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躺在那里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一颗心扑通扑通地怎么也静不下来。感觉澈的手突然从身后环过,我呼吸一滞,只听他淡淡道:“睡觉,不许折腾了。”声音里透着些许疲惫。我咬着手指轻轻“哦”了一声后,就不敢再动。
一个晚上我都紧紧地绷着身子,生怕打扰澈休息,结果第二天一觉醒来,只觉得腰酸背疼。我坐在**,前后揉着酸痛的臂膀,叫苦连天,直嚷嚷着不跟他一起睡了。澈看着我的眼里满是笑意,我瞥瞥他,把嘴一瘪,满是委屈。
“我们今天去趟镇子里,如何?”
“什么事啊?”我晃着睡落枕的脖子,问澈。
“选家铺面,帮虎头盘下来。”
我一听要帮虎头盘铺子,立马来了精神,从**蹿下来,穿好鞋子就愉快地对着澈说:“好,我们这就走吧。”
澈闻言上上下下地把我打量了一遍,眉头一锁,然后顺手丢给我一见衣服,说:“换上,我在外面等你。”我接过衣服,然后低头看看自己,也没什么不妥。大概只是衣服有点凌乱,有点脏,头发有些乱蓬蓬,可是这不妨碍我出门啊。虽然心里老大不乐意,但我还是乖乖地换上澈扔给我的衣服,澈这个人的洁癖我是见识过的,我最好还是别惹他为妙。
我里里外外地穿好后,才发现是一件正好合我身的白绸男装,也不知道澈是什么时候弄来的,还挺有心。
我出了门,澈在院里负手而立,正在看那棵被我曾经形容为张牙舞爪的老树。我走过去,使劲一拍他,说:“走吧。”说实话,我这一巴掌完全是有着报复的成分,谁让他昨天晚上害的我浑身不舒服,今早起来胳膊腿都不是自己的了。
“嗯。”澈没去理会我那大力的一掌,只是收回望着老树的目光,向院外走去。
我赶忙跟上他,拉住他的袖子问:“跟张大婶说了吗?”
“嗯。”又是一个简单的音节打发我,我只好闭了嘴不再叨叨,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了,这样深沉。
走出院子,我竟然看到院外拴着两匹马,而澈又毫不犹豫地向它们走过去。我顿时呆掉,好死不死地紧走两步,再次拉住澈问:“这是什么时候准备的?”
“冥剑。”
“啊?”我瞬间觉得自己被风化,冥剑?他不是走了吗?
“朝中有变,所以冥剑才从锦官城折回。”澈像是知道我在想什么,立刻为我解答了疑问。
“我们,要走了吗?”
“是,”澈顿了一下,“抱歉,答应你的事我做不到了。”我笑笑,知他指的是陪我住在凡村这件事,可是俗话不是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吗?在这件事上,我自然是不会怪他的。“走吧,咱们今日帮虎头盘好铺子,明日就能回燕云了。”说完,我径自翻身上马,然后坐在马背上笑吟吟地看着澈。
“不想知道是什么事情吗?”澈也跃上马背,侧头问我。
“不想,你知道我最是厌恶这些。”我对什么国家政事实在是提不起兴趣,我也不想加入到勾心斗角的行列中去。澈抿起嘴唇淡然一笑,也不说话,只是和我并肩在乡间小路上策马前行。
一路无话,我和澈来到镇子里。镇子并不大,我们俩牵着马来回转了两圈,最终选定一家距离周老板铺子一条街的店铺。
澈跟老板谈价钱的时候,我就溜达到街边来回转悠。我丝毫不怀疑澈的谈判能力,也不担心他的财力,所以在这种不用我费心的情况下,我自然是乐得清闲。
“小姐,您还好吗?”我刚走到一个卖胭脂水粉的小摊边上,就听身后传来低沉的男声,是冥剑。我脸上挂起大大的笑容,转过身看着他。
“你还好吗?”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我想他应该清楚我过的还不错,可是他怎么样我却是完全不知。
“冥剑很好,多谢小姐挂心。”冥剑笑笑,略见消瘦的脸上尽是欣慰的表情。
我眼睛一转,看着冥剑说道:“我看可不是哦,为了找我受了很多苦吧?给你们添了这么多麻烦,是我的不对。不如今晚我做些好吃的慰劳你,如何?”
冥剑腼腆地低头笑笑,我脸上暖意更深,捉住他的袖子说:“走,陪我去买些食材来。”
我和冥剑在镇子上逛了一大圈,手里提着鸡鸭鱼肉,应有尽有。冥剑走在我身后,俨然就是一个移动货架。当我们满载着食材高兴地回到铺子时,澈正负手黑着张脸站在门前,就好像别人都欠他钱一样。铺子老板满脸堆笑地在一边跟他搭话,他也不理。老板看到我回来,脸上才有了欣慰的笑意,估计是希望我快把这个门神给弄走。
“去哪了?”澈沉声问。
我晃晃手里提的一只鸭子说:“买食材啊,晚上不想吃吗?”
