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结果莫兰枢但笑不语,自宽大的白衣袖子里拿出一只瓶子来,放在桌上。
一看见瓶子,倾瑟头都大了。莫不是这瓶子乃当今世上流行的居家赠礼之必备?连瓶子上的青瓷花纹都是最新款的。宰相送一只也就是了,还指使儿子也来送一只,还是一只大的。
倾瑟把玩上瓶子,食指撂在瓶口上使整个瓶子缓缓转动了起来,淡定问道:“这是何物?”
莫兰枢道:“替殿下调理所准备的。”
倾瑟蹙起眉淡淡看了莫兰枢一眼,随即拿起瓶子打开盖放在鼻尖嗅了嗅,道:“爹让你送来的?”她摊开手掌抖了抖,抖出一些褐色丸子,清香无比。
莫兰枢笑笑,道:“爹不知我来了东宫。”
倾瑟问:“那你为何要送这些药来?想治好太子?”
莫兰枢怔了怔,终于渐渐收敛了笑,凝神深深地看了倾瑟两眼,道:“那锦瑟想不想治好太子?”
倾瑟面上没有任何情绪,答道:“想,当然想。”她还等着凡间之事了后,收拾收拾回幽冥呢,如何能不想。
良久,莫兰枢才轻轻道:“你知道,大哥从小喜医术,不喜欢政治上的争争扰扰,就算有爹为我安排了前程,我亦无法违背自己的心意。”
倾瑟挑开了话题,问:“大哥给我的这药可是对殿下有用?如何服用方才有用?”
“一日一粒。”莫兰枢似有些诧异,“锦瑟信大哥?”
倾瑟拈起一粒药丸,挑起嘴角,道:“信,怎么不信。”说着她竟将药丸毫不犹豫地放进了自己口中,顺着一杯茶给灌了下去。
“你……”莫兰枢显然没料到倾瑟会有如此一举,惊了惊。
只听倾瑟淡然道:“可总得有人先试药不是?我吃一粒,殿下方可吃一粒。”
莫兰枢叹了口气,直道拿倾瑟没办法。只是他眉间的笑意换做了微微的沉郁,始终未能散得去。
最终倾瑟没让他去给百里落尘诊治,他也只留下了药方便离去了。只是临走前,叮嘱倾瑟,日后除了他的药方,整个太医院不论是谁开方子,皆不可用。
倾瑟大大方方道:“可以,日后殿下喝一碗药锦瑟就喝一碗药。”
莫兰枢摇了摇头,用两人才听得见的声音道:“锦瑟放心,我不会帮爹对付太子。锦瑟已经做了决定要与爹背道而驰,大哥不问政事亦无法阻止,所以爹的野心只有靠锦瑟你遏制了。不光是大哥,你二哥对朝中之事亦没多大兴趣,只是四弟年纪轻轻便对政事着迷,日后四弟定会参与朝纲,届时还请锦瑟留些余地。”
倾瑟听得一愣一愣的,然更大的震惊还在后面。
莫兰枢温温笑着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朝倾瑟对着口型:“哦对了,你二哥让我问问你,你将我们的三妹弄到哪儿去了?她过得可还安顺?”
倾瑟瞠着双目,就是做神仙她也从未这般吃惊过。竟然有凡人一早就知道她是冒牌的么?
唔,其实……也算不得真的冒牌,起码身体还依旧是同一具身体。
遂倾瑟安静地回了一句口型:“你三妹跟人私奔了。让我在这里好生照料着。哦莫要太感谢我,是我让她跟人私奔的。”
莫兰枢嘴角的笑意深了些,转身而去。
那不明意味的笑,看得倾瑟委实郁卒。
(二)
相府大少爷莫兰枢、二少爷莫兰衍居然知道倾瑟不是真正的锦瑟,那难题来了,到底除了他俩是不是还有其他人察觉出来了?
