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一名男性所带来的诸多好处给女性造成了严重的心理发展障碍,以至于人们对女性角色普遍存在不满。女性的心理发展历程跟那些怀有强烈自卑感的男性及其所遵守的大多数规律一致。关于所谓女性自卑感的偏见给女孩的成长带来了不必要的沉重负担。
很多获得某种程度补偿感的女性总是喜欢将自己的成功归根于性格和智商水平,但有时候也会承认是某些特权起到了重要作用。这充分表明我们在一个场合犯下的错误是如何影响其他场合的。
这些“特权”包括特许权、义务豁免权及高人一等的享受权。以上说法可能有点儿夸张,但这基本上是所有男性在追求个人利益过程中具备的条件。乔治·桑曾经说过一句很生动的话:“女性的美德是男性的绝妙发明。”
通常情况下,在听到关于女性的陈词滥调时,她们的反应可以分为三种。第一种已经被我们讨论过:女性会朝着激进、“男性”的方向成长。她浑身充满了使不完的精力,随时准备为生活的奖赏而搏斗。她想方设法超过自己的兄弟和男性同伴,经常参与男性项目,对男性主导的运动觉得兴趣盎然,等等。
很多时候她总想避开所有关于爱情和婚姻的事情,一旦发现自己无法逃避,她可能会尽力表现出比丈夫优秀的样子,进而导致婚姻破裂。她也很不愿意做家务,这既可以通过语言直接表达出来,也可以通过声称自己对这样的生活感到绝望而间接表达出来。对这些女性而言,她们会在做家务上表现得笨手笨脚,借以证明自己的态度。
这种人弥补女性缺陷的方式是作出“男性化”的反应。她一直都采取防备态度。她们被称作“假小子”“野丫头”“女汉子”等等。
然而,这些外号都离不开观念上的错误。很多人都认为这些女孩天生就具有某种因素,她的腺体分泌某些“男性”激素,引起“男性”的气质。但整个文明史表明,女性所承受的压力以及她们每天都必须接受的约束早已超过任何人的负荷,所以她们经常反抗。
如果问为什么这种反抗会表现出“男性化”的特征,其答案是:因为只有两种性别。我们必须选择两种模式之一,要么成为完美的女性,要么成为完美的男性。因此,对女性角色的否认必然表现为“男性化”特征,反之亦然。
它并不是由某些未知腺体的分泌物作用而成,而是因为再也没有其他可供选择的性别了。我们绝不应当忽视女孩在精神发展过程中所遭受的巨大困难。除非可以保证男女绝对平等,否则,我们不能强迫她们完全遵守男性社会的预期标准。
女性对不利言论的第二种反应就是采取听之任之的态度,她们表现出了令人难以置信的适应、顺从和谦卑。从所有表现来看,她总是停滞不前,唯命是从,深感笨拙和无助,无法完成任何事情。她可能会表现出一些神经质的症状,以向世界表明她是多么软弱,渴望得到保护。
从这个角度上看,很明显,她对自己在生活中扮演的角色仍然无所适从。她是自己“神经质”的受害者。“看着我,”她似乎在说,“我已经筋疲力尽了。我病了,不能处理的事情,你不能怪我!”而正因为她“病了”,所以她才不能很好地做任何事情。
这位女性的屈服、谦卑和自我否定跟反抗精神其实具有统一起源,就像前面那位女性大声反抗的那样:“这并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有的女性虽然不反对任何关于女性角色的说法,却痛苦地意识到自己必须过着低人一等、依附他人的生活——这是她们的第三种反应。她完全相信女性自卑感和男性优越感,很快就认同了男性的特权地位。她们纵情高歌,赞扬男性为实干家和成功者,要求保障男性的特殊地位。
她们显然深感软弱,我们可以按她们的要求从以上活动获得回报和肯定中明白这一点。然而这种反应只是漫长报复计划的开始。她会把肩上的责任抛给丈夫,并站在一旁轻松地说道:“是男人的话,就把这个活儿干了。”
不管有多少人仍认为女性低人一等,我们都不能否认养育子女的大部分责任都只能交由她们来做。如果把上面讨论的三种不同反应的女性放到这个最为重要和艰辛的位置,她们又会有什么样的表现呢?
