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进!前进!前进!
铁流滚滚向前,这是一次没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挡的史无前例的大进军!
进入7月以来,德国人在漫长战线的各个地段连续遭到痛击。从香槟、从埃纳、从马恩、从苏瓦松和韦斯勒河不断传来的捷报,使每一个协约国的士兵与人民欣喜若狂。
所有行进中的军人都因充满了必胜信念而显得精神抖擞,容光焕发。
铁流涌进亚眠,在成千上万老百姓的欢呼声中穿城而过,向着前线挺进。军队高举着团队的旗帜,而且在每一支队伍的前列——即使是劳工——也都高高地飘扬着自己祖国的国旗。
华工第14营也走上了亚眠城内梧桐夹道的笔直大街。
只有他们没有自己的国旗,那一面五色旗早已被罗小玉捡去撕成几块做了裹脚布。但是他们仍然激动不已参差不齐地随着何玉中吼起了久已生疏的国歌。
他们的眼瞳里全都闪耀着自豪与喜悦的光芒。
路边摆上了许多堆满酒和饮料的台子,免费招待参战人员。
老百姓争先恐后地把巧克力、糕点和烟卷塞给行进中的每一个人。姑娘们冲进队伍,为士兵们献上一个个热情洋溢的亲吻。远远近近的窗口都有人拼命挥动旗帜和手帕,甚至屋顶上也站满了人。
士兵们则把部队臂章、军帽和皮带,抛给那些索取纪念物的笑容满面的仰慕他们的姑娘。不一会儿,他们中的不少人只好光着脑袋扣上钢盔,用双手提着裤子前进了。
鲁斯顿上校乐不可支地对走在他身边的张登龙何玉中说道:“假如我是福熙总司令,我首要的任务便是给协约国部队下这样一道命令:遇到美酒与女色的**全军必须一律抵制。”
战争不是游戏,杀敌三千,自损八百,这便算得了不起的胜利,华工们谁都明白这个浅显的道理。可是在这难以用语言描述的激动人心的时刻,狂欢的姑娘们的眼泪与笑脸,却似温暖的春风一样将他们心中的惧怕一扫而光。他们兴高彩烈一刻不停地向沿途欢迎的老百姓挥动手臂,把姑娘们送给他们的鲜花密密麻麻地插满上衣口袋或者帽檐上、枪管里。
在隆登贝尔森林里近乎休养般生活了一百多天,几乎所有的华工都长胖了。
连瘦弱不堪的鲁芸阁,身体也明显的结实了许多。
此时,他觉得自己的双腿结实有力,雄健的心房生气勃勃地搏动着。
艾米丽离去的那天夜里,他经受了一场极其痛苦的煎熬。
一切,他都隔着木板墙听见了。
当他们二人出门而去的时候,他也鼓足勇气冲到了门边,他多想拉开门猛然叫一声:“艾米丽,让我也去送送你吧!”
他万分清楚,艾米丽这一去,自己很可能永远也不能再见她一面了。那一刻,他才知道自己是多么深切地爱着艾米丽,即使事实上她已经是何玉中的妻子,即使她肚子里已经怀着何玉中的孩子。
可是,他的手却软软地从门上垂落下去。
他害怕,哪怕是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闪现在嘴角的一丝轻蔑的冷笑,也会使他尴尬得无地自容。
他只有躲在屋子里,屏息凝神地倾听他们的脚步声疾速地消失在山林里……
第二天太阳刚刚升起,在早祷声飞布天空的时候,他庄重地跨进了亚眠教堂的大门。
当凉津津的圣水施洒到他额头上的那一瞬间,他的身体像一块巨大的电石“轰”地燃烧起来,一种从未经历过的神秘感油然漫起,过去的一切生活与记忆须臾间变得遥远而苍白。
牧师的声音清爽,富有魅力,仿若天籁之声。
“你愿做神的忠实奴仆,追随着群羊的大牧人耶稣的脚踪,做好灵命紧固的牧人吗?”
“我愿意。”
“你愿做牧长的小学生,尽心竭力地追求真灵,传扬纯正的福音吗?”
“我愿意。”
“你愿为同工同道,在基督里互相联络成肢体,成为主所喜悦的团契吗?”
“我愿意。”
“噢!感谢创造万物的耶和华上帝和为我们信心创始成终的耶稣基督,拣选你为主的儿子。”
顿时全堂肃静,无数教徒的眼睛聚集到鲁芸阁身上,他凝视着正墙上背负十字架的耶稣,霎时有了一种空灵奇幻的飞升感。
“你现在正遭受着磨难,你的灵魂被魔鬼缠住了,让所有的神的儿女为你祈祷,求神怜悯你这只迷途的羔羊,将赐给旧约先知底波拉的灵魂,也浇灌到你的身上。祈祷吧,阿门!”
一片嗡嗡嘤嘤的祷告声冲腾而起,向着宽敞高大的神殿上空漫散开去。这声音如潮如涌,持续不断地冲击着鲁芸阁的身心。他被温暖与友爱震撼了……喔,让这上帝赐福的时刻延续下去吧!让我得以永恒的安息吧!就在此地,就在此时,就在这种庄严而又神圣的氛围里,这片宁静的湖水中,心才能够平缓止息来自邪恶世界的回音!无穷的欲望,现在已被驱散并且已不在梦中**……
队伍出城了,金戈铁马在眼前晃动,鲁芸阁回过头去,遥望着高耸天晴空中的亚眠教堂的尖顶,缓缓地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