锁,从来不进人。而这间又是密室,很安全。”
“送水食的人一定要手脚麻利,且在夜深后悄悄潜入,不可被别人发现。”
“是。”
点点头,我不再言语,只是专心输送真气。完全陷入沉寂之后,体内两股内力对抗带来的虚耗便愈发强烈。全身忽冷忽热,忽而又如万千虫蚁啃噬,痛不yu生。
原来,昨夜,他一直都在承受这样的痛苦……眼前浮现着楚澜逸淡淡的容sè,我紧紧咬住下唇,用这样的痛楚和淡淡的血腥唤回清醒,强迫自己保持双掌相对的动作。
然,我知道,这漫长的七天里,楼外楼绝不会清净。而这场嚣乱是否会蔓延到这间密室,我已尽人事,能做的,唯有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