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执子之手许子之老(1 / 1)

烟雨王妃 阡陌湮儿 1624 字 8个月前

雪消无痕,空气中仍是寒冷的紧。

三三两两的行人都裹着厚厚的冬装,瑟缩而行。靳楚天弃马从步,走的一身微微汗意,一颗心却是暖津津的。出了皇宫没多久,他便打发了书玄用独特方式联系自己的密探,想必在到达丞相府前能确定一些消息。

这几日子以来也是他任性,几乎完全将心思放在了如何能请慕汐湮回府的事情上,一天一次的跑去莫愁山庄,或者是处理别的事情,自前夜开始已有两夜一日多未再召见过密探。昨日一日他更是惭愧自己鲁莽,慕汐湮那般清脆动听的声音都未曾把他敲打醒来,竟然一直到昨夜临睡才冷静下来意识到自己冲动可能带来的严重后果。

想着,靳楚天忍不住更是自嘲地轻轻一笑,在冷冷的清晨阳光中略略摇头。

离望天酒楼不远的街道上有一家清玉斋,靳楚天路过看到清玉斋早早的已经开了门,心中微微一动,踏进精致清雅的玉阁里转了一圈。柜台上各色琳琅满目的珠宝扫而眼过后,靳楚天淘得一支通体清翠的玉簪子,顺道便向望天酒楼走去。

他原本是想与潘存阳和解之后再专程去见慕汐湮的,此时这清秀灵动的玉簪却让他心中按捺不住想见慕汐湮的冲动,神使鬼差地改变了道路方向。

香荷正指挥着酒楼里的伙计打扫酒楼门前,忽然看到靳楚天颀长略瘦的身影埋在棕色狐毛麾下,一个人向这里走来,忍不住微微惊讶地轻声道:

“王爷?!”

靳楚天走近了微微一笑,点了点头,看着香荷温和地道:

“湮儿的伤怎么样了?!”

香荷心中微微不高兴,明媚的小脸一黯,耷拉了脑袋福个身子低声道:

“小姐的性子想必王爷也是知道的,身上的伤倒还好,可是心理的伤怕是重的不得了。”

靳楚天略略愧疚一笑,向香荷又问说:

“那,湮儿此时在哪?!本王可是方便见她!?”

香荷心中几分生气。可是想想,又看着靳楚天俊秀的容颜上清冽带着几分欢喜的笑容,不争气地点点头,用手轻轻指了酒楼的楼上,半是不高兴地答到:

“小姐在房间里。王爷,昨夜小姐为王爷担心了大半晚上,又安排了许多事情,想必这会儿还没醒来。王爷要是想见小姐,就先在这厅里等着吧。待小姐醒了,奴婢便去请她下来。若王爷等不得,那就请王爷先忙自己的好啦。”

靳楚天听闻香荷有心使小性子的话,又看看香荷微嘟满满不乐意的小嘴,忍不住心中几分笑意。淡淡地站直了身子,挑着眉看着香荷道:

“哦?!本王自然是专程来见湮儿的,当然等得。不过不知道香荷姑娘等不等得,若是本王见不到湮儿,恐怕要与书玄一起前往边关经年呢。”

香荷的脑袋刷地抬起。睁大了眼睛,看着靳楚天失声叫道:

“啊?!经年?!那是几年?!王爷,那,他——”

靳楚天心中噗哧一笑,眼角弯起一道新月。

香荷圆润的小脸涨地通红。看着靳楚天脸上浮起的笑意,这才明白过来靳楚天是有心调侃她,忍不住气道:

“王爷要是见小姐便见啊。您和玄书侍卫想去边关多少年就多少年,才不关奴婢的事情呢。奴婢,奴婢是——是替小姐,小姐担心!”

语罢,恨恨地一跺脚。圆润明媚的小脸上双眼瞬间微红,隐约的几分委屈和欲要流泪。

靳楚天看着嘴角笑意更浓。忍不住温和地呵呵一笑,气宇轩昂。抚了长麾,狐毛在微寒的阳光底下顺风绒飞,容颜如画,身影在风中清冽如梦。静静地叹息一声,靳楚天才看着香荷那失落微微红了双眶的小脸淡淡地笑道:

“本王是来向湮儿请罪的,香荷姑娘,只怕是书玄是真的要跟着本王前往边关一年半载了,若是你想见他,午时便自己去趟辛味茶楼吧,他今日午时要在那里替本王办事的。”

香荷圆脸更红。微微羞涩地抬头看向靳楚天,却只看见靳楚天难得清冽温和的眸子。心中忽然一阵绪乱,竟然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只是结巴地向靳楚天道:

“呃,香荷,香荷知道了。谢王爷。

刚才,刚才,是香荷放肆。小姐其实早起了,正自己在房间里习字呢。小姐可能因了昨天的事情还有些烦心,却是不说,还望王爷能够让小姐宽心。”