“走吧。”澈也不答我的话,直接向前走去,不过看起来已经不气了,想必刚才也是担心我吧。
“当真愿意同我回燕云城吗?”走在回凡村的路上,澈淡淡地问我。
“当然,我说话一向算数。”
“你知我从不愿迫你做任何事情。”
“我也从会勉强自己做不愿的事情。怎么?你后悔了?”
“我只是担心你。”
“怕我再跑了?”
“你不会吗?”
“这样不信我?”
“我信,因为是你。”我心里一阵暖流滑过,偏头看看澈,觉得无比坦然。
我们回到张家的时候,已是申时。我让冥剑帮我拿了食材,就匆匆去了厨房准备,这是我为虎头和张大婶做的最后一餐饭,也是我剩下唯一能做的了。
冥剑自告奋勇在一边帮我打下手,我在厨房忙的团团转,一个时辰以后,终于做好八道菜、四份点心、两份汤。八宝鸡、清蒸桂鱼、盐水鸭块、上汤白菜、青瓜鸭架汤、金丝饼……我把今天买来的食材,能用的全用上了,满满做了大一桌子菜。
回到房里时,虎头也已经从镇子上回来。澈正跟他相谈甚欢,想必是告诉他盘下铺子的事情,两人正在商量以后的生意。我招呼他们过来吃饭,澈看着一桌子的菜,又看看我,眼中有些心疼之意,但脸上还是挂着他招牌式的笑容。
一顿饭大家说说笑笑,俨然一家人般其乐融融。我始终没有开口说要离开,鸵鸟一样希望这种祥和的气氛再久一些。可是人们常说快乐的日子总是短暂的,该说的话也终要说出口。
饭后,我鼓起勇气对着虎头和张大婶说:“大婶,虎头哥,明天我们就要回去了。”
“啥?你们要走?”虎头瞪大眼睛看着我。
“嗯,出来这么长时间,也该回去了。”澈在一边说道,语气中听不出什么感情。
“可是俺舍不得你们。”说着虎头的眼圈就有点发红,张大婶见状在身后掐了他一把,说:“你这傻小子,你妹子走了又不是不回来了?是吧?卿儿。”
听了张大婶的话,我不禁黯然,也许我真的是不会再回来了,可是,我怎么能说的出口?我努力挤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对着张大婶和虎头点点,“有机会我和相公一定会回来看你们的。”虽说“相公”二字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是离别的难过还是依然充斥在心间。
张大婶用慈爱的目光看了我们一会儿,拉住我和澈的手说:“你们小两口可要好好过啊,”然后她看向澈,“以后可不许再欺负卿儿。”澈微笑颔首,我在一边偷偷瞄了他一眼,哎,完美的下颌线,这可是我的致命伤,于是我又一次不争气地沦陷。
张大婶对着我们交代了种种事情,虎头也在一边满脸愁苦。我们四人你来我往地说了半个多时辰,我和澈才回到房里准备早些休息,明日上路。
“不知什么时候我才能真正安定下来。”我靠在**,看着坐在身边的澈说道。大概因为我今天心情被郁闷所占据,所以就这样和澈懒懒地呆在**,也没觉得什么不适。
“那一天不会远了。”澈说的坚定,我无奈地瞥了他一眼,不知道这个男人又在打什么主意。
“怀书和子琴好吗?”
“现在才知道问起?”澈扬眉,斜眼看着我。
“那是因为我相信你。”我干脆把枕头拉过来趴在上面,让自己舒舒服服地跟澈闲扯。
“他们很好。”
“废话。”
“你自己问的。”
我立刻没屁,是啊,是我自己问的,显然我是问了一个弱智的问题。想知道子琴和怀书怎么样,我直接自己去看不就好了,干嘛问这个臭屁男人?
“你从来没问起过关于我在临盛国的事情。”澈依然口气淡淡。
“说了我没兴趣。”
“真的?”
“真的。”
“你也没问起过到了燕云后我对你的安排。
“我不想知道。”
“确定?”
“不确定又如何?你会放我自由地在燕云城生活?”
“若是在燕云,我不会。”
“我真的不懂到底是我了解你多一些,还是你了解我多一些?”
“重要吗?”
“你总会问自己早知答案的问题。”
“哦?怎讲?”
“你问我为什么不问关于你在临盛国的事,你明知我不喜这些,干嘛还要这样说?”
“凭你对我的了解,你认为呢?”澈眼睛一眯,让我顿时觉得他很狡猾。
“你脑残。”我说完就拉起被子盖在身上,一转身,对着澈说:“累了,睡觉。”
澈唇角勾着笑意,我说他脑残他倒是没生气,不知道是没听懂还是不介意。帮我掖好被角,他自己也躺下来,熄灭了烛灯,他用几乎轻不可闻的声音说:“因为我希望你能在乎我。”我顿时像被雷劈了,在被子里直直地僵掉,这个原因,我还真是没想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