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九王府的第一晚,是沈璇玑这三年以来睡得最满足的一夜。薛缜本想着再接再厉,可耐不住沈璇玑迷迷糊糊的,揪着他袖子哼唧“我困”。
夫妻间这回事,若是少了她欲拒还迎、低吟浅唱,也实在是没什么意趣。九王爷想了想,还是决定放她一马。
“好吧,睡吧。”薛缜将沈璇玑往怀里一揉,自己也闭上了眼睛。两人都是累极了的人,不多时卧房里就响起低低的鼾声。
花嬷嬷和春绰、兰清在外间上夜,明明看着时间还早,三人正对坐着做针线,忽然听得屋里这一对本该交颈的鸳鸯居然双双睡去。春绰忍不住,首先“噗嗤”笑了出来。兰清性子稳重些,也抿着嘴笑。花嬷嬷还端着,心里却似是松了一块。
次日清早,沈璇玑睡足了,心情大好,在鸟儿的叽喳声里起身。
清晨凉爽的风露里丰盈着一种蔷薇甜美妖娆的气息,金银花藤缠绕罗织,春绰和兰清一个端着黄铜脸盆,一个拿着手巾和银皂胰子盒,燕子一样轻盈而来。沈璇玑穿着水蓝寝衣坐在梳妆镜前,屋里静悄悄的,撒花织锦的帐子半垂着,薛缜面朝外睡着,还没醒来。
春绰上来替沈璇玑穿衣洗脸梳头,待到簪好青鸾花钿,薛缜也起身洗漱了,已经穿好外衫,烟青色的衣裳,上面配着墨玉面绞银散花的如意扣。
“你饿不饿?”薛缜问沈璇玑。沈璇玑摸摸肚子,点了点头。
“不如先叫厨房做个鸡粥?”薛缜又问,沈璇玑有些汗颜,“王爷娶我进府,是要我来主持中馈的,以后这些琐事,便不必王爷操心了。”
“其实我以前,也不惯安排这些事的,只是想着你刚进府,难免觉得生疏。”薛缜走到沈璇玑身后,接过春绰手里的金嵌蓝宝景福簪,替她端端正正簪好,“不过是想你早起吃的好些而已。”
沈璇玑在镜子里冲着他一笑。
二人正是缱绻之时,忽听外头花嬷嬷的声音响起,颇有些为难,“王爷、王妃,可起身了?”
“早起了,嬷嬷进来吧!”薛缜走到榻边坐下,花嬷嬷小步挪了进来,“您、您去外头看看吧!”
“本王衣裳还没穿好,出去做什么?”薛缜觉得奇怪,花嬷嬷虽然长得慈善,却不是个没有主意爱一惊一乍的人。
“您、您出去看看吧!”花嬷嬷看着薛缜,又往沈璇玑那边儿使了个眼色。薛缜却皱了眉,“嬷嬷有什么事儿就直说,在王妃跟前,凡事都不必避讳。”
花嬷嬷一滞,点了点头,“是,门外有几个女子,说是皇上派人送来给王爷和王妃使唤的。”
这么快?!沈璇玑有些佩服皇帝的办事效率了。
薛缜没料到是这事,见沈璇玑看他,就有些脑疼。皇帝赐下的,不去领了怕是不恭;去领回来,又怕家宅不宁。薛缜很烦,他还以为终于过上了好日子,如今这么看,却并没有逃脱被人算计的噩运。
“我、我先出去瞧瞧。”薛缜扶了扶沈璇玑的肩,沈璇玑却按住他的手,嫣然一笑,“我也好了,这就和王爷一起出去。”
以前的事她无法改变,可从今日开始,她就是王府的女主人,薛缜是她的夫君。以后发生的所有事,都理应,也必须有她的参与。
薛缜想了想,还打算说什么,却见沈璇玑已经起身,扶着春绰的手往出走去。花嬷嬷这个老奸猾,也屁颠儿颠儿地跟了上去。
九王府门前,一驾翠盖珠帘的马车旁,站着四个女子。端是柳绿花红,还好九王府周边没有闲人走动,否则必要出乱子不可。
凭心而论,这四个女子都各有千秋,单说长相,比沈璇玑漂亮的绝不是没有。可薛缜连瞧也没往她们脸上瞧一眼,而是乖乖束着手,站在沈璇玑身边,静候吩咐。
双池恨铁不成钢地看了薛缜一眼,却收获了一个“干什么?想翻天?告诉你小子别招惹我媳妇儿否则仔细你的皮!”的警告眼神。
“兰清,”沈璇玑见这时太阳已经升了起来,便自己往屋檐下站了站,还不忘拉薛缜一把,“去问问。”
兰清领命,笑吟吟走上前去,“各位姐姐,如何称呼啊?”
那四个女子瞧着都不过十五六岁,正是如花娇艳的时候,自进宫之后,因为生得好,向来少做活,多是学着如何服侍男子。这时太阳大了,沈璇玑又不让她们进屋,四人都爱惜自己容貌,就颇有些不忿。
“奴婢莹玉,曲清人士,是皇上派来服侍王爷和王妃的。”一个穿粉的容色最美的女子首先开口,还着重地强调了“皇上”二字。
沈璇玑表示毫无压力,我还是皇上亲指的九王妃呢!
“奴婢兰蓁……”一个穿绿的话音还未落,兰清便笑了起来,“哎哟,姐姐和我有缘呢!”
