薨逝(1 / 1)

丑妃媚倾城 唐寅才子 2756 字 6个月前

太后薨逝。老天似乎也在这死亡的瞬间爆发,每日雷雨不断,秋水坊碧湖里的荷花,被打得东残西倒,到处是一片狼迹。

在这焦躁不安的两天内,苏念尾千方百计使人给东陵雪寒送了口信。希望他能带他去凤仪宫,见上东陵褚天一眼。她知道,此刻的他,情绪一定非常低落,消沉。那种失去挚亲的痛,是旁人无法理解。

匆匆到了凤仪宫,殿廊,殿外,皆是白纸飘飞。四周挂满了白幡,哀乐声不断。所有宫女身穿素缟,一脸哀痛。

“皇上就在里面,笨女人,你好好安慰他吧,我就不进去了。”东陵雪寒,一脸沉重的望着她,随后便转身离去。他知道,皇兄现在也许除了这个女人以外,谁都不想见吧。与其为他陡增烦恼,不如让他冷静一下。

苏念尾明白东陵雪寒的意思,黯然的点点头。兀自推开殿门,阴风袭来,背脊阵阵发寒。里面那跌宕起伏的呜咽哭喊声,更是乱成一片。

跨过殿门,苏念尾内心一阵哀痛。这种死亡的味道突然让她想起了在现代时的一位同学。当年因为意外,而发生车祸,四肢碾断死无全尸。虽然她们死不不同,可是却都是那样年轻美丽。

突然就这般走了,留下亲人挥洒着的泪水,还有那无尽的痛苦。

想到这里,她快步入内。想知道此刻的东陵褚天,到底怎么样了。

殿内那竭斯底里的哭声似乎让她有些窒息,望着满屋的白幡如鬼魂般飘来荡去。她双臂环胸,小心翼翼的向前。除却那些白色的死人用品之外,映入眼帘的那顶黑棺就显得格外醒目。

黑棺的四周挂满白花,那就是皇太后的棺材。不错,此等棺木一定是用千年柳洲木所铸,而且在棺木的四角,皆以黄金镶边,虽然此棺显得异常宽大而气派,而总给人一种死寂不祥的味道。

在黑棺的周围,围满了多位女子哭嚎,而跪在当中的少年却一言不发的盯着黑棺入神。

苏念尾望着清瘦倔强的背影,一眼便看出了是东陵褚天那小鬼。

只见他跪在当中,身穿白色孝服一动不动,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苏念尾不忍的走上前去,与他一同跪在地上。这一举动,立即引来那些呜呼哭喊的女子一阵侧目。唯独东陵褚天,思绪没有半点打破,他愣愣的盯着那黑色棺木出神,黑瞳空洞得没有一丝生气。

“想哭,就哭出来吧,或许这样会好点!”苏念尾心里一阵泛酸,却找不到其它安慰的话语。

东陵褚天淡淡的瞥了她一眼,眼眶瞬间泛红,很快,他强硬的扭过头,望着屋顶,始终没有让泪水掉下来。

苏念尾知道他心头难受,想过去牵他的手。这时,天际一道雷鸣,吓得屋内的女子皆止住了哭声,一个个脸色青紫的盯着棺木颤颤发抖。

与此同时,东陵褚天突然站起身,眸子朝众人一瞪。眼里有说不出的悲怆,就在众人惊骇不已的情况下,他突然冲出凤仪宫,朝大雨倾盆的殿外跑去。

苏念尾见状不妙,连忙紧跟出去。她想,这孩子一定是压抑太久,一时之间承受不了,所以才这样自我折磨的冲出去发泄一翻。

“皇上…..你别跑…..”苏念尾一边追,一边喊,可是他却像失控的了一般,怎么也停不下来。

那些侍卫宫女见状,也一同追了出来。此刻,宫中上下,六神无主。

豆大的雨珠打在背上,阴凉的同时,微微有些发痛。寒风刮在脸上,更有说不出的苦涩之感。

“啊——”他像极了失去母狮庇佑的迷茫幼狮,一路上不停疯狂寻找着安全感。

“小鬼,你等我……….”苏念尾尽管全身已经湿透,却仍然喘气吁吁的穷追不舍。

雨打在声上,雷响在耳边。他似乎已经被这个世界隔绝,完全听不到一般疯狂往前冲。

直到,她累得倒在地上,他才收住脚。转过身,他一脸痛苦的望着她,眼里的那种委屈与无奈,让人心紧揪得紧紧。这就是失去母亲的孩子,他的眼神是那样的寒冷与孤独。

“为什么——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跟过来!”他愤怒的冲到她身前,蹲下身握住她盈弱的双肩摇晃道。

