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交锋(上)(1 / 1)

琉璃瓦 碧琦珠 1325 字 8个月前

天气一日赶过一日地热了起来,“卫家军”的大营驻扎在一片原野之上,举目望去,几里之外都不见一颗绿树,火热的阳光直射下来,晒的人汗流浃背,而将士们依旧在这熊熊烈日之下操练。

神医随着一个兵士进了辕门,只见守卫的两个士兵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还留有几分稚气的脸膛晒得黑红,穿着整装的铠甲,汗水顺着头盔流了下来,沾在眼睫之上,而他们一概无知无闻,似乎不热也不累,依然站得笔直。

神医心中暗暗赞叹了一番,再抬头的时候,就见那领路士兵将自己带到主帅营帐之后的一座小帐里来了。这帐子虽小,陈设也十分简单,不过一榻一桌,可是细细感觉,总有哪里和别的军帐不一样。

似乎有一种兽的气息么?神医皱着眉头,鼻翼微微翕动,似乎想要捕捉到这微不可闻的怪异味道。就在这时,只见榻前一个灰白色的毛团耸动了起来,神医一惊,灰风已经踱了上来,和他面面相觑。

“灰风,回来。”说话的是个少年的声音,神医一听便知道他受伤不轻。他不再理会灰风,大步走向病人榻前。

夜来躺在榻上,精神虚弱、面目苍白,若不是他秉性强韧,生生地硬撑着,露出的神态怕是要更显颓然。

神医看到他的模样,伸手便去把脉。帐中鸦雀无声,除了郑楚,还有几个军中将领都聚精会神地望着神医那修长的手指,又十分迫切地望着他的脸,急欲知道结果。

“你这伤,若不是遇上我,就死定了。”神医闭着双眼,手指不离夜来手腕,过了好半晌,才吐出这样一句话。

“啊?!”郑楚以下,满帐五大三粗的军人都惊呼道,只听“噗通”一声,其中一个肤色黝黑的大汉跪在地上,“都是我莽撞,还请神医救救我们夜来兄弟,否则我实在难以心安啊!”

神医老神在在地睁开双眼,瞥了一眼满帐神色焦急的军人,再看看榻上的夜来,只见他倒是一脸的轻松。他不由就是一笑,“你们满营的人,都听不明白聪明人的话吗?”

夜来也是一笑,虽然脸色奇差,可是一对眸子依然如星灼亮,原本就俊美非凡的五官,带了几分病态,更显得动人心魄。

这副长相,正是琼江的公主郡主、高门闺秀最喜欢的啊!神医心里这么想着,就听夜来道,“正是,平日里和他们说话,总是费劲得很。”

夜来平日就是个嘴上不饶人的性子,要是他好着的时候说出这样的话,在场的人非要当下和他呛起来不可,可是今天倒是反常的安静。尤其是那跪在地上的大汉,他现在满心只想夜来能够痊愈,最好平安无事,只要他没事,就算说他再不好听,他也只会甘之如饴。

郑楚到底灵醒些,请神医来看视夜来也是他出的主意,他听神医这样说,心里便知道他是肯为夜来医治,并且还有了七八分的把握。

他回过味儿来,不禁喜上眉梢,再看一眼夜来,见那少年正对着自己摇头,嘴角依然带着那一抹嘲讽的笑容。可是他一点儿也不生气,连忙将帐子里的人都赶了出去,只留下两个机灵懂事的小校给神医使唤,自己也在外头等候召唤。

夜来看着神医有条不紊地替自己检查伤口、上药、开方子、吩咐人去煎药,渐渐觉得浑身都松弛了下来。小校将煮药的炉子挪到了帐子外,风过处,那烟火气和着药味儿飘进来,他竟然在这样的气味里昏昏欲睡。

他似乎在做着一个梦,梦里还是他和王老皮立下了军令状,他领着一队将士出了营来,要将北金太子元洌亲自训练的小队军马消灭,不仅是为了保护边地百姓的身家性命,还是为了要赢那个赌注。

