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黎寨
第三天,勘探队来到了昌化江中游的一个黎寨,这里就是向导的母舅所在的寨子。勘探队决定在这里歇脚,打听下面的路程情况,再找个向导。王伙计对过了黎寨之后的道路就不甚熟悉了。
这个黎寨和慕敏见过的临高的黎寨完全不一样。如果不是门口的文面的黎族妇女和他们富有民族特色的服装,还真得很难和本地一般的汉族村落相区别。
这里的村寨很大,将近百余户人家,房屋罗列整齐。村外的河畔平地尽数开肯成了水田植水稻,不象其他地方的黎族那样种“山栏”,看得出无论是生活水平和农业生产都要高出其他黎人一些,
仔细看的话,就是美孚黎的房屋虽然是汉式的,却比汉人的房屋要建造的简陋些。这里男人都梳一个发髻在脑后,戴耳环,女人用黑白相间的布巾缠头,不分男女都穿一种黑色的对襟无纽上衣。
“美孚黎的来源是挺有意思,”方敬涵说,“据我看的一些资料推测说:他们很可能是先秦两汉时期最早来海南岛的一股汉人移民的后裔。”
美孚黎的名称也透露出了他们是岛上的后来者,“美孚”是他们的自称,意思是“住在下路的客人”,显然他们的到来要晚于其他黎人。美孚黎在昌化江两岸占有较好的田地,能够种植水稻,不种“山栏”。纺织技术也优于其他黎人。过去的民族学调查中还发现,他们的织布机非常类似汉代的中原的同类机型。美孚黎的原始公社成分很少,社会差异明显,有祠堂,修族谱,排班辈,宗族间还有矛盾。
叶雨茗说:“那他们一定会说汉语了?”
“两汉的汉语?够呛!”熊卜佑说。
“这只是一种推测,也可能是大陆上已经汉化的其他民族的后裔。再说了,人就是真得汉人的后裔,也不见得就会说汉语啊。”
“想不到你对黎族还挺熟悉的。”慕敏有些惭愧,自己可是标准的黎族,但是论到对本族的认识,远不如这个大学毕业生知道的多。
“这也算是一门课程。”方敬涵有些不好意思,“专业里要用的东西。我是学社会学的。”
“这专业听起来很……很厉害。”慕敏想了半天才想出这么个形容词,“可以搞民族学研究什么的。”
“我们一个专业四个班,每个班四十个人。一界就是一百六十。全国开这个专业的本科院校起码也有二三十个,我上哪研究去啊。”方敬涵一脸苦笑,“所以就――”
方敬涵说着,心里又是一阵隐痛。全新的开始也未必就是一件好事。忍受了几个月的辛劳之后,他再次发现自己不是主角,穿越团队里人才济济,硕士能编连,博士可成排,海龟无数,连在米国打炮开飞机的衙内都有,自己这号人,到现在还是个基本群众。最后被作为“废材”给丢到了勘探队里。
“要不以后你就跟我干吧!”慕敏大大咧咧的一挥手,“我的黎苗事务办公室缺人。”
“喂喂,老大,你挖人也稍微背着人点成不?”崔云红笑道,“当我不存在啊。”
“我说的是事实。就这么办了,回去就办手续。”
说笑着转过河湾,前边山坡上一片房舍,向导道:“前边就是堑对寨了,是我舅舅家。”言辞中颇为亲热。
望坡跑死马。虽说黎寨近在眼前,还是足足又走了半个多小时才到,这里河水已丰,水很浅,但是清澈见底,岸边满是高大的乔木。走近了见树枝下都挂着累累的大豆荚。慕敏大为好奇,忙叫众人看。
崔云红笑了:“这是皂角树,有什么稀罕的。我们家乡下村边多的是。”
“就是天然皂角洗发露那个?”慕敏对皂角的印象只有这些。
“对,皂角过去是天然肥皂。洗衣服、洗澡都不错。”崔云红停下来看了下,这片皂角林从岸边一直长到丘陵的坡地上,少说有三五十亩。真是一片极好的资源。