接着的两个穿蓝和鹅黄的便不敢再聒噪,好好地恭敬答了。穿蓝的身材高挑,唤作玉萄;穿黄的肤色微黑,叫做碧螺。这二人比起莹玉和兰蓁,容貌就逊色得多了,可是人瞧着也安分些。
“嗯,”沈璇玑点了点头,扫视了九王府里来围观的下人一周,“既是父皇赐下,你们还不快将四位姑娘请进去?”说完,又笑着对薛缜道,“父皇这样疼惜我们,王爷可莫要忘了进宫去谢恩啊!”
这句话倒是很合礼数,只是,好像,说的时间好像有些不对啊!
“王爷王爷,我是不是很刻薄咧?”“王妃王妃,我最喜欢你得理不饶人啦!”……
话说安国公府里,姚氏在叶老夫人和卫邗那儿碰了钉子,又生一计:自己来到卫玠屋里,撺掇着他去追求沈璎珞。
卫玠听了她的主意,从**跳了起来,“娘,你是不是很恨我?!”
“傻小子,说的什么话?”姚氏嗔着拍了他一把,“你是娘的心头肉,娘疼你还来不及,怎么会害你?为着娘疼你,才让你去和你表妹多多亲近,等到她对你上了心,你祖母和爹爹就是不答应你二人的婚事,也不成啦!”姚氏很满意自己的计策。
“算了算了,我还想多活几年。”卫玠将衣裳撩起来给姚氏看,“你看看,上次打的!如今还有痕迹!我再受不起了!”
姚氏心疼地摸了摸儿子的伤疤,“你爹那个老不修的,亲生的儿子,何必下这样的狠手!”
可是她不容卫玠退却,回过头来,苦口婆心地劝道,“越是这样,你才越要娶到你表妹,她们姐妹惯会哄你爹爹高兴。”
“怕我还没娶到表妹,已经被不高兴的爹爹打死了!”卫玠冷笑了一声。
“不会的,只要你留心,别露出什么马脚来,你爹爹是不会发现的。”姚氏很笃定。
卫玠还是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我为什么要娶表妹?我是未来的安国公,何必要娶个无家无势的孤女做夫人?”
“你是个榆木脑袋啊!”姚氏快气死了,狠狠地推了卫玠的头一把,“她虽是孤女,却有个姐姐是王妃,配你难道不是绰绰有余?”
何况,她有钱啊!
“瞧着冷冰冰的,无趣。”卫玠还是不怎么感兴趣。可他毕竟是姚氏肠子里爬出来的,姚氏笑了一笑,“虽然冷,品貌却是无双的。”
果然就见卫玠眼睛一亮,说起来这位表妹倒是比王妃表妹还要漂亮些。
“若是叫爹知道了怎么办?”姚氏见他要松口,连忙摆着手,“怎么会呢?你爹整日在外头,你表妹想来也不会去张扬,于她又有什么好处?你做事机密些,不会有人知道的。”……
皇帝最近被南地美人绊住,已经多日不曾到“碧梧宫”来了。今天终于逃不过良心的谴责,来和丽贵妃一起用膳。
丽贵妃穿一件深玫瑰色的牡丹花长袍子,正和宫人说笑。皇帝见她这样温和可亲、平易近人,越发觉得她识大体,是个皇家妃子的模样。
“皇上怎么也不说一声,就过来了?”丽贵妃见着皇帝进来,做恍然大悟状,笑盈盈地迎上来,“可是那几个妹妹,服侍的不好?”
皇帝一看佳人娇面生嗔,一颗心松软得跟雪花酥一样,他揽住丽贵妃纤腰,“她们自然不比你服侍得好!”
“哎哟,臣妾说笑的。”丽贵妃娇笑道,“妹妹们个个年轻貌美,怎么会比不上我这个老太婆了?”
“你要是老太婆,这天下可就没有美人儿了!”皇帝携着她的手,来到榻前坐下,“怎么了,在说什么?朕看你笑得开心。”
“没什么,不过是在说,皇帝今日办错了一件事儿。”丽贵妃欲言又止。
“噢?朕还会办错什么事儿?”皇帝伸手去往丽贵妃肋下呵痒,“不会是你又来编排朕吧?”
丽贵妃被逗得咯咯笑个不停,好不容易喘匀了一口气儿,“人家九王爷和王妃正是新婚燕尔,皇上如何就送了服侍的人过去?”
“可是她有什么怨言?”皇帝放了手,脸色顿时变得不好,“朕就说那丫头不识大体,想当初,八王妃还是和侧妃一起进门的,不也照样是妻妾和睦,哪里有她那么多~毛病?”
丽贵妃替皇帝抚着胸口,“皇上怎么生气了?想来九王妃也是世家大族的姑娘,怎么会连这点儿容人之量都没有,想必是不会生气的……吧?”
“哼!”皇帝不答话,高声吩咐道,“今天,是谁去九王府送人的?即刻叫来见朕!”
不多时,一个宦官前来复命。皇帝听了他的话更生气,对着丽贵妃道,”你听听,莫非这奴才还敢骗我不成?无知妒妇,不知所谓!”
丽贵妃一边安慰皇帝,一边给身边的丫鬟递了个眼色。那丫鬟会意,急急忙忙追了出来,“公公!公公您留步!”
“哦?姐姐何事,可是贵妃娘娘还有什么吩咐?”宦官见是丽贵妃跟前的丫鬟,脸上笑得十分亲切。
“娘娘说,公公很会体察上意,日后,还有拜托公公的地方呢!”说着,便递了一对黄灿灿的金元宝过去。
“娘娘太客气了。”那宦官眼都变作了金色,“奴才原本就是效忠娘娘的,说什么拜托就太折煞奴才了,还请姐姐替我回禀娘娘,为娘娘办事,奴才是万死不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