在这个关键位置,我们甚至可以更加清晰地分辨她们的不同行为。第一种女性持有“男性”观点,可能过度严厉和滥用惩罚,向孩子施加巨大的压力——当然,他们会尝试着逃避这些压力。这种抚养方法充其量只能将孩子训练成士兵一样,显然没有什么价值。孩子们通常会想,这样的妈妈实在太坏了。母亲常常带来恶劣后果。
我们必须时刻警惕女孩对母亲的模仿,而男孩可能会一直逃避母亲。在拥有这种暴行母亲的男孩中,我们可以发现一些特殊的人,他们就像躲避瘟疫一样远离女性,或许不会再相信任何女人了。我们认为,这明显引起了两性分化。当然,还有其他研究者认为这跟“男女元素的失衡”相关。
剩下两种女孩就跟她们的父母一样没用。她们太过于优柔寡断,很快地发现自己缺乏自信,而且这种自信的丧失根本不可挽回。这时,母亲继续发怒、抱怨、数落甚至威胁孩子,做出要告诉其父亲的样子。
实际上,叫来自己的男人,强迫孩子服从命令只会适得其反,显露出她们对自己抚养孩子缺少自信。她们不敢正视自己抚养孩子的责任,似乎在想尽一切办法证明只有男人才能做事情,包括抚养孩子。这些母亲简单地想要推卸所有抚养孩子的义务,转移给丈夫和教师,因为她们觉得自己没有能力承担它。
对女性角色的不满在那些逃避生活和追求所谓“更高”目标的女孩中表现得愈发明显。尼姑和从事其他要求禁欲职业的人就是很好的例子。她们所采取的方式很明显地表达了自己并不接受女性角色。
同理,很多女孩过早地出来工作,因为她们从中获得的独立感似乎给予她们反抗婚姻威胁的勇气。在这里,我们再次看到背后的推动力是对女性角色的厌恶。
如果这些人结婚了,又会怎样呢?我们能够从多大程度上认为她们自愿地承担起女性的责任?我们发现,婚姻并不意味着女方已经认可了女性角色。有一个三十六岁女性的例子就很好地说明了这一点。
她就医的时候述说自己有不少精神障碍症状。她是家里最大的孩子。父亲年老多病,母亲较为年轻,但性格专横。事实上,淑女下嫁老汉的做法使我们怀疑母亲能否承担家庭责任。这样的婚姻并不完美。婚后,母亲就像泼妇一样管理所有家务,为了私利不惜付出一切代价,完全不理会他人的感受,以至于父亲在各种场合下备受奚落。
这位女孩说,她还记得当时母亲甚至不让父亲躺在沙发上休息。母亲干的所有事情都是以“家庭最小支出原则”为中心。她觉得自己必须这样做,而这个所谓原则就是家庭生活中的绝对真理。
受母亲的影响,我们的病人慢慢成为一个非常能干的孩子,但母亲似乎从来没有感到满足,仍然事事都要跟她作对。之后,儿子出生了。母亲给予了他极大的宽容和爱护,家庭气氛却变得愈发紧张。
后来,这个小女孩意识到自己跟父亲是站在同一边的,因为在母亲打她的时候,父亲竟然伸手夺去了妻子手中的棍子。她对母亲的憎恨愈发加深了。
在这种激烈的冲突中,母亲的洁癖常常成为小女孩的攻击点。她的洁癖程度是如此的严重,以至于她必须让女仆仔细擦拭被人摸过的门把手。小女孩却很享受脏兮兮的感觉,经常穿着邋遢的衣服闲逛,一有机会就到处弄脏房子。
她养成的所有性格特征刚好跟母亲所期待的相反,有力地驳斥了所谓的“性格特征遗传论”。如果一个孩子的所有性格特征都让她的母亲感到苦恼和失望,并几乎超出了她的忍耐界线,那么,这个孩子必定抱有某种目的。随后,母女的敌对状态不断发展,直至最终酿成悲剧。
八岁时,这名小女孩的父亲坚定地支持她,而母亲却不管不顾,怒气冲冲,言辞严厉,强迫她听从“命令”和忍受责骂。小女孩本来就爱争强好胜,她愈发怨恨,不断地伤害母亲。
