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我哥了。”手指轻轻抚着颜英辰送给我的猫眼石串珠,我垂眸道。
“原来还是个未长大的小丫头。”澈坐在我身旁,轻点了一下我的鼻尖,米色的袍袖微微摆动,说不出的俊逸。
“你知道我在忧虑什么。”我索性趴在石桌上,懒懒地看着他。
“嗯。”澈从鼻子里发出一个轻不可闻的声音,对我的话表示肯定。
“他好吗?”
“他随南宫漓离开梁城了。”
“那便是不好,也不知道芙蓉玉簪他是否还带在身上。”我喃喃自语,手指绕着垂下的发丝。
“不问问这我几天都做了些什么吗?”澈突然换了轻松的语气,看着我,慵懒的眸子亮亮的。
“你自是有正事在忙,我又何必去问。”心里惦记着哥哥,说出的话来不免有些生硬。
“一直没去看你,不生气?”
“不生气。”被澈一问,心中倒不禁真的有些着恼,嘴上说出的话难免冷漠起来。
“我啊,去请旨赐婚了。”澈瞥了我一眼,淡淡说道。
“哦?这么几天就为这件事?”
“嗯。”面对我硬邦邦的口气,澈并不恼怒,云淡风轻地应着,让我也不忍再别扭下去。
“皇上允了吗?”
“父皇自是答应了,只是那北战皇帝着实气恼。”
“他的云溪公主嫁不出去,怎能不气。”
“虽不是我娶,但云溪公主还是嫁了的。”
“哦?”我饶有兴趣地看向澈,好奇这位北战公主嫁了何人。
“我的二哥,临丰景。”
“是皇上的旨意?”
“是二哥也是父皇的意思。”
听了澈的话,我笑得淡然。澈真是失去了一个强大的后盾呢,娶了我这个没家世没背景的丫头,怎么都是慢了别人一步。也不知澈有没有告诉明帝我的身份,南原国逃婚的太子侧妃,呵,这个头衔真是让人烦恼。
“怎么又发起愣来?”
“你拿什么作交换的?”
“嗯?”
“你没有交换条件,皇上怎么可能答应你我的婚事?”
“你猜呢?”澈笑笑,并不否定我的猜测。
我沉吟了一下,道:“兵权。”
“不愧是我未来的王妃,一猜就中。”澈抚掌轻笑,仿佛在说着别家的事情,“我交了手上的虎符和玄衣卫的调动权。”
“什么?”我这一惊可不小。交了虎符,等于澈现在手上没了任何兵权,交了玄衣卫的调动权,澈就相当于没了一条右臂,他日后岂不举步维艰?
“澈,为了我,值得吗?”我的语气软下来,眼眸中是如水的温柔,心疼地看着这个为我几乎放弃一切的男人。
澈浅笑,说:“你是我倾尽天下也要生死相守的女人,何况是这区区的兵权?”听了他的话我巧笑嫣然,澈好大的口气,人人觊觎的兵权,他竟用了“区区”二字,只这份霸气,就是他人所不及的。
“娶了我,便也叫你不枉这番付出。”我眼波流转,望着澈,淡淡地说道,语气中同样是不可忽视的坚定。
“如此自负的女人,恐怕也只有我临丰澈敢娶了。”澈手指轻击桌面,满脸的得意洋洋。
“少臭美。你倒是说说,这虎符交了,玄衣卫的调动权也交了,你打算下一步怎么做?”
“你认为呢?”
我呵呵一笑,道:“以我对你的了解,没把握的事情你是绝对不会去做的。所以此事,你至少也是盘算好了才会去请旨,对也不对?”我侧头看着澈,他一脸不置可否的表情,示意我说下去。
“以明帝的谋略,真正的兵权必是在他自己手中。至于调兵虎符在哪里,并不重要。你此番做作,也只是为让明帝放心吧?至于玄衣卫的调动权,这本就是你自己培养起的暗卫,这调动权三个字未免就显得虚无了点。作为死士,他们忠实的只是你一位主子而已。我不明白的是,明帝为什么会以此跟你作为交换条件?”