叶雨茗说:“这资源对我们没什么用。一搞到椰子油就能出肥皂了。”
“皂角在工业上有很多用途的,”崔云红说,“具体我忘记了。好处是没有任何腐蚀性,比肥皂温和。另外好像还能当药用。”
一行人来到寨门口,早有守寨的丁壮过来盘问。因有王伙计引路,加上又带来了货物,轻而易举的便进了寨子。
寨中山民见有外来的商贩,都围拢过来,要看货物。黎区偏僻,但凡食盐、针线之类的日用之物都靠小贩。他们一到,寨子里的妇女都来观看,把一行人在大屋前围了个大圈。
勘探队也忙将货物摊开,一包包的白糖,洁白璨目,黎人多有不识的,王向导一面替他们鼓吹,一面在芭蕉叶上洒些让众人品尝。顿时销路大好。
至于食盐、针线、钩刀、农具之类,自不用说,是日用之物。勘探队还带来了贸易公司专门为黎区贸易开发的一些商品,主要是各种颜色的穿孔玻璃珠子,都是用制造玻璃器时候余下的废料制造,倒也光彩夺目,吸引了许多年轻女子,纷纷围在慕敏身边,叽叽喳喳的说笑着挑选货物,颇有青春萌动的气息。可惜美孚黎也有文面的习俗,让众多对黎族少女产生过绮念的少男们梦想破灭。
黎人没有金银铜钱,都是易货买卖,拿出来交换的东西更是五花八门,勘探队的本意是收集资源信息,并不在于赚钱获利,不论皮革、草药、槟榔、皂角、葛布、木棉布之类,一概都收。计算价值也从优,双方皆大欢喜。一行人忙着交易,直到人群逐渐散去方才罢手。
王向导倒也热情,邀请他们去自己舅舅家落脚歇息
这位向导的舅舅姓黎,叫黎本清。家中除了破屋一间之外别无田地,平日里靠采药打猎为生。二十七八了也只能混在闺隆。原本在寨子里很没地位。后来因为常去县城卖皮张野物之类,会说汉话,所以一应与官府商人的交道都归他管。目前在寨子里算有些头脸了。
众人随着向导来到草屋前,见竹编的门扉半敞着,屋子里黑洞洞的,只有火塘的火光在微微发亮。
从小房里传出了微弱的哼哼声。
向导一推门走了进去,崔云红要大家在外面等着,自己先和熊卜佑走了进去。只见竹架床上半躺着一个中年人,没有铺盖。床上床下丢了许多稻草。屋子里燃着一根竹火把,吱吱地喷着红色的火光,火光下看这人,头发散乱,满脸胡须,面色通红,见人进来,忙叫了几声。
王伙计忙出来,从外面的竹管子引来的山泉上接了半瓢水进去,喂他喝了下去。这才算好些。甥舅见面,自然又有一番话语,众人听不明白,又嫌屋里狭窄,都在廊下席地而坐,打些山泉水,加上净水片喝了解渴。
过了半响,只见那向导出来了,万分抱歉道:“真是对不住几位掌柜了,原想着这里是我舅舅家,招待诸位好吃好住几日不在话下,要去采药的话他也是个能手。只是他最近寒热病犯了,发作的厉害。慢待了。”
众人立马把眼睛都注视在了卫生部派来的何平身上。此人D日之后就在卫生部打杂,时袅仁本着多个人多份力的原则教了些基本的简易医术给他。在杀害了若干兔子和青蛙,又在几个不幸的落入他手中土著患者身上一试身手之后,何平就成了一名光荣的“卫生员”。见大家都在看他,知道是要他一显身手,用现代医学征服下古人的心。
送医送药,手段虽老,却是最有效果的。
海南黎区的所谓寒热病,十有八九属于疟疾。在黎区这是常见病,感染率很高。穿越众自从D日之后也有人被感染过,好在这里的疟原虫对还没有产生抗药性,一用药就能起到很好的效果。所以何平对扮演这个神医极有把握。