“因为我担心你!”水从他憔悴而俊美的脸上哗哗流过,分不清是泪痕还是雨水。

“朕不需要任何人担心,你走!”他冷冷的放开她,眼里冰冷得找不到任何一丝温度。这与平日那个温润如玉的绝美少年,简直判若两人。

这次换苏念尾握上他的肩,她眸光怜惜的说道;“我知道你在害怕什么,失去挚亲的痛苦我明白,所以你不让我靠近你,是害怕哪天我会离你而去。东陵褚天,你听清楚,在你没离开我之前,我是不会离开你的。你听明白了没有?你母后虽然不在了,但你要振作。我相信她在天之灵,也不希望看到你这样。”

面对苏念尾的怒吼,东陵褚天昏暗的眸子里,瞬间闪过一抹像雨花一样美丽的晶亮,他上前扶起她,神情是那样的小心与害怕;“你真的不会离开我吗?真的吗?这是真的吗?”

望着昔日那个威武不凡的少年皇帝,此刻却像一只受惊的小鹿那般脆弱无助,苏念尾心中一悲,雨水顺着鼻梁滴下,她猛的点头;“是,我不会离开你。”

听完了苏念尾的回答,东陵褚天那颗压抑而倔强的心,似乎立即得到了释放。当即,他仰天哭喊起来。

雷声轰隆,雨声噼啪,伴随着东陵褚天那竭斯底里的悲鸣,周围的一切景物,似乎变得更加悲伤了。

她望着他全以湿透的衣物,此刻又满腔伤痛,顿时担心他的身体支撑不住,于是连忙脱下自己的外衫,披在头上拉着他就往秋水坊跑。

第一次,他知道,在悲痛欲绝,孤立无援的情况下,有个女人会去拉他的手。

第一次,他明白,并不是全世界的人都抛弃了他,至少,这个女人一直会守在他的身边。

秋水坊内,少年定定的望着窗外。外面的雨一直下,雷声时而震破耳膜,他一双眸子简直像浸在水中的水晶一样澄澈。苏念尾上前拍拍他的肩膀,却见他眼角微微上扬,充满哀伤的黑瞳轻轻一垂,修长乌黑的睫毛耷了下来,显得妩媚而纯净。

随后,他启了启薄薄的唇,脸色淡泊如水;“笨女人,朕还是不敢相信,母后已经离朕而去。”他声音微微嘶哑,显露出他疯狂过的后疲惫与无奈。

苏念尾呼吸一窒,全身力气似被抽空,好半晌,她才缓缓抬起双手捧住他的脸;“是的,她没有离你而去。她永远在你身边,永远活在你心里。”

“是吗?”他神情颓然,没有一丝的留恋。

“是的,小鬼,快把湿了衣掌换下吧。穿成这样,不但冷,而且会得病的。”望着他苍白的脸,她的心倏地揪得发痛。这小鬼,看似坚强,实则内心比谁都要脆弱。现在他唯一的一个亲人过世了,真不知道接下来他要怎样硬撑下去。

东陵褚天并没有听从苏念尾的安慰,而是万念俱灰的望着她。突然,他一把将苏念尾拉进怀里,紧紧的抱住她号啕大哭。

“笨女人……我现在没有一个亲人了,全世界只剩下朕一个人了,朕觉得四周好冷,好寒,好绝望!”

苏念尾先是一愣,随后也任由他就此抱着。她一边拍打着他的背,一边柔声说道;“小鬼,不要绝望。你身边不是还有我和雪寒吗?”

