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日, 周青彦跟随余姣到学校工作。
余姣的课程时间少,大部分时间是待着办公室里的,这个时间段里便是周青彦最满足的时候, 他拒绝远离余姣的空闲的座椅, 心甘情愿地蹲坐在她的脚边。
像只黏人的大狗狗,浓郁的黑气有如实质般缠绕在她的四肢,偶尔会在余姣没注意的时候探进她的裤管, 勾住她的小腿肚来回抚摸。
余姣故作镇静挺直腰板,斜眼瞪过去, 周青彦趴在她的腿边,微微仰起头,乌黑的眼睛溢出浓浓的笑意,那双鲜红的唇因她的注视,仿佛终于可以开口说话了, 不知疲倦地唤着她的名字:“姣姣、姣姣、姣姣……”
办公室人来人往,余姣红着脸环顾四周, 对面的男老师发觉她的动作,关心地问道:“你怎么了?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吗?”
余姣摇头,胳膊肘碰掉桌面的写字笔,弯腰拾取的时候,恼怒地瞪着周青彦:“……不可以乱动,收回去。”
周青彦余光瞥过去, 隔着虚空和对面的活男人对视, 心底暗暗地把对方和自己比较一番。
眼睛不如他的深邃有神, 鼻梁不如他的挺, 嘴唇不似他的像柔软美丽的花瓣,脸部轮廓更是没法比较, 周青彦的心底隐隐得意几分——就凭你这样,也配和我抢姣姣?
周青彦充分发挥自己的容貌优势,不想错过余姣捡笔的这段短暂的时光,凑上前在她的唇上轻轻地吻了口,不似从前那般吻住不撒嘴的痴缠劲,反而透露出善解人意的懂事。
那缕黑气随着余姣的话落立马离开她的裤管。
周青彦的手指勾住她的小手指:“姣姣,姣姣……你一整个上午都在看电脑,你很久没有看我了,足足有两个小时零四分钟!你多看看我吧多看看我吧多看看我吧。”
余姣晃了晃脑袋,总感觉周青彦再这么洗脑似的在她耳边嘟囔,她早晚要做出什么不得了的大事——比日光天化日之下忍不住什么的……
她瞥向周青彦不知道何时敞开的衣服领子,仿若雕刻般完美诱人的胸膛**,冷白的肤色在阳光的照耀下像是块发着光的玉石,光滑细腻的皮肤肌理每一寸都仿佛在呐喊着要她“不要克制,快来摸一摸”,余姣的手指动了动,视线上移,盯着他的脸。
——讨好自己的女朋友,需要时刻注意她的喜好,日常的礼物只是讨她欢心最不值一提的小事情,身心的融合才是最能使女朋友愉悦的关键。做为男朋友的你,需要健康的身体和强壮的体魄,还需要多样的技巧,温柔的动作。
——时刻吸引女朋友的目光,身为男友的你只需要注意她的目光落点最多的地方,你的眼睛、你的鼻梁、你的唇瓣,或者是你的好身材……要做到自然不刻意,太过刻意显得油腻,只有不经意地吸引才能留住她的目光,占据她的心神……
周青彦痛恨的惨白的肤色和泛红的眼球,在经过多日的琢磨后,变成故意引诱余姣视线的有力助手。
没有血色的脸庞,微微瘦削的腮颊,配合隐隐藏有泪光的眼眸,血丝蔓延的眼球仿佛受到天大的委屈,睫毛颤抖的瞬间,整张脸焕发出足以吸引所有人目光的委屈难过。领口敞开的两颗扣子,随着他上半身移动微微晃眼而过的苍白胸膛和樱色小花,如烈火亨油,轰然炸开余姣摇摇欲坠的理智。
他陪着她上班,那些恼人的繁琐的工作还需要他帮忙处理,可她整个上午竟然没有理他。
周青彦委屈的目光像是在她的心湖投下一枚炸弹,只听轰隆声响。她心想着应该安慰他的,是她做的不对,把人哄来办公室,却不理他,哪能这样呢?
余姣捏住他敞开的衣领,边摸索着把扣子系好,藏着那块晃人眼的胸膛,边在他的唇角轻轻地吻了吻。
轻声安抚道:“……你看到的,有很多事情需要我处理,不是故意不理你的。”
周青彦嗯了声,仍旧仰着头,视线扫过她的唇,仿佛不知餍足的小狗,明明吃得肚子浑圆,却还是馋别人手中的食物。
余姣如愿吻住他。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对面的男老师忽然发出惊讶的声音:“还没有找到笔吗?我这里有多余的,你需要的话拿去用吧。”
椅子拖动的声音。
余姣连忙直起腰,拿走周青彦情不自禁按住她后脑的手,直起腰道了声不用,姿势端正地盯着电脑屏幕,手指在键盘点点点,打出一连串无意义的字符。
周青彦笑了声。
得到他想要的,心情好起来,哪怕看见男老师和余姣过分亲近的办公距离,心口都没那么堵塞,就算距离再近又怎样?能近过他?