倾瑟拈着莫兰枢给的药方子去给百里落尘煮药,翠翠伴在左右。
边煮药倾瑟边忍不住问翠翠:“翠翠你说说,本宫与从前相比,如何?”
翠翠听得不明就里:“娘娘是指什么?”
“性子,翠翠觉得本宫的性子变了么,变化了许多?”
翠翠默了默,老实道:“天壤之别。”
“呲”,倾瑟摸了摸下巴,沉吟道,“看来还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本宫都未怎么察觉,到底哪里变化了?翠翠乖,来,你给本宫好好说说。”
翠翠思忖了下,道:“若是奴婢说了,娘娘可不要生气。”
“不生气。”
翠翠大胆道:“以往娘娘是大家闺秀,有些小姐性子。”
“本宫如今不大家闺秀了吗?”
“但娘娘人还是十分善良的,对奴婢那是十万分的好。”
“本宫现在不善良吗,对翠翠没有十万分的好?”
“娘娘以往很爱琴棋书画的,而且样样精通,但现在奴婢没再见过娘娘再碰过其中一样。”
倾瑟又开始习惯性地摸下巴,思忖:琴棋书画那玩意儿,她会?
翠翠越说越起劲,越说越兴奋:“还有还有,娘娘以往很爱美,为了保持身材可以节食一两个月,可现在娘娘专挑肉吃。”
吃肉也有错?大抵凡人都是喜欢吃肉的才对。
“娘娘向往的心上人,是二少爷那般多情又风流的公子爷,现在……现在娘娘就只对殿下掏心掏肺……”
这……这丫头,怎的越说越离谱。
“奴婢还以为娘娘会一直厌恶太子殿下呢,娘娘嫌弃殿下傻。可当初殿下不傻的时候,娘娘还不是一颗芳心净撂在殿下身上……”
照这样说下去,小丫头可就收不住嘴了。倾瑟私以为,自己对那傻太子可生不出一点情愫来,长辈对晚辈的指导和帮助,用“掏心掏肺”四个字,也忒严重了些。
倾瑟忙摆摆手,打断了翠翠,道:“够了够了,本宫就是觉得自己近来有些闷,翠翠有没有觉得还是本宫以前开朗活泼一些?唔,和以前相比,本宫是不是不大招人喜?”
翠翠道:“娘娘以前是开朗活泼一些,但现在奴婢也未觉有哪里不好,娘娘入主东宫,还是沉稳内敛一些好。”
倾瑟微微点了点头,看来日后还是要愈加小心一些。还好眼下太子是傻的,未发觉出来,若日后不傻了一定会如大哥二哥那般一看就看出破绽来。
(三)
煮好了药,倾瑟亲自给太子送了过去。
一看到药,百里落尘就禁不住皱眉,问:“明明没什么病,为何要每日喝药?”
倾瑟看了百里落尘一眼,实在不忍心说他身体没病脑子有病,但凡每一个傻子都有一颗脆弱**的心,遂她只草草安慰了两句:“有病治病无病强身,殿下得多喝才是。”
百里落尘颓然:“要那么强壮的身体作甚,夜里还不是得独自一人睡半张床榻,还不准过界。”
这是一个相当严峻的问题。经百里落尘如是一说,倾瑟忽然意识到,太子他傻归傻但也好歹是个男人,是男人就有需要。
倾瑟忙问:“殿下是否想纳妾了?”
百里落尘一愣,随即眯起双目看了倾瑟一眼,垂下眼帘,又嗫喏道:“若再不与锦瑟生孩子,就得纳妾了。”倘若满朝文武闻太子妃久不孕育,到那时纳妾纳妃可就由不得他自己做主了。“不如今晚我们就生孩子罢锦瑟!”