澈轻哼一声,道:“此事父皇看的透,你看的透,别人却未必看得透。另一方面,我娶谁,父皇也并不在意,他要看的是谁请旨娶云溪公主。”
“明帝还是偏爱你的。”
“也许只是因着三哥走的早,大哥、二哥又太过荒唐吧。”提到三皇子临丰羽,澈的脸上闪过一丝哀伤。我轻轻叹息,过去曾听哥哥提到,在澈结束质子生活回到临盛国后,只与临丰羽交好,而临丰羽却在一次与别国的战事中殒命。临丰羽是明帝最为宠爱的一个儿子,虽是没有立为太子,但朝中上下已是将此事默认。
临丰羽死后,明帝始终难以平复心中的丧子之痛,本就多病的身体变得更加衰弱。明帝只有五个儿子,除却澈和临丰羽,还有就是大皇子临丰允,二皇子临丰景和五皇子临丰治。失去了临丰羽,明帝似乎再难从几个儿子中选出甚得其心的一位,于是储君的位置也就一直空悬的。自澈回到临盛国后,他的才识胆略渐渐得到明帝的认可,虽是没有得到明帝像对待临丰羽那样的疼爱,但父子之间的关系一直十分微妙。
临盛国这些年来,大大小小的战争,多是澈领兵出征,是以他在军中的声望是其他三位皇子所不及的。而澈能有今天的地位,不能说这其中没有明帝的默许。明帝亦是精明之人,他绝不会任自己的江山社稷坏在任何一人手中,他要挑选出最合适的人来接替他的位置。
明帝身体一年不及一年,却始终不立太子,对于几个儿子的态度也是不咸不淡。这样的局势下,几位皇子间就更是明里兄弟情深,暗中波涛汹涌了。临丰允、临丰景和澈都受封为王爷,现在都在宫外有自己的府邸。而临丰治因为年纪尚小,还只是作为皇子住在宫中,也因着他年岁小,就被他的母妃护在了斗争之外。
而在这场兄弟骨肉的斗争中,澈始终是一个人,临丰景和临丰允联合起来对付他,却也没占到过什么便宜。
“夜深了,回去吧。”澈站起身来,披在我身上一件外衣。
“嗯。”我拉住澈递过的手,从石凳上站起。
澈牵着我的手,慢慢地走在回茗香阁的路上,轻声问:“伤处还疼吗?”
“这几天用了药,好多了。”说完这句,两个人陷入沉默,但却不觉得尴尬,这份平静反而让我觉得沉醉。
到了茗香阁门前,我停住对澈说:“我自己进去吧。”
“嗯。早点休息。”说罢,澈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就转身离去。
进到茗香阁时,子琴和怀书在楼下等我,我草草地打发了两人去睡,自己才一点一点走回到我的房间,脱了外衣,在**躺下。
我拥着被子,心里酸酸的,心疼澈。他脸上的疲惫,我看的出,为了我们的婚事,我知他的辛苦。提到临丰羽时,他眼眉间的落寞,那是我无法去填补的兄弟手足之情。或许临丰羽若是在世,澈就不会再去争这个位置了吧。
我与澈的婚事,现在已经是板上钉钉,无可改变的了。而我并不像自己想象中的那样恐慌,反而是有一丝期待,一丝安慰……
第二天,我不出所料地接到了圣旨,命我两日后进宫面圣,一个月后与澈王完婚。接过圣旨,我叩谢了圣恩,嘴角勾起笑意,这婚事,未免也太急了点。
澈今日早早地便回到王府,陪我坐在茗香阁的房中品茶。
“澈,我有点紧张。”我呷了口茶,看着澈说。
“哦?所为何事?”
“进宫面圣之事。”
“有我在你身边,不必担心。”
“到底我是做媳妇的,自是会担心不被喜欢,这种心情你哪里会懂。”
听了我的话澈朗声而笑,说:“没想到你也会为此事担心。我可是听闻你曾在南正宫内艺压群芳,点名南宫贤合奏,在皇室威严下泰然自若呢。”
我抬眼看了看澈,悠悠道:“毕竟是今时不同往日,谁叫我要嫁进临丰家了呢。”
“这话真不似出自你之口。”澈扬眉看向我。
“谁还能没点小女子的情怀?”
澈闻言更认真地看着我的脸,柔声道:“这样的你更让人疼惜。”
听完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脸红得像猴屁股,忙一把推开澈,嚷嚷道:“肉麻死了。”
澈坐直了身子,脸上挂着胜利的微笑,我才知道自己又被耍了。于是就抿起嘴不再理他,端起杯子哧溜哧溜地喝茶。
“过两天等你的手好了,我送你样东西。”澈见我不理他,就又凑过来找我说话。
“什么东西?”我挑挑眉,不去看他,淡淡地问道。
“到时你就知道了。”我笑笑,不再追问,保留点惊喜的感觉还是好的。
“澈,我想问你一个问题。”我放下手中的茶杯,认真地说道。
“说吧。”
“真的会发生战事吗?”
“现在还难以下定论。”澈没有看我,我不知道是多想了还是怎样,总觉得他在隐瞒些什么。
“我们的婚事为什么安排得这样急?”
“只因下个月有吉日,就这么安排了。”
“这两件事没有关系吗?”
“心怡,你想多了。”澈侧过头,用坚定的目光看着我,里面没有让我疑惑的东西。
我释怀地笑笑,拉起他的手说:“陪我到外面走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