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心欣赏这冗长的祝寿仪式,只是一边心不在焉的尝着酒菜,一边跟洛长卿打听朝廷上的势力划分。他虽然一开始不愿和我这个别国使节透露太多,但是酒过三巡,又在我旁敲侧击之下,嘴也松了许多。
这人,以后真跟了我,可得好好磨练酒量!
正聊着,已经是云淡月献礼,只见他从容起身,不忙着拿东西,只颇为关切地问道:“微臣听说陛下最近常常失眠头痛,此次特意带来云州药酒,供寿宴之用,陛下可还称心?”
不提礼物,先表示关怀,云淡月果然不愧他的善人形象。
“云侯有心了!这玉液琼浆不仅甘醇清香,喝完后亦是神清气爽,朕喜欢得紧那!”
“天泽乃福地一块,若不是云州物产丰富,水源清冽,微臣可酿不出好酒来。”
明明是一句奉承,却让云淡月说得极为妥帖,无半点溜须拍马之感。
“微臣这次来不只带了美酒,还带有冬虫夏草,天山雪莲等二十四味云州特产的珍稀补药,以及云州闻名的天蚕云纹锦、鲛鳞鬼猥软甲、沁血清池墨、羊脂雪玉月容砚等一些货品。云州之治,全仗陛下英明。云州之丰饶,便是微臣献上的贺礼!”
“好!好一个献礼丰饶!而且爱卿还送了诸多贴心之物,如此用心良苦,朕很是感动啊!”皇帝满意笑道:“朕看……云州之侯着实委屈爱卿,不如赐予你个逍遥王,留在朕身边打理京中产业啊?”
一句戏言,真假参半,大殿上忽而安静下来,众人都停了酒箸,有的人还暗吸口凉气。
权力变更,势力倒戈,混迹朝堂的人,岂能不听?岂可不关注!
“微臣惶恐,承蒙陛下恩典,任云州侯已是万世修福,岂敢贪心奢求?能为陛下分忧已是对臣最大的赏赐,王爷之位臣资质愚钝,实不称此尊名。”
“云侯过谦了!如此便作罢好了!不过既然来了便多住些时ri,让曜儿带你四处转转!”天君霸立刻接话,笑容中的安然一闪而逝,深陷的眼窝在夜sè中似深井,似沼泽。
逍遥王爷?天君霸哪里有这样的闲情?云州侯口碑极好,又富甲天下,皇帝分明是担心他有狼子野心以权力相试!如今禁在京中,他这逍遥侯爷恐怕也不好当。
只见天澋曜一脸悠然,倒似对眼前与财力的近水楼台不知不觉……这人,还真会装!心里早就开始盘算对策了吧!
天君霸分明是一箭双雕之计,缓了云风清的兵又以此试探天澋曜对皇位的兴趣。在位数十载,这个天君霸确实老谋深算,够狐狸!
醉月朦胧,珠光宝气晃了一穹星光熠熠。继云风清之后,皇子公主也开始献礼。
首先是三皇子送了个亲笔画作,还提了首贺寿诗,显了才识,又免了俗,颇合皇帝心意。他之后的便再无出彩之礼。终于轮到天澋曜,只见他正跪在台中,故弄玄虚地承上小小木匣。
皇帝打开木匣,微微皱眉:“麦穗?皇儿这是什么意思?”
麦穗?我和众人都是一愣,继而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嘲笑。远远地不知哪个皇子飘来不冷不热的一句:“听说六弟甚爱留恋花柳之巷,这次送麦穗,下次怕是要送柳条了?”
皇亲国戚一阵哄笑,天澋曜不应也不恼,只等大家稍稍安静下来,笑道:“儿臣送上麦穗两株!一株为儿臣向农官讨教亲手培育,一株为嘉禾,祝父皇祥瑞常伴,国运恒通,万民安乐!”
一语毕,满座寂然。
“嘉禾?”我喃喃道。
“使节有所不知,在天泽,所谓嘉禾,乃庄稼结穗之异常大者,古来以为祥瑞。皇上乃仁政爱民,体恤百姓的仁君,不尚骄奢yin逸之风,殿下不仅送嘉禾衬王心,还亲力亲为,种出麦穗,真是用心良苦!”
原来如此!我笑起来,好一株麦穗!不仅表了诚意,示了贤明,还卖了乖。好一个jing明的天澋曜!
“皇儿躬亲耕种,真是辛苦了!本以为你这孩子娇生惯养,沉醉烟花,如今能有如此心意,如此觉悟,朕很是宽慰!”皇帝大悦,满脸满意。
“六殿下如此体恤百姓,明理贤德,实属天泽之幸!”玉石阶下,天澋曜一派的朝臣带头称赞,中间派也见风使舵纷纷附和。一时间,局面完全倒向天澋曜。
大殿上,皇帝的满面红光,皇后的心如止水还有莲妃的一脸乌云真是极好的景致,我笑笑,送礼这一局,天澋曜是完胜了!
等到所有皇亲送礼结束,已经过了一个多时辰,我容sè恹恹地打了一个呵欠,看一眼眼眸微醺的小官。
“使节莫急,下面就轮到各友邦送礼了!”
“恩。”我点点头,目光扫过众官,望向舞榭歌台,假意奉承,官场嘴脸……今晚最夺目的表演,才要开始!
这时,忽然隆隆战鼓喧腾,地面微颤,远远地竟然似有千军万马浩浩荡荡。大殿上的嬉笑声瞬间收敛,人们纷纷循声望去,又惊又恐,大殿里顷刻弥漫开肃杀的气息。
这是怎么回事?
眼看侍卫伺机而动,只听得一句磁xing十足的沉声:“苍陵王携楚池苍狼军贺寿!祝天泽永世天平,愿天泽楚池修永世之好!”
威仪压顶的一喝,裹挟内力,冲上大殿空中,音颤梁柱。所有人都被那气势压制,气不敢出,话不敢言。
我眺望那傲然走来的挺拔身影,银sè铠甲,血纹面具,这才是他……万人畏惧,从无败仗的战场修罗——苍陵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