倾瑟严肃地想了想,说不定太子纳妾还真是个好法子,他既能与妾妃生孩子又能满足身为男人的需要,一举两得。
遂她一本正经道:“待殿下纳了妾再与妾妃生孩子罢。”
百里落尘抬眼看着倾瑟,面上神色却变幻莫测。他让倾瑟将送来的药放在桌几上,然后嘟声道:“锦瑟这药闻着就苦,你让小卓子进来替我喝一半。”小卓子是百里落尘的近身小监,专门试药的近身小监。
倾瑟却没叫小监子进来喝药,但总归是要让人先试药,她想也没多想,端起那碗药就往口中灌,一口气喝掉了小半。她和莫兰枢说过了,日后莫兰枢给的药,都让她来试。
凡是要守信。
百里落尘却深邃着一双眼睛,看着倾瑟捧着药碗入口,没出声阻止。他只是想让小监子来试药,却不想倾瑟有此一举。整个东宫,百里落尘唯一看不懂读不透的人,便是他的枕边人倾瑟。
宰相之女,是百里落尘唯一该戒备的人。
倾瑟喝罢,神色泰然,伸着袖子抹了一把嘴角,道:“我试过了,不是十分苦。殿下趁热喝。”
百里落尘没多做犹豫,将剩下的大半碗药喝了下去。他猛蹙起了眉头。不苦才怪!
“锦瑟,你诓我,苦死了!”
倾瑟见百里落尘喝干净了,方才跟着皱起眉来,道:“嗯,是有些苦。”
“但锦瑟,我们可以苦中作乐。”百里落尘眯着凤目灼然看着她。
“苦中作乐?”倾瑟挑了挑眉。
然下一刻,还不待倾瑟作任何反应,百里落尘倏地倾身而来,倾瑟猛然瞠大了眼。
(四)
一阵幽幽的暗香自百里落尘的身上飘忽进倾瑟的呼吸里,似自宽大的袖口里散出的,又似自精致典贵的领口里散出的。
那是一股幽兰香,令人很舒服的香。
倾瑟却如丢了魂儿一般,任由百里落尘一手紧紧搂着自己的腰令自己贴着他的胸膛,看他半垂着头,薄润的唇瓣欺压在自己的唇上。
倾瑟想,自己是神仙,三界大名鼎鼎的幽冥司主,怎能容得下一介凡人如此轻薄自己,简直是荒唐。
可惜,她亦是人人躲闪不及的幽冥司主,几万年来却是头一回,被眼前之人靠近,唇瓣相碰有一种十分奇怪的感觉。她都不晓得该作何应对。
于是在想出应对之策前,倾瑟一眼不眨面瘫地望着百里落尘,淡定地伸出舌头舔了舔痒痒的嘴巴。
霎时百里落尘的身体像是被雷击了一般,浑身一震。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了起来,一手扣住倾瑟的后脑,一手搂着她的腰肢力道大了些,随即探舌便滑进了倾瑟的口中,肆意席卷,霸道而不容逃脱。
倾瑟手撑着桌几的边沿,丝毫未挣扎或是反抗。她晓得自己算是被这个凡人给侵犯了,但仍旧还没想出个应对之法。
她忽然想起了以往看的那些凡间话本子。
上面是咋说的来着,男子不顾女子意愿轻薄了女子之后,要么女子会哭得一脸梨花带雨,娇骂一声“流氓!”随后夺路而逃。要么女子生性强悍一些,会恼羞成怒,逮着男子的衣领放狠话道“你居然敢占老娘便宜!信不信老娘剁了你?!”
还有一种属冷冰冰型的,会冷着一张·万年冰霜脸推开男子,对其道“你以为你这么做我就会爱上你吗,就算你占有了我我也永远不会真正属于你。你死心罢。”
倾瑟私以为,冷冰冰型的女子虽话语刻薄了些,但最最符合此情此景,该是一记不错的应对之法。
只可是后来,让倾瑟颇为郁卒的是,她还未来得及推开百里落尘,百里落尘就先一步离开了她的唇,继而仍不放手,头枕在自己的肩窝里。
房间里,回荡着两人气喘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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