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玉中痕(五)(1 / 1)

美人在侧 蓂小荚 1333 字 8个月前

检验青儿尸体的是皇后派下的医学博士刘医士。青儿的尸身已经转到宫中偏僻处的一个灵堂,次日我匆匆赶去灵堂找刘医士,想尽快知道他查出什么有利可指的证据。

刘医士撩开青儿干燥的发丝,指着脖颈上了几处淤青说:“回禀娘娘,臣仔细查看后发现,青儿身上除了绳子的裂痕,还有十个较为清晰的手指印,可以断定死亡不是青儿自己所为,而是有人谋杀。”

我微有惊愣,久久看着青儿脖颈上的手指淤青,胸口的闷怒开始翻滚。我再问:“可还有其他线索,比如可以找出凶手的蛛丝马迹?”

刘医士摇摇头:“只有这是个手指印,不过这也能断出谁是凶手。”

由他这一句,我暗暗松下一气,然后他为我解释手指印与凶手之间的关系,听完后我心中有素,转往大牢。

牢中的气氛没有因为什么而改变,对于这里面的人来说,多一桩案件和死一个人都是常事,长期处于这样的环境里,对于生死已经麻木看开。我找来当初发现青儿的牢役直言问:“你是怎么发现青儿的?在场的还有谁?”

牢役并未犹豫,一面说着一面回想:“当时听竹阁的鸣儿代采充容来向青儿讨问玉佩,普通宫人来牢中是规定不能打开牢门,只能隔门说话。既然用不到钥匙,奴才也就没有跟进去。鸣儿进去不久后就传出一声尖叫,奴才们赶紧去的时候,青儿已经上吊死了。”

我再问:“牢门没有打开?”

牢役点头:“关得严严实实,门锁未曾有撬动痕迹。”

牢役没有开门,门锁也没有被撬动的痕迹,如果青儿是被杀,那么那个人是用什么方法掐死青儿的呢。思绪回转,我猛然想起几年前我也是在大牢中经历的一件事情。当时叶影还活着,被关在大牢中的密室里,李建成便是让宫女潜在牢中每日偷偷将外面送来的饭菜送到密室去,神不知鬼不觉地藏匿了叶影的行踪。而这一计用到这里,也是没有不可能的。

我环顾四周,这个牢房较为偏远,隔了四五间才有人关在里面。那些犯错的人有的呆坐在草团上,有的向牢门外直直伸着肮脏伤肿的手臂,我观察了许久仍是没有辨出谁可能是此计使作者。如果不是用了这计,如果牢役也没有说谎,那是他们用什么不为人知的方法进入青儿的牢房,还能让周围关着的犯人不吭一声。

听竹阁的采荨已经是嫌疑对象,这最后一问得从听竹阁宫女口中得知。我心中最怀疑的对象自然是采荨,只要听竹阁宫女的一个口供,我便可以将从前的委屈和现在的痛苦一并讨回!于是,我从大牢出来,转往听竹阁。

我命身边的宫人回德庆宫将侍卫带来,一支队伍压进听竹阁的院子,采荨站在殿中前后打量了我身后众多侍卫,目光定在我身上,冷冷道:“你来做什么!”

我跨进殿中,不屑瞟了她一眼,高声道:“皇后娘娘已经此事交于本宫查办,希望采充容配合,否则别怪本宫没提醒你!”不等采荨反应,我向侍卫动了眼色,冷斥,“来呀,把听竹阁的宫人全部带走,本宫要一个个审问!”

侍卫得令,上前扣住殿上的宫人,我拂袖踏出门外,待全部持拿完后离开。见此,采荨大叫起来:“你都把宫人带走了,我这听竹阁岂不是空了!”

我回过头,冷呵:“你已是带罪之身,不需要伺候!”

她惊愣愣地站在那,因我是奉命查办,她只好眼睁睁看着我将听竹阁的宫人全部带走。我先将听竹阁的宫人安排站在院子,来回踱了两巡,我停住脚步,问低头沉默的宫人:“本宫想知道,是谁抓着青儿说她窃玉的?”

