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追踪(下)(1 / 1)

琉璃瓦 碧琦珠 1315 字 8个月前

蓝夙心心念念的女儿米罗,此时根本不知道母亲派了人来追查她的踪迹。她那日寻了医馆包好了伤脚,依旧如法炮制地放了“乌丹蛇”出去,那郎中虽然已经嗅出她身上的蛇毒味儿,却依旧没有逃脱死于非命的厄运。

霍祁钺原本打算将她打发了,谁知她一路哭啼个不住,又将自己的身世娓娓道来,说什么她之前全是因为害怕才说谎骗了霍祁钺,自己其实是爹娘的私生女儿,爹爹死得早,娘亲一个人不方便带着她就将她寄养在亲戚家,谁知她长大了亲戚家的父子都对她起了坏心,部落里其他的男人也都来欺负她,她实在是过不下去才跑了出来,若不是半路遇见霍祁钺,一定会被捉回去打死的。

一个姑娘家,将这样的事情都和盘托出了,霍祁钺自诩侠义之士,也不好再张口闭口就让她走了。他将她带回大昀寻个熟人安置的计划也破产了,因为米罗一到人多的地方就吓得瑟瑟发抖,一提让她走就哭得梨花带雨,霍祁钺甩这个烫手山芋没能成功不说,反而被几个老友好生耻笑了一番。

不如到了琼江再说,反正一路上霍祁钺对她都是以礼相待,想要打发她也是因为怕璎珞见了她不痛快,并不是对这少女本身有什么厌恶之情。而米罗生怕被赶走,除了这一条,倒是十分会看人脸色,也不敢再乔张作致,本本分分起来倒是比初见的时候让霍祁钺觉得舒服多了。

他不便和她长久地共骑,还在骡马市上替她买了一匹脚力不错的小母马,只是这样一来,路上的脚程就放得慢了,好在霍祁钺至今也没有听到卫玺返回穆托的消息,而更有人给他带话,说沈璇玑不舍得再让妹子离开自己身边,竟是不再离开琼江的样子。

他听了这个消息似乎受到了鼓励,一路上的不顺心也不放在心上了,只是埋头赶路,到了城镇就吃饭休整,也不多和米罗说什么话。

蓝夙手下的人并不个个都是饭桶,霍祁钺二人走得又慢,他们四处探问,还带着几条“乌丹蛇”出来循着味道辨别米罗的去向。总算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在离琼江还有四百里的小镇祢远,终于找到了米罗。

彼时夜已经深了,米罗一个人住着客栈的一间小单间,四周寂静,她吹熄了灯,蹑手蹑脚地将自己衣裳脱下来,从袖口掉出来一支小小的竹筒。她将那竹筒打开,几条身形较小的“乌丹蛇”就迫不及待地钻了出来,静静地伏在枕头上,倒也不四处乱游。

“憋坏了吧?”米罗笑眯眯地从怀中又掏出一个小瓷瓶儿,倒出一点闪着荧光的绿色粉末,将几条蛇盘盘围了起来。

蛇一动不动,那绿色粉末却开始冒出细小的烟尘,虽未点火,却噼啪冒出幽绿的火星,在这黑漆漆的屋子里,显得格外骇人。

米罗满足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见那烟尘好一会儿才慢慢散了,“乌丹蛇”立时有精神起来,头部的一点朱砂也涨大了不少,笑容可掬地点了点头,“真乖,师祖给了我那么些东西,还是你们最得用,那什么破‘得意草’,无非也就是哄哄树林里那个丑八怪罢了,对付畜生还行,略有功夫的人就不成了!”她想起赛罗那日被她欺骗之后战战兢兢拿着那几茎草叶的可笑模样,顿时乐不可支,“丑八怪,乡巴佬,被人骗死都是活该!”