当下请王伙计把他舅舅从屋子里搬出来,放在廊下。众人这才发现这“舅舅”年龄其实不大,三十出头而已,何平看他的症状:面赤.气促;眼结膜充血;皮灼热而干燥……这些都是典型的间日虐的发热期症状,不量体温用手触摸额头判断,体温至少在39℃以上。
“多久发一次?”何平问道。
“二天一次,”黎本清浑身燥热,十分痛苦,“发一次,好一天。然后再发。一发就是十来天――”他喘了口气。
“这个应该是间日虐。算是良性虐的一种。”何平的诊断却让大家不放心起来,崔云红悄声说:“你这有多少把握?万一把人给治死了,可就被动了。”
何平大为不满:“我又没说要治,是你们自己提出来的。现在收手好了。反正间日虐发作5~10次之后就自然痊愈了――”
慕敏眼看着病人在痛苦的呻吟,怜悯之心大起:“治吧,人也是条性命。不就是疟疾么,畏首畏尾的干不了大事的。”
何平见众人都不反对,从药箱里取出四片氯喹给他服用。这是穿越者手中最有效的抗虐药,见效快,疗程短,毒性也比奎宁小的多。
“用水吞服,回去睡一觉,明天再来服。”何平关照道。根据时袅仁给他上的课,这种病连着服药三天就会好。
甥舅二人将信将疑。昌化城里也有汉人的郎中,也没听说过他们有本事治这个寒热病的。这群小贩怎么随随便便的就拿出几片白色的东西说就能治病?不过发病发得实在痛苦,便干脆死马当活马医,服了下去。
见病人昏昏睡去,众人一阵忐忑――这可不比在临高,穿越集团是说一不二的土皇帝,就算治死了个把人也算不得什么。人生地不熟的昌化黎寨里,真要闹出人命来可不好收场了。
王伙计倒没这许多想法,张罗着要给众人做饭。熊卜佑连称不必,他们自带着干粮。只求他帮忙烧些开水来就是。众人就着开水胡乱吃了些草地系列干粮,王伙计见他们如此客气,倒过意不去,但是黎寨里本来民生艰难,也拿不出什么招待的东西,便打主意明日打些野味来招待他们。
勘探队在黎本清家院子里用竹竿临时搭了个棚子,要来了许多新稻草铺着。何平又去寨子外面的河滩上采了许多青蒿,在棚子边点着了,潮湿的草木一着火,呛人的浓烟让众人咳嗽不已。
“这里是疟疾的疫区,驱蚊是预防传染的有效办法。”何平说,“青蒿烟驱蚊效果很好,这么熏一熏,能保证一晚上。”虽说从镇海号出发前二周就开始发放抗疟药给全体考察队员服用作为预防,防蚊依然是在疟区最有效的预防手段。
叶雨茗想了起来:“青蒿不也能治疗疟疾吗?青蒿到处都有,给黎人治病很方便。推广开了,搞黎苗工作就更容易了。”
“这是青蒿,不是臭蒿。”何平说,“青蒿没用。”
“海南不出臭蒿?”
“当然出,但是光用臭蒿煎药是不能防治疟疾的。”何平过去在制药厂上班,虽然专业是机电方面,但是对药品生产流程很熟悉,“不经过制药厂的萃取,青蒿素的有效成分根本提取不出来。要按我们的工业水平大概是没可能利用了这种药了,还是老老实实的种奎宁好了。”
慕敏怕出意外,商定队伍里轮流值班添火加料,让青蒿整夜燃着。也防备有人有不轨举动。
第二天一早,黎本清已经不再发热了,何平大为放心――这说明诊断治疗没错。接着又让他服了二片。这样连治三天就能痊愈了。
勘探队探测了黎寨外的昌化江的水深,最深处已有一米二三,大体能够行船。寨子里有木匠,也有简单的独木舟,但是船很小,每条不过坐二三个人而已。崔云红决定在这里制造竹筏,准备沿江而上。下一个目标便是三汊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