这时,另外一件事情使母女关系变得更加紧张:小女孩的弟弟从小就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几乎吸引了母亲的所有注意力。显然,在这种情况下,父母已经对立起来。随着时间的流逝,小女孩在这种环境中慢慢长大。
不久,她得了一种奇怪的精神疾病,没有人知道它为什么会发生。这种病的主要症状就是她的脑海中总是不断地浮现出自己迫害母亲的念头。她为此饱受折磨。这种邪念无时无刻不在她的脑海里浮现,干扰着她想要做的所有事情。
结果,她忽然变得对宗教兴致勃勃,虽然这种兴致是无益的。一段时间后,她的邪念从脑海中消失了。于是,人们将疗效归因于医学治疗等方面,却忽略了母亲在这个过程中对小女孩的攻击已经有所减弱。然而邪念仍然在小女孩的脑海中留下了痕迹,表现在她对雷电的极度恐惧。
她觉得自己的行为不端招来了雷电,担心会因为曾经心生邪念而被雷电劈死。这时,我们很容易看出她是多么想摆脱母女仇恨。
有一次,她取得了较大进步,前途看起来一片光明。于是,有一位教师这样评价:“她无论想做什么,都会成功!”这句话对小女孩产生了不可估量的影响。虽然它本身看起来不像是什么名言警句,但是对她来说却实实在在地意味着:“你如果真的肯下工夫,一定会成功。”然而,这种觉悟却进一步加深了母女的紧张关系。
随着青春期的到来,昔日的小女孩转眼间变成了拥有众多追求者的窈窕淑女,但她的男女关系一直都处于崩裂状态,因为她总是恶语伤人。她觉得自己只对住在隔壁的一个老男人感兴趣,于是大家都很担心有一天她真的会嫁给他。不久,这个老男人就搬走了,而她在二十六岁以前一直没有男朋友。
在周围人眼里,她的这种行为是十分异常的,因为没人了解她的过去,也就没有人能够解释她的行为。她从小就经常跟母亲吵得不可开交,以至于现在没人可以忍受她动辄争吵的性格。她喜欢打架,并且把它当作唯一的兴趣。
母亲的做法一直都压抑着她的战胜心理。女孩通过恶语伤人获得最大程度的快感——她终于有机会满足虚荣心了!她的“雄性”态度也表现在有把握成功击败对手的情况下,才展开各种攻击。
二十六岁时,她认识了一位非常值得尊敬的男性。他无惧于她的好斗,非常热烈地追求她。他表现得非常谦卑和顺从。迫于亲朋好友要求结婚的压力,她一遍又一遍地向他解释,其实大家志趣并不相投,是不可能结婚的。
我们都知道,按照她的这个性格,事情本该结束了。但两年过后,她无法继续拒绝这位男性的求爱,最终答应结婚。她觉得,他已经成为她的奴隶,以后自己可以为所欲为。她曾经许愿,要让这个男人成为自己的第二位父亲,而后者恰恰可以答应她的各种要求。
但她很快就发现自己失算了。结婚后没几天,丈夫的本性就显露出来了。他提着大烟筒,一边烧着烟,一边懒洋洋地看报纸;他晨起上班,准时下班,倘若发现晚饭还没做好,不免嘟囔几句;他爱清洁、重感情和守时。但所有的这一切在她看来都是荒唐的。她并不准备做出什么改变。他们的关系根本就不会像她所期待的父女关系那样。
有一天,她忽然醒悟。她的要求越多,丈夫答应的就越少;而他越是指出她的家庭责任,她干的活儿也就越少。她总是抓住一切机会提醒他其实没有权利去要求这么多,因为她曾经很明确地说,自己并不喜欢他。
但这绝对不会对他造成什么影响。他还是一如既往固执地要求妻子,以至于她不得不惊恐自己婚姻的未来。这位正直、尽职的丈夫在追求妻子时表现出来的谦卑让人敬佩,而一旦占有她后,这种谦卑立刻消失了。
