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香凝重的点点头,然后悄悄附在苏念尾耳畔道;“是将军大人了,王爷和白公子都在,就差小姐你了。”
“什么?将军?”那不就是她传说中的“爹”吗?怎么会来?而且还和白舒歌东陵修在一起,看来事情有些复杂了。
“是啊,王妃你快别发愣了,将军还有王爷他们可等着呢!”话落,阿香就不容苏念尾细想,推着她就朝浮云阁的客堂走去。
前堂内,传来一道深沉而浑厚的中年男子之声;“王爷,府上若是没有亏待了老夫的女儿,老夫还真感不信。偌大的禹王府上,不至于就让两三个丫环来侍候皇上亲自下旨御赐的禹王妃吧?”
东陵修起身,不怒反笑道;“哼,将军大可误会小婿了,是您家的千金实在过于刁蛮,以至于府上的丫环宫女都不敢与她相处。如果将军不信,可以随便问问那些宫女,她们是不是都异常恐惧令千金的脾气与为人。”
“你……”
躺在门框后的苏念尾,光是听到这两句,就足够让她胆颤心惊的,看来这个大将军和东陵修的关系还真是差到了极点。虽然苏将军已将自己的女儿嫁于东陵修,但两人的称谓却如外人般生疏客套,而且说话是句句带刺。这完全不像亲家,反到像仇人。
这时,站在她身后端着茶同样焦急的阿香,立即朝她使了一记眼色,意思让她进屋。
心跳加速,有些吃不准的苏念尾咬了咬唇,这才点头入屋。
“爹……”低着头,根本没看屋内是何人的苏念尾,便轻声一唤。毕竟,她知道屋内三人,东陵修和白舒歌她的都认识,另外一个就一定是她爹了。
发现苏念尾意外出现在大家的眼前,三人皆是一愣。
率先回过神来的是苏世岩,只见蒙着面纱的女儿身形削瘦的站在门外,他内心一阵翻腾,当即上前挽扶住她入屋道;“我的女儿,你最近可是吃了不少苦头啊!”
苏念尾抬眸,印入眼帘的中年男子大概四十多岁左右,只见他身穿黑白相间的丝绸缎子,腰系一把玄青黑铁佩剑,黑白交染的发丝用一根青铜银簪整齐的束在脑后,一脸刀削似的皱纹呈川字形。举手投足之间,更是不怒而威。此人给苏念尾的第一感觉,就是好精干的男人,果然不愧是将军,虽到了中年,但从那熊腰虎背之身,仍能看出当年的威风凛然。
原来,他就是自己的爹啊!苏念尾在愣神片刻,便有些尴尬的推开此人道;“爹,女儿没事。”
苏世岩并不怀疑自己的“女儿”为何会如此生疏的对待自己,毕竟他也从未真正疼过自己的这个女儿。若不是为了演戏,他也断然不会做出如此亲昵的动作。
“念儿…….”一声温润的轻唤,将苏念尾的思绪转移到另外一位男子身上,眼前的男子仍旧一袭白衣如尘,俊美容颜带着一丝恬淡与期盼的笑意。
苏念尾看着这熟悉的笑容,眼底闪过一丝慌乱,莫明心跳。倏地想到,他并非真是自己的汉阳哥哥,于是,她没有说话,只是垂下头不说话。
一旁的东陵修,锐利的双眸很快便察觉到了苏念尾眼底的惊慌,内心倏地怒火升腾。这两个狗男女,竟然敢当着他的面如此眉来眼去,简直就不把他放在眼里。
虽怒归怒,但碍于大事当前,东陵修也不好发作。
不理会气氛的诡异,苏世岩深沉的老脸闪过一丝算计的模样;“王爷,现在老夫的女儿也到了,那么有些事情老夫觉得,也可以当面对质了。”
东陵修眸子倏地变冷,阴森的眸光琐在了苏念尾的身上,片刻才森冷的说道;“将军是来质问本王什么的吗?”