“不……你不要离开我……朕不许你离开我!”他的泪炙热的滚落在她的肩上,她的心却仿佛被泪迹燃烧,痛得喘不过气来。

“放心,小鬼,我不会离开你。你要是伤心,就好好哭出来吧!”

说着,她的泪,也忍不住在眼眶旋转。是的,此时的东陵褚天不再是一个顽强独立的君王。他只是一个失去母亲的可怜孩子。他现在要的是温暖和安全感,这一切,她都懂。

静静的抱着他,他们彼此能感觉到对方的心跳。

渐渐的,他停止的啜泣声。只是把她抱得更紧,紧得仿佛这个世界,再也没人能把他们分开。

苏念尾知道这孩子在害怕什么,所以,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让他好好依靠。

雷鸣停止了,但窗外的雨似乎更大了,那从天洒落不断的雨滴,就如断线的珍珠,来得澎湃汹涌不止。

这时,一抹黑色身影落入她的视线。

少年一袭黑袍,全身上下被淋得湿透。只见衣物紧贴在他刚毅挺拔的背脊上,越发将他凸现得硕实颀长。

雨滴,顺着他冷酷霸气的脸颊滴下,他眼中迸射出的阴寒与孤绝是那样的强烈。

他直直的站在窗外目睹着这一切,就算全身被雨水肆无忌惮的浸淋着,他也丝毫不动。

苏念尾看到这里猛的一颤,雪寒那小鬼是怎么了?雨中的他,全身上下散发出一种让人心骇的戾气,那双冰冷的眸子望着她时是那么的遥远与清冷。

她慌乱的扬了扬唇,想要说些什么,这时少年却冷傲的转身,随后消失在了雨中。

就算人已经离开,可是方才留在原地的那抹阴寒之气,却迟迟在她心中挥散不开。那个小鬼,究竟怎么了?

心思杂乱的苏念尾,不知道此刻该如何是好。这时她想起身行动,谁知被东陵褚天紧搂着的胳膊瞬间泛酸。

屋内很静,只能听到东陵褚天那强烈起伏的呼吸声。苏念尾转过头,蓦地发现他已经睡着了。他的头靠在她的肩上,眉毛拧在一起,薄唇紧抿,那副阴郁的模样,看了直叫人心痛得厉害。

苏念尾正想抽回自己已经酥麻的双手,让东陵褚天好好躺一躺,谁知她的手微微一动,便惊得东陵褚天将她搂得更紧。

他的眉蹙得更紧了,唇抿得更密了,眼角的泪痕也更深了。

“母后……母后…….不要离开孩儿…….不要……不要……”他在梦中呢喃,脸上的神情却是那样的惊慌,那样的害怕失去。

苏念尾看到这里,眼里是那样的不忍。随后,将他他紧紧揽入怀中。

好不容易腾出一只手来,轻轻抚上他白皙光湛的额头,却被烫得反射性的收回手来。

苏念尾的第一个惊觉就是,天啊,好像发高烧了?

皇上发烧可不是好事。第一次碰到这种事情的苏念尾一时之间不知怎么办。连忙唤来阿香忙帮,随后又叫来宫里的太监为东陵褚天洗换衣物。

就这样,东陵褚天在不堪亲人受去的痛苦打击中,病到了。

景和九年八月初四,年芳三十二岁的上官皇太后葬于皇陵。

皇太后这一走,宫中似乎又恢复了以往的宁静。只不过,在这宁静的气氛中,时刻散发着一抹捉摸不透的危险与恐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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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秋水坊畔,阿香依旧与苏念尾坐在凭栏上闲聊谈心。

“念姐姐,这皇后也下葬了,现在宫里应该要平静一段日子吧?”