这种情形甚至在她生完孩子后也没有得到改善。她必须承担起作为母亲的责任。同时,她与母亲的关系变得更糟糕了,后者经常以捍卫女婿为由攻击女儿。他们的家庭硝烟滚滚。一旦丈夫偶尔犯错,妻子就严厉呵斥。
一开始,她觉得自己可以继续当受宠的小公主,一直让丈夫为自己做牛做马,实现一切愿望。对她来讲,生活似乎应该沿着这个方向前进。
她现在又能怎么办呢?她要不要离婚,向母亲诉说自己被打败了?但她无法自己谋生,因为她从来都没有想过为生活做准备。一次离婚足以打击她的骄傲和自负。她即将陷入两难的选择:要么面对丈夫的批评,要么生活在吵闹的环境中,忍受母亲的洁癖。
几乎是在一刹那间,她也突然变得爱干净、整洁了!她整天都在擦擦这、洗洗那,就像一下子改邪归正一样,终于把母亲多年来一直都在唠叨的话听进耳朵里。一开始,丈夫和母亲看到她像春季大扫除那样打扫房间,都为这种彻底的醒悟感到惊喜——但我们还是别高兴得太早。
这位女性一直在房间里洗洗擦擦,直至它的每一寸地方都闪闪发光;每个人好像都挡着她搞卫生似的,而她也成为大家抱怨的对象。如果她擦过了某样东西,而其他人碰了,那么,她必定会重新擦拭。
这名女性的问题主要表现在不断地擦洗,打扫卫生,这在那些反抗女性特质的女性中相当常见。她们想通过这种惹人注目的行为让自己变得比不讲卫生的人更高一等。
但是这种努力只会破坏整个家庭的氛围。几乎没有什么家务比这位女性所做的更容易破坏家庭氛围了。她的目的不是真的为了打扫卫生,而是为了“打扫”家里所有让她觉得不舒服的东西。
我们可以举出很多关于女性角色顺从的例子。这位患者缺乏女性朋友、难以与他人相处以及不考虑他人感受的三个方面就很好地符合了我们的预期。
今后,我们很有必要探索一种能够更好地培养女孩的方法,让她们能够更轻松地顺应生活的要求。但即使在最有利的环境下,我们都不一定可以取得这种“顺应性”,就像上面那个女孩的例子一样。尽管那些颇具心理洞察力的人一直都否认女性自卑感,但它还存在于我们的时代,隐含在法律条文和传统风俗中。
因此,我们必须警惕这种错误思想,并纠正造成它的根源。我们之所以如此坚决,并不是因为我们夸大了女性的疾病严重程度或不尊重女性,而是因为目前这些错误的观点极大地妨碍了我们整个社会生活的正常逻辑。
让我们继续讨论另外一个经常用来贬低女性的例子:即所谓的“危险阶段”。此阶段大约发生在五十岁,伴随着女性特征的衰退而发生。对于每一个正处于绝经期的女性来讲,她所经历的身体变化似乎表明她正在逐渐失去曾经拥有的所谓的有价值的东西。
在此情况下,她极度渴望找到一种保存自己年轻状态的方法,因为她觉得自己的状态岌岌可危。我们的文化主导思想认为,只有那些现存的东西才是值得珍惜的,而所有老人,特别是女性,毫无利用价值。
一位女性所承受的这种贬低和损害也将为每一个人所经历,因为所有的人都会老去。不应该忘记的是,人们在精力旺盛期所获得的所有权力也会随着身体衰退而消失。断绝老人的心理和物质援助的做法是错误的。
对女性而言,这种对待简直就是一种贬低和奴役。我们不难想象一个年轻小女孩在展望未来时内心所抱有的不安。女性气质并不随着绝经而断绝。作为一个人,她的荣誉和价值延伸到绝经以后,因此,我们必须对她们表现出尊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