苏世岩老谋深算的眸子闪过一抹精深的笑意;“不敢,老夫只是想为受尽委屈的孩子讨个公道。”
“是吗?本王却觉得,将军此来目的并非如此简单。何况,现在,立在你身边的人不是好好的吗?”
话落,三道眸光同时落向了苏念尾的身上。
而同时,沏完茶屹立在屏风后的阿香,也深深为苏念尾捏了一把汗。
做为一个现代人,苏念尾以从过来的路上,大概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她的爹会在这个时候来看她,如果她没猜错,就是想在皇上病危之前铲除东陵修。否则皇帝真的病逝,那么谁也奈何他不了。于是,他今日突然来探望自己忘却以久的女儿,说是要为她洗刷冤屈,目的就是寻找借口,一个可以推翻东陵修势力的借口。
“念儿,过来,爹有事问你!”苏世岩将眸光转柔,一脸慈祥的朝苏念尾说道。他这副模样,如果不掺杂那些利用的动机,倒也有几分慈父之样。
“呃……”尽管苏念尾百般不愿意,但碍于眼前情形,她也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
这个从来不曾过问自己半点情况的“老爹”,突然这样亲昵的握着自己的手,这蓦地让苏念尾感觉肉麻兮兮,混身简直就快起鸡皮疙瘩。
“念儿,你告诉爹,你的手是怎么回事?”蓦地发觉苏念尾纤指上的痂印,苏世岩立即夸大声势的朗声问道。当然,应该说是,“倍感关心”。
苏念尾此刻感觉自己正立在一群荆刺之中,此刻是上也不对,下也不是。
深明其理的东陵修,目光略沉的看着这对父女,唇角弯起一抹不屑的讽笑。
“念儿,你快说啊,有爹给你做主,受了直么委屈你尽管说!”苏世岩为了给苏念尾增加锐气,还不住的用轻蔑目光朝一脸冷漠的东陵修扫去。
苏念尾望了望神色冰冷的东陵修,再朝自己那“深明大义”的“慈父”望去,半晌才幽幽道;“爹,女儿没事,这些伤是念儿自己不小心造成的。”
此话一出,三道异样的眸光同时朝苏念尾射来。
苏世岩的眸光是又恼又怒。
东陵修的是惊疑掺半。
而白舒歌的则是茫然无解。
在咒骂女儿不争气的同时,苏世岩再次冷言相讥道;“是吗?爹怎么听说前些日子你被送进禹王府的大牢?念儿你快如实告诉爹爹,不要再为伤害你的人隐瞒。”
“是啊,念儿,有将军在,你不要怕!”一直立于一旁的白舒歌也站出身来,一脸凛然的朝苏念尾说道。
面对如此大的两座靠山,一般受尽委屈的千金小姐应当哭诉不已。但是,苏念尾做为一个现代的聪慧女性来说,她知道这样做只会对她有害无益。
“将军,这些是本王的家务事,似乎还劳不到将军费心吧?”已经面露戾气的东陵修,双眸深沉的紧视着苏世岩,两人虽未动手,但是在眼神之中隐约已流露出杀意。
尽管苏世岩已上了年纪,面对东陵修那冷冽之光,他不但没有退缩,反而越发傲慢的说道;“王爷,老夫并不想管你的家务事。不过,事情波及老夫的女儿,老夫与她骨肉情深,就不得不管。”
“你……..”
