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秘密(上)(1 / 1)

琉璃瓦 碧琦珠 1317 字 8个月前

霍祁钺听到这一声尖声厉叫,又是一个女子的声音,隐约还透露出几分恐惧和凄厉。他待要管时,回到琼江去寻璎珞这件事实在是心头一件大事,并不想多费哪怕一刻在无关的人事之上;待要不管时,到底是练武之人,骨子里颇有几分侠义,也不能任由一个女子身涉险地而袖手旁观,这不是他霍祁钺为人处世的风格。

谁知道这一管,就管出无尽的麻烦,那都是后话了。

当下霍祁钺拉转马头,纵马入林,循着那叫声来处行去,果然走了没几步,就看见一个少女背对着他,看不见脸孔,只见她无比惶恐地以手撑地,想着自己的方向连滚带爬地退了过来。

她面对着的,却是一众彪形大汉,大约有七八个之多,看身形穿着,都不是中原人士,尤其是个个鼻高目深,必然是这附近的边塞部落之人。

那少女一边退一边哭喊,那几个大汉脸上却呵呵地笑着,也不步步紧逼,就站在原地看着,似乎是猎人望着已经掉进自己的陷阱之中的野兽一样。他们虽然看到了霍祁钺,见他不过是一人一马,看起来又削瘦,就算是要管闲事想来也没有什么进攻能力,也就将他视作空气一般。

那少女正值山穷水尽之时,见对面一个大汉的目光投向自己身后瞥了一眼,心中也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什么,她一回头看到霍祁钺,连忙双膝跪地,“英雄,求求你救救我!”

她瞧着不过十五六岁,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彩色布裙,正是霍祁钺曾经见过的边塞女子都爱穿的式样,狼狈不堪地散着乌黑的长发,脸上的皮肤倒是白净,就是泪痕未干,沾了几点泥土。可细细看去,她的五官也和这几个大汉一样,鼻梁挺直,鼻头微微翘着,深深的眼窝如同汪着湛蓝的海子,嘴唇饱满红润,诚然是个落难的美丽佳人。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须臾之间,霍祁钺还在盘算自己行动的成功率到底有多大,见到这少女猛然回头向自己求救,还来不及做什么反应。而那几个大汉见少女这样,脸色却变了,他们其中一个看起来老成些的,用霍祁钺听不懂的话对自己同伴说了几句,另一个略年轻些的便走到霍祁钺面前,对他摇了摇手,用半通不通的中原话道,“和你、关系、没有,是、烧死、女人、坏!”

那少女听他这样说,连忙往前膝行了几步,她的中原话说得倒是很清楚流畅,“英雄,您别听他们的,他们都是坏人,还这样恶人先告状!”

她转过脸恨恨地望着那几人,又用霍祁钺听不懂的话对着他们喊了几句,那几个人脸上大怒,其中两个脾气暴躁的就要冲上来。

那二人都是身高八尺有余,浑身虬结的肌肉如同墙壁一样坚实,拳头就像酒碗那么粗大黝黑,而这少女瞧着比璎珞还要低半个头,十分纤瘦细弱,若是被这样的拳头打上一下,恐怕当场就能去了半条命。

霍祁钺虽然不知道他们几个人叽里咕噜地说些什么,也没有兴趣知道他们彼此之间有什么恩怨情仇,可是却不能见死不救。

他身子一拧,挡在那少女身前,抽出腰间长剑,对着那两个大汉虚画了一个圈儿,“停停停,你们还是不是爷们儿啊,还要打女人吗?”

那二人明显没听懂他说什么,疑惑地看了看同伴之中那个懂中原话的人。那汉子也走了上来,对着霍祁钺连连摆手,“死、需要、走、快点、你、没有、关系。”

霍祁钺这可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不说,根本连语言都不通。而那少女哭得更加伤心,她高亢的声音惊得林中的鸟儿都振翅飞走了。

霍祁钺被她吵得头疼,又不想继续在这儿耽搁,可是那少女一直哀哀地望着他,一对眸子就像被夹子夹住的小白兔一样红红的,她的鼻头也红红的,一副欲语还休的神情。霍祁钺又望她一眼,只见她正在把一对赤脚往裙摆底下藏,那双脚也不知道从哪儿划了那么多七长八短的伤痕,破了的地方都红肿了,有的伤口还流着脓。

这个样子,实在是看着太惨了点儿。

霍祁钺咬了咬牙,对着那唯一可以交流几句的年轻汉子道,“她,我要带走,我不伤害你们,你们也快走吧。”

那汉子听懂了他的意思,明显一愣,怀疑地上下打量着他。霍祁钺心头火起,自己这是明明白白遭了人的鄙视啊!那几个人听了这人的翻译,也是和他一样的反应,随即便哈哈哈地大笑了起来,似乎是在笑霍祁钺不自量力。

霍祁钺表示很生气,再见那几个大汉完全无视自己的威严,又作势像那少女迫来,就大喝一声,纵马冲进圈内,一手提起还在地上呜呜啼哭个不住的少女,同时飞起一脚踢开攻过来的一人,大声对那少女道,“坐好!”

他并不想伤人,于是只是拳打脚踢,使得那几个人暂时无法追上,自己又催动马匹,一骑驮着两人,如同来时一样迅疾地奔出了树林。

他在前头,将那少女放在自己背后坐着,于是便没有看到那少女碧盈盈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凶光,也没有看到她趁着自己不留心,手微微垂下,一条通身朱红,只有头部有着一点墨黑的蛇,从她袖中游出来,吐了吐信子,向那树林里游去了。

虽然知道那几个大汉不过是练些外家功夫,不是自己的对手,也不会那么快地追上来,可霍祁钺还是一路都不曾停下,直到了下一个小城,隐约看到街市和人烟,才勒住了马缰。他翻身下马,站在地上微微仰着头看那少女,那少女却没有下马的意思,而是对着他绽放出一个极其美妙清丽的笑容,“多谢英雄搭救,若是没有英雄,我今天一定会被那帮恶人给杀了!”

霍祁钺随意地摆了摆手,“举手之劳,只是我还要赶路,不便带着姑娘,如今这儿也有了人家,”他说着从自己怀中掏出两个银锞子,“你拿着这些银子,去买件衣裳买双鞋子,你我就在此分道扬镳吧!”

那少女听他这样说,好看的眼睛里又盈~满了泪水,“英雄是要赶米罗走吗?米罗怎么这样命苦,人人都要赶我走?”

霍祁钺天不怕地不怕,最怕女人哭。而这叫做米罗的少女颜色殊丽、年纪少小,在这人来人往的城门口哭得梨花带雨,实在是受了自己的欺负一般,而不远处已经有人驻足看着自己指指点点了。

霍祁钺现在有些后悔自己管了这桩闲事了。当然他还不知道,不久前才和自己交涉过的几个大汉,如今已经变成了几具冰冷的尸体。他们面色不像一般被毒死的人那样青黑怖人,唯一的不同,就是人人的颈子上,都有一个细如针尖的小孔,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好好好,你先不要哭。”霍祁钺瞧瞧天上,只见已经到了午时,他原本不打算在这个小城歇脚的,今日的路程尚未走到一半,可米罗哭得这样,他也不能就将她从马上扯下来继续赶路,只好牵马入城,打算打发她吃一顿饭、再多给她一些银子,反正是不能带着她回去琼江的。

他在前头拉着马缰,东张西望地看看街市上可有能吃饭歇脚的小馆子,心里憋着气,很有一种目标未达成的挫败感。而米罗坐在马上,看着他挺直的背影,唇边却绽开了一抹美如罂粟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