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璟雯苦笑着,拿起案桌上的信将它撕了粉碎。她用悲痛的眼睛看我,幽怨和无助:“到了承乾殿,我却一次都未见过他。我心中放不下,这几年都放不下,就连这几封承载我沉重思念的信,他究竟看到了没有我都不知道,我只好继续假装他在那头静静看我。”
我看着她将纸屑散进香炉,燃起通黄的火苗,闻到纸墨未干的苦味和清泪的咸味。尽管同情,可我还是坚决摇头:“燕承徽,你与他是不可能的。你莫要再冒险,相忘于江湖或许太过残忍,可好过纠结纠缠一生。你自己要好好想清楚!”
说完这些,我决绝离开,留她一人独自思考。过了两日,燕璟雯来我殿上,面色憔悴,眼下一圈黑黄。该是这几日为此睡得不好,我唤宫人沏热壶茶来提神,迎她一同坐下。
我殿上本就不喜留人,如今只剩下燕璟雯与我两人。燕璟雯看我的眼睛透着哀求,还未坐定就低声急急说:“如今,我还和从前一样称你一声兮然姐姐,你能不能帮我去问问他?在我可信的人中,只有你与他熟。”
我无奈摇头,还是坚决道:“第一,燕承徽莫要这么唤我,被旁人听到恐怕要责我犯上之罪。第二,我与他只是见过几次,他是殿下的将军,我怎么会和他熟呢。”
不能再给她任何希望,否则就难以自拔。
宫女沏茶回来,端着茶壶与我说李世民来了。刚说完,殿门就跨进一个穿着春日素衣的人影,而我身旁的影子微微一动,往后退了退。燕璟雯该是心中对李世民有着愧疚,所以才做出这般神色。我移步挡在面色虚弱的她前面,笑迎着李世民做在一旁,正好挡住燕璟雯怪异的神情。
这次李世民来我殿上,面上却是一阵不悦。我问起何事烦恼,他几番辗转了才说:“秦将军违反军规,我气不过又怜惜他,便罚了五十杖责!他跟了我大战这么多年,现在倒有些后悔不该罚得这么重。”
“啪嗒!”一声脆响,燕璟雯慌忙向李世民拜身道歉。李世民笑:“不过是碎了一个茶杯,下次让宫人吹凉了再端给你。”
燕璟雯慌着神色坐回位上,我暗暗看了她一眼,又瞧了毫不在意的李世民。李世民常常有事不外露,不知燕璟雯这惊摔了茶杯有没有引起他的注意。或许是我太多虑,李世民该还不知道燕璟雯对秦叔宝有意这么回事。
燕璟雯面不自然,我按上她的手悄悄向她摇头,她沉住面色又在殿上坐了坐,但很快福身退下。李世民望着她离开的背影忽然冷呵一声,我不明其意,却是不敢就此事开口。
李世民饮了口茶,抬头很是随意地与我说:“兮然,有些人用嘴说不明白,必须要付出行动。”
略有预感,却还是不敢开口。方才他特意提起秦叔宝被杖责,现在想来实在有些故意,还有现在这随意自然的样子,李世民是早就知道了吧?
“你看,这些是什么。”正想着,李世民将手一摊,案桌上撒下四五个信封。每一封都是秦叔宝的署名,而这个字迹,和那日我拿到燕璟雯的信封一模一样。我诧异地望着这些书信,这些信居然都在李世民的手上,那他为什么没有按规惩罚燕璟雯?
“我可以饶她一命,可我不能再让她冒险给承乾殿抹黑。杖责也是叔宝提议的,只要让燕承徽明白如何心疼,她也不会再冒险做了!”李世民定定说,起身整起这些书信放在灯笼罩里,让火肆意将这不该有的思念爱恋销毁。看着火光燃燃,叹息燕璟雯的同时又庆幸,还好李世民不加责怪,将此事这样掩盖了了。只是还有些忐忑,面前这个人的心中到底还装了多少想法和秘密。
我问:“燕承徽心中没有殿下,殿下不觉得生气吗?”
李世民叹息道:“我心中无她,何必妄想得到她的一切;她心中无我,何必一定要装作一心一意。只要平平淡淡,不生枝节便好。这种事情,相互的心里知晓便好,这也是护她自己的办法。”
其实燕璟雯的未来原本不是如此,只是她的身份背景成了政权势力的加码,所以她不得不选择她都不愿意的结果。可她却傻傻的以为到了承乾殿就可以时时见着秦叔宝,幻想总有一天李世民会放走她。可李世民是多么会把握势力的一个人啊,他怎么可能那样做。
我淡淡笑着,问:“他对她又是如何呢?”
李世民说:“我将这么书信交给他看时,告诉他不要因为我的身份而阻断了自己真实的想法。而他看也不看,便与我提出杖责这个建议。他说,既然是他让燕承徽犯了规矩,那就由他来偿,这场杖责也并不冤枉!”
我又问:“如果他们两人之间真的感情存在,殿下会怎么做?”
李世民暗了眸子,沉沉道:“那么这场杖责就不是他亲口提的了,我照样让燕承徽看清楚,她做的事,后果是由她念的人收场。”
我低头笑了:“殿下还是心软的。如果换做别人来办这件事,怕早就不留这两个人了。”此话之中,我说的颇有深意。李世民留着秦叔宝,因为他是有能的战将,留着燕璟雯,因为她是不可失的势力。
李世民转了神色,展笑与我说:“宽儿这几日已是好得差不多了,你想什么时候接他回来?”
一提到宽儿,我就开了心怀,说今日就想亲自去接他。李世民笑握起我的手,带着我往他寝殿走。刚进了李世民的寝殿门,就看到李宽坐在案桌旁捧着药碗喝药。这孩子以前从不敢喝药的,这会儿怎么愿意起来了。正奇怪着,只见案桌上有一个小碟子,上面放着几粒蜜枣。
李宽喝完药放下碗才发现门前的我,笑跑着向我扑来,抱着我的腿叫了声“姨娘”。我问他,要不苦么?他忽然想起还未吃桌上的蜜枣,正要返回却有顿了脚步回头与我道:“不吃蜜枣消苦了。父王说,男子要经得起苦!”
我问:“既然如此,怎么还喝药的时候准备了蜜枣?”
李宽笑说:“是秦王妃为我准备的,她还是说我怕苦,不想姨娘今日一来我就不怕苦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