“不用再多说了,上次入牢是女儿的错,要不是女儿我心存邪念将萧姑娘推入水中,也不会发生这种事。王爷将我关入大牢,这是应得的惩罚,所以爹你也不必再为女儿诉冤,这些都是女儿自找的。”
她用平静得不能再平静的语气将这些话说出来,岂料却让三个男人同时瞠目结舌。
苏世岩用锐气逼人的眸光环视着苏念尾那双平静而清冷的眸子,第一次,他发现他看错了自己的女儿。从前的他的女儿,只是一个唯唯诺诺,畏首畏尾的胆小丫头啊,对他的话更是惟命是从。所以就因她的这种懦弱个性,他一直没有把他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看待,最多只把她当成一个利用的工具。想不到,短短的时间内,她竟为了一个男人改变了如此之多,不但敢违背他的命令,反而为一个肆虐她的男人开脱。
这丫头,到底是被人下药了,还是突然转变了?一向精明干练的苏世岩竟开始混沌起来。
是的,眼前的女子彻底让东陵修迷蒙了,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不再闪烁刚入府时的胆小懦弱,取而代之是沉稳而充满奇异的光。她的改变,似乎在一夜之间。就算是毁容,但从她眼里却看不到丝毫的自卑与恐慌。相反的是,她的清澈的眸子总是散发着一种平静而淡泊的光芒。此刻,更像一块磁铁一般,似乎能瞬间吸掉别人的心。她应该恨他入骨,她不应该帮他说话。就算是她害了蓦雪,她也不该这般坦然的说出来。为何,她会说这些话?他,这一刻,平静的心在谋个深处,有瞬间的动摇。
白舒哥从那双蒙着面纱的眸子里,看到从未有过的生疏冷漠,那种不同往日的眸光让他浑身刺痛。为什么,念儿会像陌生人一样对他?是因为那日他怆惶的离开吗?是因为这样,才伤了她的心导致她从头到尾也不肯多看他一眼吗?可是,这一切,又怎是他能控制得了的?那张脸,恐怕是世间哪位男子见了,也会心生嫌弃的。是的,她可以怪自己无情的离开,但她怎么能将事情真相隐瞒呢?她为什么会袒护这个视他为眼中盯的男人?难道,她已经爱上了他吗?想到这里,白舒歌俊美的脸上,蓦地变得煞白煞白。
“念儿你想明白没有,爹是来帮你的,你怎么要一直庇护他?”对于苏念尾奇异的举动,苏世岩在无奈的同时,再次苦口婆心的劝道。毕竟,他现在只能通过自己的女儿,扫除眼前的唯一障碍。
苏念尾倨傲的扬了扬尖瘦而显云淡风清的下巴,淡漠的扫了扫低着头脸色苍白的白舒歌,随即又在苏世岩那张焦急且充满隐忍的沧桑面孔凝视片刻,良久才淡声道;“女儿说得很清楚了,禹王并没有对念儿怎么样,我过得很好,就请爹不要再为念儿操心。”说到那个爹字,苏念尾的语气无比生硬冷漠,听得一旁的白舒歌与苏世岩皆是诧异的张了张唇,又木讷的合了上来。
一直沉默未语的东陵修,则是用一双沉深漆黑如潭的眸子打量着她。这个女人,今日的举动,着实奇怪。为何,他会为自己揽下所有罪证,为何,从那眼睛里,他看不到丝毫的感表与波澜。即使是面对自己的父亲和心上人,她的眸子怎是如此的清冷?如天上的寒月,如地面的薄霜。那种发自内心的冷,就连他这个身外人,看了也深深的触动。
“念儿,你是在欺骗为父吗?舒歌都告诉老夫了。多日前,禹王不但把你关进大牢,而且还毁了你的脸。你现在整日以面纱示人,无法见人。为何,你还要这样下贱的为他说情?莫不是,你以经爱上了这个把你打入地狱的男人?”苏世岩的一翻话说得吹胡子瞪眼睛,他万万没想到,在这关键时刻,坏他好事的人会是他的亲生女儿。
此语一出,二道惊慑的眸光同时扫向了苏念尾。
她,难道真的爱上了他?不?怎么可能,她心里明明只有自己,哪怕是毁去了容貌,她爱的也只是自己啊,怎么会是别人?