宫人之间相互对了几眼,将目光落在后排的一个宫女上。我静静盯着她,她略抬了抬眼对上我立马又惊缩了回去,很快她就十分自觉地移出一步说:“是奴婢。”

我毫无表情,命:“把你见到青儿之后的事都说一遍。”

宫女顿了顿,回答说:“奴婢泡茶给采充容之后从殿中出来,见到竹林间有人躲得鬼鬼祟祟,便立即禀报了采充容。听竹阁上众宫女太监一同围赌,将此人抓获后才发现是德庆宫上的青儿。而前一刻采充容就派人在殿中寻皇后娘娘赐的玉佩,所以便怀疑到青儿头上。不想……这只是个误会。”

我一声冷笑,目中乍寒:“误会?青儿出现在听竹阁并不算异常,她或是因公事,或是因私事,况且青儿并不承认玉佩是因她所丢。”我眯上眼眸,盯着她一步步靠近,嘴角讽笑,“这种季候,是有晨露的,竹叶碰上露水沾上泥巴,是很黏人的,而青儿的鞋上未曾有听竹阁竹林的黑泥和竹叶,你说青儿躲在竹林间鬼鬼祟祟,为何在德庆宫的时候,不论是青儿还是你们都没有在殿上留下一点泥巴。你不要告诉本宫在这些事情发生之前,你们每个人都换了鞋子!”

宫女眼皮一颤,弱弱开口,连自己都把握不准了:“兴许是来的时候在路上踩干净了。”

我绽然一笑,却目中严怒:“兴许?你当本宫是傻子么!听竹阁与德庆宫路隔不远,黑泥粘性也不弱,你以为这么点时间就能轻易踩落得干干净净么!”我大袖一挥,转身怒喝:“来人,拉出去杖责四十!”

宫女大惊失叫,抱住我的腿求饶,我一脚踢开她,旁边的太监立即将她拖了出去。杖责四十可不是小数目,四十杖就可让身体壮的宫人背臀血肉模糊,血肉飞溅,可想而知,这杖责力度和数量不容小视,这便是一种残忍的宫刑。不一会儿,外面就传来杖打声和宫女痛苦的嚎叫,这边的宫女连连打了个哆嗦,惶恐压下脑袋,都紧紧揪着自己的袖子。约过了一刻,杖声仍十分有次序的无情着,外面的叫声渐渐凄凉无力,在这片肃静中声声蔓延,衬了几分凄凉的哀怨。我缓步行在宫人之间,扫过她们一张张紧张冒汗的脸,最后停步在一个衣着稍比其他人精致些的宫女前面。我眉间高挑,手掌微微握紧,咬着牙明知故问:“那天就是你口口声声在德庆宫喊是青儿偷拿了玉佩?”

她微微一愣,面上略有不安,硬硬点了头。我应了一声,令她来殿中说话。她就是采荨的贴身宫女鸣儿,当日也就是她在我德庆宫大喊大叫,不守礼尊。我冷冷望着殿下的她,开口:“是你最先发现青儿死了是吗?她是用腰带上吊的?”

鸣儿点头,极为肯定道:“不错,当时奴婢看到青儿死了,衣衫拖拉不整,恰恰是少了腰带,所以奴婢就断定她是用自己的腰带自杀。”

我僵僵一笑:“本宫仔细研究过,囚服的腰带根本没那么长,囚服的腰带和衣服一样粗造,可那根却是精细许多。”

鸣儿的眉间在不禁意间皱了皱,犹豫少顷后说:“这,奴婢就不知了。或许是青儿本已打着自杀的念头,所以偷偷换了腰带。”

我站起身,缓缓下步,目光始终没有从她微变的脸上移开。我来到她面前,不紧不慢道:“你是断定青儿必是自杀是吗?本宫在青儿脖颈上发现,除了绳子的裂痕还有几个手指印。医学博士已经鉴定此不是青儿手印而是令有他人,每个人每指持力的方向和轻重都是不一样的。按规矩每个人都逃脱不了嫌疑,这也是你们证明清白的时候,就由你先随本宫去灵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