元洌也不是个草包,他的人的嗅觉也十分敏锐,夜来带着人在栎邑城外来来回回搜索着他们的去向,连续几天,都是徒劳无功。

跟随的将士们,见到这副情形,难免会心浮气躁。一个便道,“兄弟们在这儿晃悠了这么几日,也没见北金的一个鬼影儿,这个法子到底成不成?”另一个听了有人出头,也帮腔道,“是啊,王将军带着我们和那些人正面较量过几次了,都知道他们是不好惹的,滑诡如狐,一时没看到就捉不到了。”

他这话成功地惹起了另一个原也在王老皮领下的士兵的牢骚,“你说的一点不错,有的人自己没和他们打过,还以为多容易呢!”夜来骂过王老皮蠢的事儿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他们跟着王老皮,自然觉得自己也被骂了进去,心里十分不忿,好不容易找到个借口,便阴阳怪气、夹枪带棒地想要挤兑夜来一番。

夜来听到这些话,脸上也不露恼色,他骑在自己那匹枣红马上,晃晃悠悠在最前行着,枣红马如今已经对他俯首贴耳十分顺从了。

一个银甲白袍的俊朗少年,骑在毛色艳红的骏马之上,似乎周围人的难听话都如清风一般,拂面即过。他只是挑着嘴角冷笑了一声,“你们也不是娘儿们,怎么话比娘儿们还多?”

那几人本来你一言我一语地说得热闹,还想着要激怒夜来,替王老皮和自己报一骂之仇,没想到反而被夜来激怒。第一个开口的人便愤愤道,“你说谁是娘儿们?你才像娘儿们!”

夜来这时才转过脸来望着他笑了一下,那一笑真可谓是风动莲花一般,既清丽又优雅,可他说出来的话一点也不高雅,“老子就算长得漂亮,干得也是爷们儿干的事儿,你们个个七尺来高,食百姓食,衣百姓衣,却连他们的安乐都保不了,还有什么颜面跟我斗嘴?”

那人被他一言刺中死穴,脸色登时涨红了,还好他颇有几分廉耻,讪讪地闭住了嘴。

夜来也不去管他,自顾自地道,“元洌此人不蠢,只是傲气些,咱们越发表现得庸碌无为,他心里越是得意。他一得意,原本不必暴露的缺陷也会自然暴露,到时候我要你们见缝插针,一举以击之!”

他不耐烦地转过来环视了身后将士一圈儿,“不然你们以为老子疯了?这几日都带着你们遛弯儿消食呢?”

只听有个声音在人群里问道,“元洌的性子,你怎么会那么清楚?”夜来自然听得出他心中不屑与不信,他也知道这句话算是问出在场将士们的心声了,便哈哈一笑,故作神秘地压低了声音,“我嘛,自然有我的法子,这个法子就是......”

“所以,你是怎么知道北金太子的心性的?”神医这几日已经和夜来混得熟了,他也是个乖介的脾气,倒和人嫌狗不爱的夜来十分投契,听他讲了来龙去脉,也有些好奇,便出言问道。

正巧夜来刚喝完一碗药,被苦得呲牙咧嘴的。他从小就很少喝药,来到“卫家军”营中更是少病,记忆里只有那么一两次,自己喝完药之后,卫珈总会从自己荷包里拿出一块麦芽糖给他解解药味儿。

他这次也想如法炮制,可是一想到卫珈不在,就连和神医说话的兴趣都淡了下来。他浅浅地一笑,“也没什么玄机,不过是想着他生母出身低微,全是靠养在国后膝下才能当上太子。这样的人,必然十分傲气,可是心里也必然十分没有安全感。他好伪装,会做戏,也没有什么真情意,说强自然是冷硬如冰,可是说弱,又比世间大多数人,都要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