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声明,这张我和丈夫的双人照片并不是结婚照。
1971年春节,我们从农场回上海探亲,当时,我们刚刚确定了恋爱关系,我们想拍一张照片留个纪念。于是,就瞒着家人跑到复兴中路上的前进照相馆,忐忑不安地照了这张像。当时,我们羞于告诉别人我们合了影,所以,只好悄悄地将照片珍藏着,直至4年后我们结婚。这件事大概是我恋爱过程中最浪漫的一件事了。
记得我的少女时代,学校、社会的教育是让我们尽量忘记自己的性别,男女平等被解释为“男女都一样,男的能做的事,女的也能做”。我们不烫发,不涂脂抹粉,不穿式样新颖色彩鲜艳的衣服,生怕被人指责为“资产阶级作风”或“小资情调”。
那时候,“爱情”这个美丽的字眼儿几近被扭曲为贬义词。记得高中有个男生,是团干部,平时一直以先进的形象去帮助落后的同学。不料偶尔被人得知他偷偷地爱慕着班上的一位女生,顷刻间名声便一落千丈,被女同学们斥之为“臭人”,自然也被撤去了团干部之职。
我去安徽黄山茶林场落户那年已经20岁了,却仍是憎懂愚昧。
当时,我是和几位知己女友一起去茶林场的,我们在大串联中曾经结识了某大学中的几位才华横溢的大学生,他们中的一位悄悄地爱慕着我的女友,得知我们下放到黄山茶林场,便千里迢迢地赶来探望。当我们明白了他的来意,竟将他视为“罪人”。我们不给他好脸色看,不跟他说话,甚至不借给他饭菜票,弄得他十分尴尬和狼狈,只好带着深深的痛楚匆匆离去,从此,再也没有联系。事实上,我的女友对他也颇有好感,可她当时却不敢表露自己的真实情感,生怕我们笑话她、看不起她,反而装出更讨厌他的样子。
可是,我们毕竟天生,我们被压抑被关闭的女性意识在文学中得到了潜移默化的培养和滋润。那时候流行的书籍有(青春之歌》、《林海雪原》、《创业史》、《苦菜花》,还有《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和《牛蛇》等等。记得我曾经为林道静对卢嘉川无法实现的爱情而悄悄落泪,也曾经为梁生宝与改霞终因人生志向不同而劳燕分飞的结局扼腕叹息。记得《林海雪原》一书在班级里传阅,有一位女同学特别喜欢读它,经排在后面的同学催了好几次方才将书交出来。但后面那位同学第二天就悄悄地告诉别人:“某某某(指前面那位女同学)是下流痞,她看《林海雪原》就看少剑波与小白鸽谈情说爱的那一段,书页还折着呢”’于是,大家都看不起那位女同学,认为她思想不健康。其实,书传阅一圈下来,那折着的一页从来没有被抚平过,人人都爱看那一段。
我因为从小跟着母亲看家乡绍兴戏,心里装满了林黛玉祝英台崔莺莺这些演绎了一幕幕爱情悲剧的古代女子,初中时的班主任曾经痛心疾首地对我说:“王小鹰呀,你这样下去很危险哪!”团支部也一次一次地帮助我,希望我能从“才子佳人”的泥潭中跳出来。我也曾经一次一次诚恳地检讨自己。然而,终究意志脆弱,摆脱不了“才子佳人”的**,背着老师同学,常偷偷翻阅父亲书柜里的《王实甫戏曲集》、《汤显祖戏曲集》、《关汉卿戏曲集》等等。
无论如何,我们的情感在压抑中艰难地饱满地成熟起来。
花开花落自有时。突然有一天,我惊醒到我心中拥有了一份爱情,并且几经风雨,几番波折,我的爱情果实终于有了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