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手腕內側脈搏處的花(1 / 1)

歐皓抬起頭,怔怔看著扁梔。很奇怪的。明明是個看起來剛剛大學畢業的小姑娘,生嫩的像春日里的剛剛開出的鮮花。這樣的姑娘,不懂人間疾苦,偶爾也會施以悲憫,不過卻大多能力跟不上同情。可他,莫名的就想信任她。對她說的“試試吧”三個字,心動萬分。“哎——”王主任擰眉,一臉兇樣的從辦公室里出來。“治病交錢,天經地義!”

王主任皺眉,無禮又直白的打量著歐皓:“我們中醫藥可不便宜,你要看病,得掏錢,你有錢嗎?”

歐皓眼底的光,瞬間泯滅。他、沒錢。或者說,他的錢,太少了。他紅著臉,從口袋里掏出揉成一團的鈔票,背部幾乎弓成了最卑微的形狀,“這,這些夠嗎?”

男人的錢雜亂,像是從垃圾堆里撿來的,發著一股酸臭味。王主任生生后退兩步,臉色鄙夷,“拿遠點!開什么玩笑,你這些錢,掛個號都不夠!臭死了!”

歐皓不敢看扁梔的眼睛,狠狠的咬著唇,低微的問,“可,可以賒賬嗎?”

“我、我撿瓶子,賣紙皮,我以后會一點點還的。”

明明已經死心,可是,人總想著攥緊最后一根浮木。“賣紙皮!呵呵!”王主任的笑聲混雜在沉悶的雨聲中,“你是乞丐,也把我們當傻子糊弄了,我們一帖藥起碼幾百,你撿破爛,什么時候能夠還的完?而且你剛剛沒聽清嗎?你這個病況很嚴重,就算調理也要很久才能見效,沒錢還看什么病啊!”

王主任如看死肉一般看著歐皓,捂著鼻子打發人走。歐皓的頭低低的垂著,像是這許多年都沒有抬起過頭,幾十歲的大男人的,被人戳著脊梁骨罵。來中醫館之前,他去找過堂嬸,可被冷嘲熱諷了一頓,話說的比這個王主任還難聽。歐皓心里絕望,顫抖著肩膀,只想著早早的找個地方死的透透的,不讓別人心煩,也不叫自己難堪。“你,一個月,能賺多少錢?”

歐皓才剛剛往外邁出一步,便聽見清亮的聲音再度響起。他認得聲音是剛剛那個很漂亮,眼睛很大說可以治療的小姑娘。.在這樣眼里的女孩子面前,他的自卑像是被無形中放大了許多,難堪的他不敢抬起半分眼去看她。歐皓局促不安的揉搓著衣擺,很輕的很輕的說:“五、五百。”

“呵呵!”

王主任的聲音像是從鼻孔里發出來的,“五百你看什么病啊,買個骨灰盒都不止五百!”

“王主任。”

扁梔眉頭皺起來,冷冷的看著市儈的女人,“如果你學不會閉嘴,我想我的銀針會教會你適可而止。”

歐皓抬眸。便看見柔軟的小姑娘忽然斂了眸,渾身散發著強大的震懾氣場,也像散發著光。她的聲音很輕,也好聽。可莫名的叫人敬畏。扁梔轉頭,“五百,可以,但是,我希望你知道,免疫方面的疾病是需要時間跟耐心的,如果你想試試,如果你信任我,那么我就希望你能夠堅持,這一點,你能夠做到嗎?”

歐皓點著頭,只覺得自己遇見了仙女菩薩了。從前,只有跟他說“你放棄吧,”“你治不好了,”連從前對她和顏悅色的堂嫂都對他說:“別浪費錢了。”

她是第一個對他說:“希望你堅持”的人。“五百,真的夠嗎?”

歐皓怯怯低問,怕自己給扁梔帶去困擾,可又不舍得好不容易得來的希望。即便,他心里覺得,這個希望終究會破滅。他并沒有真的認為,這是個可以調理好的病。那么多病友的前車之鑒,他看的清清楚楚。可,誰會抗拒希望的光呢。扁梔微笑著把人帶進診室,把脈后,開了藥。出來的時候,扁梔微笑著說:“我們中醫館有燉湯藥的地方,你若是不方便可以拿過去免費燉。”

歐皓點頭,去柜臺結賬時,抖抖索索的拿出凌亂的紙幣。“呵——扁梔,這可是免疫性疾病,你逞什么強?”