靳楚天微微一笑。点了点头,便自己大步地踏进酒楼,直向三楼。

三楼廊上中间的一间房间里。清香淡淡,雅气清幽。慕汐湮出神的伏在案头,无精打采地支了受伤的肩膀,一笔一划无心的写着字。案头澄泥砚台墨亮如漆,泛着几缕似有似无的腊梅香,一列笔架上长毫短挥各有,案上白纸如绢,细腻轻盈。

靳楚天轻轻地推开房间门,慕汐湮隐约的听见开门声,无精打采地头也不回道:

“梅姐姐,药熬好了吗?!先把药放着吧,一会儿我再喝。”

靳楚天微微一愣。背对着他映在帘子后的慕汐湮,一袭厚实的宝蓝色冬裙,长长飘逸的长发习惯的只以一条同色绸带紧束,娇小的身子无力地趴在案上,竟然颓废无力的让他心疼。

缓缓地拨过帘子,站在慕汐湮身后。清晰地看到眼底下慕汐湮白皙的小手在白纸上有一笔没一划的乱写着一些字:

湮雨如暮,楚天之阔。楚天,之阔。汐湮,烟雨。

凌乱的字迹围着一圈,中间空白之处隐约简单的抹画着一个男子面容。那男子有一双神采飞扬的眼神,一双浓眉洽到好处。隐约唇边浅笑,几缕不羁和傲然。靳楚天微微一怔愣,忽然看仔细那个男子依稀熟悉的面容上,左眼角微微多了一道眼纹,使得那双桃花般的眼睛更多一份俊逸——

忍不住心尖一疼。几分愕然和明镜般的清醒。——这样的眼眸和容颜,除了靳楚天自己还有谁?!

鼻尖一酸,氤氲满目泪水。

靳楚天伸出白皙的手指,轻轻地从慕汐湮背后将手抚在慕汐湮昨日受伤的肩膀上,轻声哽咽道:

“湮儿,。·····”

慕汐湮忽然被吓了一跳,惊地直从案头跳起。身子一时不稳,竟然扭头撞进身后人的怀里,撞得靳楚天一晃,毛笔也掉在了地上,同时疼得两个人龇牙咧嘴——靳楚天伤在肩膀和腰间,慕汐湮伤在相反的肩膀。这一撞刚好碰到彼此的伤痛,如何也忍不住的都齐声轻嘶。

慕汐湮一看是靳楚天,心中一愕,略略站稳了身子,才慌乱无措地耷拉下小脑袋轻声嘟哝,带着微微的委屈和生气道:

“你,你怎么来了!?”

靳楚天眼底几分雾气朦胧,定定地忍了疼,伸手轻抚向慕汐湮的肩膀,慕汐湮微微颤抖了一下,却仍是没有避开。这细小的动作让靳楚天心中微暖,心里一阵轻松,轻轻温柔道:

“湮儿,我是向我的湮儿道歉来了。”

这声音温柔磁性。儒气真诚。

瞬间被这温柔磁性的声音氤氲满眶泪水,慕汐湮噙着泪水仰头向靳楚天委屈地倔强道:

“湮儿又没有如何,哪里要王爷道歉。”

靳楚天酸涩地一笑,看着慕汐湮越发清瘦苍白的小脸眼泪忽出。伸手轻轻地揽着慕汐湮的肩膀,靳楚天心中满是心疼,一字一句清晰坚定,温柔地道:

“我的好湮儿。是我错了。这一生,无论我是靳楚天还是靳之阔,都只是湮儿一个人的夫君。”

慕汐湮的眼泪瞬间下来。忍不住轻轻的啜泣,想转身躲避。却被靳楚天扳着身子无法转过,只能倔强地看着靳楚天小脸几分气愤,想说什么,半天又说不出来。

靳楚天看着慕汐湮明亮的眸子映在水墨案头,满满的委屈和无可说起,知道慕汐湮的大概想法,便微微一笑,定定地含着泪看着慕汐湮认真道:

“湮儿,昨日是我太轻狂任性与潘将军那般动手,惹得你受伤难过,真的很抱歉,真的很对不起。但是湮儿你放心,楚天既然要做湮儿的夫君,便绝不会做一个配不上湮儿的懦弱无能男儿!

昨日之事,我已经决定了今日要认真的亲自去向潘将军道歉。但是却忍不住还是想要先见你一面。喏,”

靳楚天说着,忍了疼痛艰难的用手将小小的锦盒从麾下隐蔽的地方掏出来,递给慕汐湮温柔地道:

“这是我经过清玉斋时看到的一支玉簪,觉得这色泽清透又简洁玲珑,甚是适合你这飘逸长发,便买了下来先送给你。待你收下了,我便去向潘将军道歉。我知道你心中担心昨日我们两个人那般任性胡闹,会引起一些人图谋不轨危及边关,也知道这是我任性不够成熟必定会闯下的祸,所以一定会将它处理好。湮儿,你先看看,这簪子你可是喜欢!?”

慕汐湮鼻尖酸涩。

清澈如泉的眼睛里氤氲雾气,粉唇微微嚅,轻轻地从靳楚天打开的长条锦盒里拿起那支通体清翠玲珑的碧色玉簪,微微的还带着几分温热,定是靳楚天温热的体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