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娘子进门,搅动了全家,特别是家中的女性,更特别是与新娘子同样辈的女性。
新娘子做一次新婚妆花去280元钱,婚纱绕缭,云鬓高耸,小轿车叭叭响,大嫂想起当年她一件蟹青蓝的卡两用衫,坐在丈夫自行车书包架上进新房的情景,心中隐隐委屈;小姑三十有余还待字闺中,自然更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了。她们对新娘子横挑鼻子竖挑眼,大嫂说:“领口那么低,裙子那么短,难看死了。”小姑说:“头发红兮兮的是染成的,眼圈墨墨黑是描成的,都是假的。”显露出十分的清高和鄙弃。
无论怎样清高和鄙弃,在一个屋顶下过日子总归要交往。有一日新娘子在厕所间碰着小姑正在梳头,新娘子便笑着说:“看你的头发好干燥,该娟娟油了。到理发店去很贵的,买一瓶娟油膏,我来替你做吧。”小姑看看新娘子光采熠熠的长发,不无妨忌,却作不以为然状,淡淡地说:“忙也忙死了,谁还有心思弄头发。”又有一日,大嫂上班正好与新娘子同时出门,两辆自行车推出门,新娘子轻巧地上了车,大嫂却因为裙子太长,被链条缠住,磨蹭了好一会。新娘子等着大嫂,说:“嫂子,骑车时穿短裙方便,而且,我想象你穿一步短裙会显得更精神些。”大嫂心里颇不服气,冷笑一声说:“人到中年了,再穿得露腿露胳膊的样成何体统。”话是这么说了,可是,大嫂日后在叫裁缝做裙子时有意无意地把长度缩短了两寸,小姑终于忍不住,悄悄地到理发店去娟了一次头发。
这一天,吃晚饭时辰,大嫂朝着小姑多看了两眼,小姑说:“不认识我啦?”大嫂说:“小妹近日气色不错,头发光生生的,年轻多了。”小姑偷偷瞥了新娘子一眼,不说什么。大嫂起身去盛汤,小姑突然叫起来:“嫂子,你这条新式裙子样子真好,穿着人显得苗条多了。”嫂子迅速地膘了新娘一眼,动动唇,没作声。
后来某一天起,小姑躲在房里悄悄地淡淡地描了眉。她一出房门,大嫂就看出来了,说:“你也学她的样啦?”小姑说:“我只是稍稍涂了点,哪像她,画得墨墨黑。”第二天,大嫂也躲在房中悄地描了描眉。
终于有一次,小姑正描眉,新娘子撞进门来看了了,兴致勃勃地教小姑如何先打粉底,再涂腮红,再描眉眼;描眉头浓些尾梢上淡些,画眼线不能封死等等、等等。小姑逐渐听入了迷,依样画葫芦,果然面目焕然一新。于是小姑又手把手地去教大嫂,大嫂先是不肯来全套的,逐日加上一点,最终也是一项不漏了。
新娘子进门不到一年,家中的女性特别是与新娘子同辈份的女性全部越活越年轻了,大有今年二十明年十八的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