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算是打发了甄家的乱事,王夫人突然想起了前几日的事情,遂唤周瑞家的,问:“前日园中搜检的事情,可得下落?”
周瑞家的虽然深恨凤姐,但是这样的事情却也不能不和凤姐商议,但是凤姐如今抱病,却也没说了什么,遂决定一字不隐,只回明王夫人。
王夫人一听在潇湘馆吃的挂落,甚至林绛玉还和小厮打了自己的人,一时气愤难当,直接摔碎了手中白玉瓷的茶碗,这茶碗可是王夫人的心爱之物啊,如今倒是可以看的出来王夫人的心中有多大的震怒了。
“哼,连一点子小事都办不好!”王夫人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太太息怒!”周瑞家的连忙说道。“虽然这次没将东西捡了,却也知道了林姑娘的家底子了。”周瑞家的连忙将在黛玉见过的东西也都一一的说了出来。
“这个小蹄子竟然有这么多的好东西?”王夫人的眼睛都快要直了,心中恨得不得了,这东西要都是自己的该多好了呢。
可是现在别说是自己的了,想看一眼都是难的,不过既然是知道了黛玉又了什么东西,以后想算计倒是也是个不难的,实在不行就派了人先借来看看,在‘送’回去也就是了。
“这事情也就罢了,那另外的事情办的怎么样?”王夫人继续问道。
“回太太,我正想和你说呢,那东西的主子却是查不来了,是二姑娘身旁的司棋。”周瑞家的顿了一下,但是还是说了出来了。
“司棋?这可不好办呢!”王夫人暗暗皱眉,语气上像是吃
了一惊。想到司棋系迎春丫头,乃系那边的人,出了这样的事情也得令人去回邢氏。“你去和邢夫人说一声才是,这二姑娘是那边的人,却是不好发落呢!”王夫人压了压嘴说道。
周瑞家的见王夫人这样说连忙回道:“太太这样怕是不好呢,大太太是个多心的,如今我们过去回时,恐怕又多心,倒像咱们多事是的。不如直把司棋带过去,一并连赃证与那边太太瞧了,不过打一顿配了人,再指个丫头来,岂不省事?如今白告诉去,那边太太再推三阻四的,又说:‘既这样,你太太就该料理,又来说什么呢?’岂不倒耽搁了?倘或那丫头瞅空儿寻了死,反不好了。如今看了两三天,都有些偷懒,倘一时不到,岂不倒弄出事来?”
王夫人想了一想,说:“这也倒是呢。快办了这一件,再办咱们家的那些妖精。”
周瑞家的听说,会齐了那边几个媳妇,先到迎春房里,回明迎春。
迎春听了,含泪似有不舍之意。
周瑞家的连忙就因前夜之事,悄悄说了原故,对迎春说道:“我却知道姑娘是个慈心的,虽数年之情难舍,但事关风化,亦无可如何了。”
司棋见了这般,知不能免,连忙跪着哭道:“姑娘好狠心!哄了我这两日,如今怎么连一句话也没有?”
周瑞家的一听司棋这话便是知道迎春是想给司棋求情的连忙说道:“你还要姑娘留你不成?便留下,你也难见园里的人了。依我们的好话,快快收了这样子,倒是人不知鬼不觉的去罢,大家体面些。”迎春手里拿着一本书正看呢,听了这话,书也不看,话也不答,只管扭着身子呆呆的坐着。
周瑞家的又催道:“这么大女孩儿,自己作的还不知道?把姑娘都带的不好了,你还敢紧着缠磨他!”
司棋道:“我做了什么?我却是不知道了呢。”
周瑞家的说道:“既然你不知道且去了太太那里你便是知道了呢。”
迎春听了周瑞家这话,连忙发话道:“你瞧入画也是几年的,怎么说去就去了?自然不止你两个,想这园里凡大的都要去呢。依我说,将来总有一散,不如各人去罢。”
周瑞家的道:“所以到底是姑娘明白。明儿还有打发的人呢,你放心罢。”
司棋无法,只得含泪给迎春磕头,和众人告别。又向迎春耳边说:“好歹打听我受罪,替我说个情儿,就是主仆一场!”