苏念尾扯了扯唇,水眸有些空洞的望着远处;“我也不知道。”

“前些日子,宫里真是闹得满城风雨,太后薨逝,皇上病倒,萧王妃流产,冷姬夫人被贬,就连韩王也受伤了。呵呵,怎么什么事都凑一快了。”阿香一边说,一边磕着瓜子,满脸的无关紧要。她不知道,这些话,随便哪句传到别人的耳朵,都是要杀头的。

苏念尾听罢,一脸疑惑的望着阿香;“你说韩王受伤?他怎么会受伤的?”说起东陵雪寒,自从那日莫明其妙来到秋水坊以后,看到她抱着小鬼皇上那一幕,他就再也不曾来过这里了。

其实,她多少想去找找那小鬼,问他究竟怎么回事。奈何,她在皇宫之中,无权无位,除了待在秋水坊,似乎哪都不能多行。

阿香歪着头想了想头;“好像是皇上病倒那天,禹王来过秋水坊以后,就怒气冲冲的到了御林军训练的校场,然后疯了般对着那里的铁桩拳打腿踢。待宫里的侍卫发现时,韩王已经全身是血躺在地上了。”

“这是真的吗?”苏记尾不敢相信的说道。东陵雪寒那小鬼是怎么了,为什么会这么折磨自己?

阿香点点头;“宫里都在说呢,反正阿香认为是真的。”

“……”天啊,如果这是真的,那雪寒那小鬼的病情到底怎么样了?

“念姐姐你怎么了?”望着心急如焚的苏念尾,阿香自是不解的问道。

“不行,我得去看看他,到底怎么样了。”说着苏念尾起身便要离开。阿香立马跟着站起身道;“念姐姐,这可是皇宫,我们不能随意行走啊!”

苏念尾自顾自的转身,冷冷说道;“我知道,但是我会想办法。因为,我不能眼睁睁看着那小鬼这样。”

语毕,苏念尾就提起裙罢朝楼阁冲了下去,只留下阿香在身后又急又叫。

“嘭——”

迎面撞上一堵肉墙,痛得苏念尾退后数步。

“笨女人,你这么急匆匆的是要去哪?”

听着那温润而恬淡的声音,苏念尾蓦地抬起头。东陵褚天那俊美无双的眸子,倏地让她一愣。

“是你?小鬼?”苏念尾愕然。

“不错,是朕!”

“你的病好了?”苏念尾一边打量着他,一边蹙眉问道。

这个小鬼,身形好像瘦了一圈,整个人也变得虚弱许多,虽然脸上的笑容还是那样的温暖,但眸子里却多了一抹淡淡的忧郁之色。

东陵褚天微微颌首;“嗯,好了,都好了。”

“那……”

“嗯?”

苏念尾眼珠一转,立即摇头;“没什么。听说雪寒那小鬼受伤了,这是不是真的?”

“他受伤了?如何受的伤?”东陵褚天眉峰一蹙,幽深的瞳孔迸射出愕然之色;“是谁敢伤他,他的武功那么高强,况且还是当今的韩王,天底下恐怕敢伤他的人,寥寥无几吧!”

听着他的话,苏念尾也显得满是为难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不如我们去看看那小鬼怎么样了。还有,你做为他的哥哥,怎么连他受伤的消息都不知道呢?”

东陵褚天被苏念尾说得一愣,眸子闪过一抹愧疚之色;“笨女人,你明知道朕这些日子也是躺在龙榻之上渡过的,所以,对于外界之事,一概不知。”他还想说,他醒来想要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她,可是话到嘴边,还是生硬的咽了下去。

“算了,算了,我不怪你。不过,现在你得带我去看看他。”看在这孩子又死了娘,又生了场病的份上,苏念尾心痛还来不及,哪能真的去怪他呢?

“好吧,朕现在就带你去韩王府。”

外面天气明媚,久违的暖阳冲破云层,似乎瞬间就将多日笼罩的阴霾冲散。

到了韩王府,跟在东陵褚天的身后,无需任何通报便走了进去。

这小鬼的府邸到也气派,什么巨石假山,流水花苑,亭栏楼阁皆是一应俱全。

来不及欣赏这些美丽的景致,苏念尾就随东陵褚天进了内室。

“出去…….出去…….本王不想见任何人!”

刚到门口,便听见阁内传来东陵雪寒那让人汗毛直竖的怒喝声。

苏念尾与东陵褚天相互对视一眼,暗忖,这小鬼干嘛发这么大火啊?谁得罪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