白舒歌全身有些虚软的望着苏念尾,眼里尽是无边的苦涩。
东陵修眯起眸子,一瞬也不瞬的盯向苏念尾。是的,那双清冷的眸子背后,真的是爱吗?还是,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否则,她为何会如此隐瞒?
苏念尾水眸往扬,眼里闪过一抹讽刺,随后冷眼相望;“爹,你的女儿心中已经无爱。然而毁容之举,也是女儿自己不小心打翻了油灯所造成的。这,怪不得别人。”
“你……”苏世岩听得苏念尾竟然将东陵修身上所有的罪责推卸到了自己的身上,顿时气得七窍生烟。
而白舒歌在听得那句心中无爱以后,身体蓦地失去了重心,猛的退后几步。脸上尽显伤心欲绝。
就在这时,冷观许久的东陵修,眼里闪过一抹睿智。只见他抽身上前,右臂显得异常自然的勾上苏念尾那纤细的腰肢。随后,用一副玩世不恭的语气朝苏世岩说道;“岳父大人,小婿与贵千金那是相敬如宾,爱意无限。现在,将军也证实了,所以,你千万别听信小人谗言,对于那些故意挑拨事非的人,本王可绝对不会轻饶。”说到这里,东陵修意有所指的朝白舒歌一望。
“你……”白舒歌正要辩解些什么,谁知却被苏世岩拦了下来。
而此刻,被东陵修搂在怀里的苏念尾,身体有些僵硬,但并未躲开。但,白舒歌的眼里,却闪过一抹刺痛。
“爹,你走吧,女儿的事情,你今后不必再担心。”冷冽而绝情的话一出,苏世岩与白舒歌再次惊愣愕然。
“好一句不必再担心,念儿你可知道,他是你爹啊…..”白舒歌从未料到,一向乖巧听话的苏念尾,竟然会说出这种话来,当即有些愤愤不平。
苏念尾美眸闪过一丝漠然,清幽的眸光蓦地变得森冷;“如果有把我当成他的女儿,他今天就不会站在这里!”
“此话怎讲?”白舒歌面色凝重的问道。
见自己此行的目的已被拆穿,苏世岩老脸已被羞得恼羞成怒,当即拉着白舒歌的长袍就朝大门踏去;“我们走!”
临行前,他不忘愤恨的望了苏念尾一眼,那种眸光,不似父女之情,而是杀父之情。
望着那两道远去的身影,苏念尾一阵黯然,这样做对吗?
半晌才快缓过神来的她瞬间才看清了眼前的境况,此刻,她还被东陵修亲昵的搂在怀里,她不得不忍辱负重的退后几步。可是,当她还未立定,便再次被他卷入了怀中。
感受着他温暖的胸脯,她的心一阵厌恶。
是的,望着那双黑得而幽亮生光的眸子苏念尾就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战,这个男人的眼睛,望着她的时候,似能洞察一切。如此敏锐而又深邃的眸光,就如一个魔鬼在审视着一个被抬上刑架的俘虏,是那样的舒畅与痛快。
“你还是苏世岩的女儿吗?”他声音低沉而性感的问道。
“是!”她果断而冰冷的回答。
他凑近她,在她耳畔吐着热气,十分暧昧的说;“你明明可以让本王全军覆没,为何要帮本王?”
苏念尾强忍内心的恶心感,侧过脸直视着他道;“你倒下了,对我,并没有好处。”其实,她并不是害怕自己被人当成寡妇,她担心的是,没有了他,封尘珠就无法得到。更重要的是,这个男人如此阴戾的个性,他是绝对不会放过陷他于水深火热之中的人。
他邪魅的笑了,然后咬着她的耳坠呢喃道;“看来你聪明了许多!”是的,只要这个女人如果敢讲出事情的真相,他一定会当场杀了她。最好,来个死无对证。不过,这个女人到是让他意外,所以,他暂时会留着。
“比起王爷,妾身只能说是本份。”
“好,本王希望你日后也能本本份份,否则后果,你是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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