她正在对蛇说话,忽然听到自己房门上响起了几声毕剥之声,随即便是一声悠长的猫叫,惟妙惟肖。

米罗的脸色倏地一下变了,她忙中不忘将蛇都装回小竹筒,将它和小瓷瓶儿一起收回袖中,下床来整了整衣裳,才去开了房门。

门外空无一人。米罗微微一怔,随即冷笑一声,往地上啐了一口,“呸,惯爱装神弄鬼!”她有心不理会,到底不敢,又见地上果然有一线细细的幽蓝,似乎是在向她指引路途。她站在地上踌躇了半晌,还是回身反拽上门,顺着那暗记一路走出了客栈后门,来到了城外的一个小树林里。

蓝夙派来的暗卫正在这儿等她,远远地望见一个娇小的身影向这边来了,连忙赶上几步跪在地上,齐齐道,“属下遵国后懿旨,请姑娘回宫。”

米罗不屑地“呸”了一声,“什么回不回的,我几时在宫中住过了?我不过一个山野之人,哪里配得上国后专门下旨叫我回去?你们也不必费心了,回去告诉她,我不回去!”

那几人听她这么说,心里又是急又是恨又是怕,这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上下嘴皮子一碰,自己这桩差事完不成,不仅自己项上这颗人头不保,连家中父母妻小都要跟着遭殃,可是这个理由他们却不会对米罗说,她听了也不过只会张着无辜懵懂的大眼睛望望自己,问上一句“与我何干”罢了。

米罗和她的亲生母亲国后蓝夙,有时候在一些方面,实在是很相像啊!

为首一人见不是办法,只好从怀里珍而重之地拿了一个小匣子出来,这是蓝夙交给他的,她自己也知道女儿不会那么轻易就回转,特意将自己珍藏了数十年的宝贝拿出来想要哄女儿回去。

果然,米罗到底人小,忍不住好奇心,斜斜地往那匣子里瞅了一眼,就欣喜地道,“雪蛛!你是从哪儿得来的?”

那人不敢答话,米罗瞧了两眼又气红了脸,“你是将我当乡巴佬哄是不是?人人都知道着雪蛛必要一对,一红一蓝,才能发挥效用,如今这儿只有一只蓝的,那只红的又在何处?”

那人见她生气,怕她一个不痛快就对自己施以辣手,结结巴巴地回道,“在、在国后、国后的‘莫殇殿’之中......”

米罗听了这话,本来要大怒,忽地眼珠子转了转,脸上调转出一副似笑非笑的神色。她低下头想了一会儿,再抬起头的时候就笑得天真烂漫,“既然是这样,你们在此等我,我要回去同一个人告别,等我向他辞行过了,再和你们回去。”

那几人简直喜出望外,自己和家人都逃得生天了,哪里还有不高兴的,连忙都喜滋滋地答应了。

米罗捧着小匣子里的雪蛛,自己又顺着原路返回了客栈。她以为自己做事机密,殊不知一切都落在一人眼中。

她蹑手蹑脚地推开房门,只见立时灯烛四起,霍祁钺铁青了一张脸坐在房中,看着她的目光就像看着一条毒蛇,“你到哪儿去了?”

他语声平和,根本听不出生气了,可米罗看着他,竟然轻轻地发抖。这个男人没有了平日的和煦潇洒,整个人就像是冰雕的一样,散发出蚀骨的寒气森森。

米罗顿时失去了机变,“我、我”地半天也编不出一个合理的借口来蒙混过关。好在霍祁钺也不想听她的瞎话,只是摆了摆手,“现下夜深了,你明日一早再走吧,我不希望再见到你,还望你好自为之。”

米罗慌了,虽然只是短短一阵子的相处,可在她心里眼里,霍祁钺已经是世界上对她最好最没有企图心的男人了,他对自己的美色视若无睹,却又施以援手,跟她见过的男人们都大不一样。

她伸手去拉霍祁钺的袖子,却被霍祁钺夺手而去。望着那还在呼扇个不停的房门,米罗站在地上,觉得鼻间酸涩。

“别哭,”她对自己说,“我们以后一定还会再见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