迎春亦含泪答应:“放心。”
于是周瑞家的等人带了司棋出去,又有两个婆子将司棋所有的东西都与他拿
着。走了没几步,只见后头绣橘赶来,一面也擦着泪,一面递给司棋一个绢包,说:“这是姑娘给你的。主仆一场,如今一旦分离,这个给你做个念心儿罢。”
司棋接了,不觉更哭起来了,又和绣橘哭了一回。周瑞家的不耐烦,只管催促,二人只得散了。司棋因又哭告道:“婶子大娘们,好歹略徇个情儿:如今且歇一歇,让我到相好姊妹跟前辞一辞,也是这几年我们相好一场。”
周瑞家的本来就不是什么善良之辈,又怕夜长梦多,司棋本来就不承认那东西是自己的,只不过自己的老子娘捏在了自己的手中不得不认下罢了,更怕司棋会因此去和姐妹们说了闲话,因冷笑道:“我劝你去罢,别拉拉扯扯的了,我们还有正经事呢。谁是你一个衣胞里爬出来的?辞他们做什么?你不过挨一会是一会,难道算了不成?依我说,快去罢!”一面说,一面总不住脚,直带着出后角门去。司棋无奈,又不敢再说,只得跟着出来。
可巧正值宝玉从外头进来,一见带了司棋出去,又见后面抱着许多东西,料着此去再不能来了。因听见上夜的事,并晴雯的病也因那日加重,细问晴雯,又不说是为何。今见司棋亦走,不觉如丧魂魄,因忙拦住问道:“那里去?”
周瑞家的等皆知宝玉素昔行为,又恐唠叨误事,因笑道:“不干你事,快念书去罢。”
宝玉笑道:“姐姐们且站一站,我有道理。”
周瑞家的便道:“太太吩咐不许少捱时刻。又有什么道理?我们只知道太太的话,管不得许多。”又对司棋说道:“还不好生走。一个小爷见了面,也拉拉扯扯的,什么意思!”
司棋气的满脸通红,而那几个妇人不由分说,拉着司棋,便出去了。
宝玉傻愣愣的看着司棋等人离去,却又几个老婆子走来,那领头的婆子却是没注意宝玉就在身边只是和身边的人嘀咕着:“你们小心传齐了伺候着。此刻太太亲自到园里查人呢。”又吩咐:“快叫怡红院晴雯姑娘的哥嫂来,在这里等着,领出他妹子去。”因又笑道:“阿弥陀佛!今日天睁了眼,把这个祸害妖精退送了,大家清净些。”
宝玉听了那婆子的话一下子呆住了,王夫人进来亲查,怕是连晴雯也保不住了,立马飞也似的赶了去,所以后来趁愿之话,竟未听见。
宝玉及到了怡红院,只见一群人在那里。王夫人在屋里坐着,一脸怒色,见宝玉也不理。晴雯四五日水米不曾沾牙,如今现打炕上拉下来,蓬头垢面的,两个女人搀架起来去了。王夫人吩咐:“把他贴身的衣服撂出去,馀者留下,给好的丫头们穿。”
晴雯又羞又臊却也只能认命,本想挣扎了几下,但是因为病的很了,身子骨大不如从前,怎么敌的过那些虎狼妇人?
王夫人冷冷的看了晴雯一眼,见晴雯只是在那委屈,冷冷的一笑,转眼又看了一下周围的丫头又命:“把这里所有的丫头们都叫来!”
原来王夫人听了袭人的话,心中早已经有了不自在,生怕不知好歹的丫头们教坏了宝玉,于是从袭人起以至于极小的粗活小丫头们,个个亲自看了一遍。
又见四儿的,是同宝玉一日生日的小丫头王,虽比不上晴雯一半,却有几分水秀,视其行止,聪明皆露在外面,且也打扮的不同。
王夫人看了冷笑道:“这也是个没廉耻的货!我统共一个宝玉,就白放心凭你们勾引坏了不成?也快把他家人叫来,领出去配人。”
王夫人又满屋里搜检宝玉之物。凡略有眼生之物,一并命收卷起来,拿到自己房里去了。因说:“这才干净,省得旁人口舌。”
又吩咐袭人麝月等人:“你们小心,往后再有一点分外之事,我一概不饶!因叫人查看了,今年不宜迁挪,暂且挨过今年,明年一并给我仍旧搬出去,才心净。”说毕,茶也不吃,遂带领众人,又往别处去阅人。
宝玉只道王夫人不过来搜检搜检,无甚大事,谁知竟这样雷嗔电怒的来了。所责之事,皆系平日私语,一字不爽,料必不能挽回的。虽心下恨不能一死,但王夫人盛怒之际,自不敢多言。
一直跟送王夫人到沁芳亭,王夫人命:“回去好生念念那书!仔细明儿问你。才已发下狠了。”
宝玉听如此说也只能乖乖的回来。一路走一边打算:“谁这样犯舌?况这里事也无人知道,如何就都说着了?”一面想,一面进来,只见袭人在那里垂泪,心中却是更难过了,虽然袭人是他第一个女人,但是晴雯却是他放在心尖上的,如今且去了第一等的人,岂不伤心?于是也不看袭人一眼便倒在**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