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7 遗愿(1 / 1)

我和花喜是一起将鬼老怪的尸体抬回去的,回去面见半夏的时候,我们合伙编了一个完美的理由来欺骗半夏。我们说鬼老怪在半山采药时,不慎坠落山涧,然后猝死。

半夏异常悲痛,但对我们的话却深信不疑。毕竟,他是怎么也不可能相信,杀害他师傅的人,会是他最亲爱的师妹。那个一同将他们抚养长大的人。

对于鬼老怪的死,半夏是异常悲痛,他一个人跪在鬼老怪的灵前,三天三夜。虽然不曾留一滴眼泪,但我们谁也能从他落寞而绝望的脸上,看到他的难过。

我不知道花喜的内心想法是什么,不过这些天,她的精神很恍惚,时常喃喃自语,喊着师傅。从她那呆滞的目光中,我看到了她的悔恨与无助。

那天,灵芝也察觉了无忧谷里的气氛非同寻常,于是牵着我的手,有些好奇的问我:“娘亲,怎么爹和干娘最近都不理我啊,连饭都不怎么吃呢?”

我对着她苦笑,满是悲伤道:“因为,干娘和爹最近很伤心,所以吃不下饭。”

随后,她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道:“那祖爷爷又怎么了?为何他一直躺在那里,连话也不跟我们说了?昨天,我怎么叫他,他也不答应我。”

听到这里,我掩不住内心的悲伤,捂着嘴就哭了起来。

灵芝见我哭了,蓦地有些受惊:“娘……娘……娘啊,你怎么哭了?”说罢,她也跟着哭了。

那晚,灵芝闹得很凶,一个劲的要她的爹,可是半夏因为守灵,哪也没去。

后来,灵芝又要祖爷爷,我无奈,只能告诉她祖爷爷死了。

小小的灵芝,对于生离死别还没有什么概念。毕竟,在这无忧谷里,鬼老怪还是第一个死去,她也是第一次面对死人。

“娘,你说祖爷爷死了,他为什么会死啊?”

看着她瞪大水眸,一脸天真的望着我,我言以对,我总不能说,是她最粘的干娘杀害了他吧。

“娘,你说啊,人为什么会死啊?祖爷爷又为什么会死啊?”

我含泪道:“因为,他老了,就要死啊。”

“人老了就要死吗?”

“嗯,生老病死,是每个人都逃不过的。”

“那祖爷爷死了,他会去哪里呢?”

我无法告诉孩子关于地狱的残酷,于是就说了天堂的美好。

“祖爷爷死了,就会到天上去,然后变成小星星,守护着我的灵芝。”

听到这里,灵芝显得异常兴奋道:“是吗?娘亲?那我以后可不可以跟祖爷爷玩呢?”

我摇了摇头,不忍道:“不能了,以后啊,只有祖爷爷能看到灵芝,但灵芝看不到祖爷爷了。也不能说话,也不会相见了。”

灵芝一听我这样说,蓦地急哭了,拉着我的手道:“不,不……我不要祖爷爷变星星,我不要见不到祖爷爷。我不要祖爷爷死嘛,我要去找祖爷爷,我要祖爷爷跟我一起玩。”

这是长这么大以外,她第一次这么肆无忌惮的哭闹,任凭我怎么哄也没有办法。直到她完全哭累了为止,才渐渐睡去。小小的她,在梦中熟睡也是蹙着眉的,我想,在梦里,她也在思念她的祖爷爷吧。

五天后,我们在无忧谷选了一处山明水秀之地,然后把鬼老怪给葬了。

生前的他,清贫且乐善好施,死后,这里群花环绕,前有宁静溪流,后有群山围绕,让他在这里安宁,怕是最好的选择了吧。

葬了鬼老怪以后,我们一起默然的回到了曾经的小屋。没有了鬼老怪的存在,屋里有说不出的清冷与空荡。

花喜一个人把自己琐在房里,也许经历的此事,这给她的无知,带来了一次狠击。

半夏并没有因此而怀疑什么,只当花喜也是伤心,而这样把自己封闭起来。

我看着曾经意气风发的师兄妹俩,如今却因鬼老怪的离去变成这样,也不由心痛不已,更多的却是无可奈何。

那天,看到颓然疲惫的半夏,神情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这些天的悲痛与绝食,瞬间让他瘦骨嶙峋。

那深陷的眼窝,完全展现了他这几日没有休息好的结果。

“半夏,把这个喝了吧。”我知道他不想吃饭,便把一些熬好的参汤端了过来。这个虽然不能充饥,但补充一点体力算是没有关系。

这几日来,一言不发的他,陡然暴发出一声凄凉的唤声,紧接竟捂着脸朗声哭了起来。

这还是,鬼老怪去逝到现在,我第一次看到他哭。

有句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这些天的隐忍与坚强,到了此刻,完全濒临崩溃。

我在怔愕片刻后,同样哭着上前,我一把抱着半夏道:“半夏,你别难过了,想哭就哭吧,哭出来会好些。”

他一介男儿,竟呜咽的对我说道:“余恨……余恨,师傅走了……师傅真的走了……”

我轻拍着他的瘦得扎人的背脊,淡声说道:“半夏,你没有了师傅,还是有我们,有我们知道吗?”

“余恨……余恨……我怕,我好害怕……”他一边说哽咽的泪,再次无声滑下。

“半夏,你一定要坚强些,你是鬼老怪最得意的徒弟,你要肩负起所有责任,因为花喜她还小……”

当我提到花喜的时候,他微微一怔,竟止住了泪水。

下一秒,他漠然的将我推了开来。那通红的双眸,竟用前所未有的陌生与冷漠道:“是不是,师傅临前,有对你交待什么吗?”

看着他悲痛而无奈的双眸,我心里尽管很不忍,但我想到,花喜所做的这一切,难道不就是为了这个吗?还有,鬼老怪临终前的遗愿,也是这个。就算,对于半夏再怎么残忍,但也只能说出这些,才能圆满。

于是,我违背着自己的内心,无力的点点头道:“鬼爷爷说了,他若去了,你将终生照顾花喜。”说到终生两个字,我的语音都在颤抖。

他听罢,只是冷冷一笑,继而有些嘲讽与认命的掀起唇道:“终生……真的就是终生吗?”说这句话时,我能深深体会到他内心的悲凉与不可推卸的难受。

我不再回答,只能用默认来坦承这一切。

他沉冷一笑:“好,余恨,既然这是你亲口告诉我的,那么我会照做。”

留下这句话,他似乎不再打算做任何无谓的挣扎,只留下一个哀怨而凉薄的身影。

我盯着那身影内心揪痛,深深的轻唤一声:“半夏……”可剩余的话,到了嘴畔,却怎么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