“這種粗鄙的人,不知道感激,一點錢跟命一樣,若是將來效果跟預期不符,有你受的!”

王主任重重的哼了一聲。拿著藥往外走的歐皓轉頭。他小心翼翼的半抬眸看著扁梔,又很快自卑的將目光移開,“大夫,我的情況,我自己知道,就、就是治療不好,我也不會怪你的。”

男人說完,對她感激的鞠了個躬,然后轉頭。頓了頓后,男人緊緊攥著藥包,聲音低低傳來,“可能您覺得這話可笑,但是,將來若有機會,我會報答您的。”

歐皓艱難的跨出門檻時,心里重重的發誓:只要他好,他豁出命去報答她!等到人離開了,收銀臺的小姑娘才笑笑的走出來。“扁梔,這人還挺有意思的,都破落成這樣了,還想著報恩。”

扁梔沒吭聲。收銀小姑娘又轉頭看向扁梔說:“掛號費全免,醫藥費你自己出了百分八十,只象征性地收了十幾塊錢,你要是想做好事,為什么不直接全都替他出了?”

扁梔依舊沒說話。轉頭去了診室。十幾塊錢是成本,本質上說,他確實是付了自己的藥錢的。男人用卑微壓垮了脊背,可她需要告訴他,他所得一切,是金錢交換。不是施舍。扁梔從診室出來的時候,外頭的雨已經停了。收銀臺的小妹仰頭看著電視屏幕瞪大著眼睛,神情專注認真的看著屏幕。視頻里。男人的聲音像是低音炮,透過麥克風傳遍每個角落。【謝謝到場支持我的粉絲朋友,今天這一場奔跑吧朋友將會是我最后一場綜藝錄制,謝謝大家三年以來的不離不棄,謝謝。】扁梔轉頭看過去。周歲淮一席青春洋溢的紫色休閑套裝,一頭囂張桀驁的銀發站在舞臺中央。他嘴角掛著笑,抬起一只手跟著音樂的節奏唱起奔跑吧朋友的綜藝主題曲。中間有一段舞蹈solo。燈光下男人隨意卷起來的袖子下,小臂線條流暢,隨著音樂舞動的身子像是天生長在卡點的節奏上。他身上閃著碎光,嘴角扯了抹漫不經心的笑,桀驁又霸道的模樣引發一大堆臺下姑娘連聲尖叫。“好可惜啊,”收銀臺的小姑娘一邊哭一邊笑,貪戀的看著屏幕上的男人。“是啊,好可惜了,”身邊的小姑娘搭腔,“當初他剛剛進入綜藝圈,大家都不看好他,說他是靠著家里的關系進圈的,圈里前輩看不上他靠關系,好多前期的節目都能看的出來他被為難。”

“對啊,當初還有些破爛節目,故意給他吃面包擠滿牙膏的面包,他為了做效果,吃完后,笑瞇瞇的說,好吃的,他當時還是十八線,經紀人硬生生的看著他吃苦,一個屁都不敢放,聽說那天錄播完直接腹痛掛了好幾天的吊瓶,熬了這么久,好不容易紅了,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忽然就退了,真的是太可惜了。”

扁梔聽著這些議論的話,愣了好一會兒。周歲淮是那么驕傲的一個人,她很難想象,他會有那樣卑微的時刻。“而且聽說,vvvi的秀都想請周歲淮當中國區首位高奢代言人的,結果他連這個都拒了,這個秀聽說他之前爭取了很久。”

“一定是因為很重要的原因,所以才會舍得放棄吧。”

“他那么多粉絲,那么多綜藝邀約。”

“……”女孩們的聲音低低柔柔。扁梔看向熒幕。男人風流倜儻,主持人的拋過去的問題,他回答的信手拈來,鏡頭掃過去時,他像是早有感知。勾著唇,露出潔白的牙齒,緩緩掀眸,笑意鋪陳像是點燃了暗夜的璀璨星光。能叫周歲淮放棄這么愜意享受的舞臺,扁梔想,那一定很重要原因吧。扁梔準備收回視線時。忽的,攝像鏡頭掃過周歲淮的持話筒的手。那手腕廁內脈搏處——隱約像是刺著一朵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