他站起来,后背靠窗台,垂眸盯着正襟危坐的余姣。身体部位化作的黑气越过两人中间隔出来的距离,缠住她的肩膀和腰肢,模拟着拥抱的姿势。
抬起手指摸了摸残留余香的唇部,叹息声:“姣姣啊……我好喜欢你。”
余姣只当自己没听见,心口怦怦跳动。
……
承载恋人美好愿望的婚房,变成废墟。
白色的墙壁涂满夹杂腥臭鲜血的黑色**,客厅和用餐区域特意隔出来的木架子碎落满地,和昂贵的家具一同遭受摧残后化为凌乱的碎骨。
整间房屋仿佛被刻意放进数十头粗鲁的野猪,本来光鲜亮丽的屋子变成猪圈般肮脏的地方。
程妈妈和程爸爸两人合力把程禾推进房子,这是专门给程禾结婚购买的婚房,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花掉程禾的大半积蓄,如今公司破产,他身无分文,双腿残疾,后半生却要靠着父母的血汗钱生活。
他痛不欲生。
眼看着凌乱的房屋,程禾还算镇定地安抚唉声叹气的父母。他的心底一直压着一件事情,那就是周青彦的死而复生,他尝试过告诉父母,可是他们只当他是精神失常,对待他小心翼翼的姿态令他心痛。
屋子破坏的太彻底,墙壁的黑色**无法消除,程禾只好随着父母回到他们两人住着的职工楼。
程禾蜷缩在狭小的木板床,这是他儿时睡过的房间,小窗户外是灰败的楼房,他听到楼下有谈笑的声音,做为饭后谈资的当事人,他充耳不闻,摸索着好不容易修好的手机,一张张划过余姣的笑脸。
事情怎么会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呢?
如果按照正常的流程,他已经和余姣订婚,再过不久两人步入婚姻殿堂,住进共同营造的温馨的婚房,两人会幸福白头到老。
“小姣……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该管不住自己,现在的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你别不要我,别不要我……我想你啊小姣,可是我现在、我现在还有什么自信能够挽回你……我是废人了……”
程禾泪流满面。
碎裂的屏幕里,是余姣调皮的笑容。
他紧紧地盯着她的笑容,想起面目可憎的周青彦,捏着手机的手指几度收紧,终于下定决心,拨通电话。
……
回到家的瞬间,余姣被周青彦从后抱住,冰凉唇瓣沿着她的脸侧浅浅地吻着,像是条阴冷滑腻的细蛇在皮肤游走,耳边响起男人委屈的埋怨:“食堂的饭菜难吃死了,油汪汪的,不健康,可怜姣姣要吃这种东西,不如我做的好吃吧?”
阴冷气息沿着衣领钻进,余姣缩起脖子:“……你没尝过怎么知道不好吃?”
“姣姣,”周青彦停顿片刻,唇部的力道加重,狠狠嘬出她脸部的软肉,听到余姣疼得啊了声,说:“我没尝过难道看不出来吗?还是说姣姣觉得食堂的饭菜比我做的好吃,更喜欢吃食堂的饭菜……怎么,姣姣厌倦了?”
“乱说什么呀,”余姣扭过身子,周青彦弯腰,横阔的胸膛把她严实地挡在和墙壁的夹缝,目光平视,微微垂下的睫毛颤了颤,像极等待顺毛的大狗狗。
她先是报复性地在他的肩膀咬了口,直到咬出牙印才松口,周青彦垂眸盯着她的举动,没有阻止,苍白的肌肤出现一排整齐的牙印。
“不够深啊姣姣,再用力些才行。”
余姣瞪他。
周青彦笑起来。
回到房间没有及时开灯,环境昏暗,四周覆盖的黑气加剧视野的暗沉,余姣只能看到他越发深红的眼珠,放在腰间的手臂慢慢往他的胸膛收,
给她一种恨不得把她塞进胸膛内部的错觉。
近距离和余姣接触,闻着她传来的味道,周青彦的理智如被白蚁啃噬,慢慢溃烂,她的纵容加剧他内心深处阴暗的想法,但是比起从前毫不顾忌地发疯,此刻的他明显多了伪装,像是乞讨的可怜小狗在她耳边哼哼唧唧。
“姣姣,姣姣,姣姣……”
“食堂饭菜换来换去只有那几样,做得没有诚意,而我学习能力还算强,你想吃什么都可以告诉我,早饭午饭晚饭不重样……上班还要早起,在办公室大半时间都浪费在无意义的社交和杂事,哪里有在家里舒服,想睡到几点就睡到几点……”
他最后叹息声:“还是在家里舒服啊姣姣。”
威逼不成开始利诱。余姣暗暗发笑,心想他此刻是这套说辞,等她真正辞职留在家里,时日长久,他肯定要插手她的交友,非要把她变成和他一样,时时刻刻黏着对方恨不得长在对方身上才行。
念在他这几日在外面表现良好,余姣把他的话当耳旁风,但是他在耳边絮叨得实在恼人,她从早晨被引诱的那股邪火骤然冒出来,盯着那张开合的红艳艳的唇瓣,真应该把它堵起来。
目光渐渐地发直。
周青彦垂眸,氤氲着泛红水雾的眼睛像是会说话,含着浓浓的期待:“……总而言之,还是留在家里更好,我想睁眼看到姣姣闭眼也是姣姣,永远不分开才好,而不是上班期间被工作夺走注意……”
“……姣姣?”
扣子崩裂的声音。
落在地面的声音。
周青彦的后背撞向墙壁,眼底水雾仍在,苍白的面皮慢慢鼓起淡青色的脉络,呆愣、震惊、羞涩,他眨眨眼,手足无措地抓着她腰间的衣料,这一刻,连触碰到她的肌肤都像是被烈火烫到。
“姣姣……你干什么呢……”
早就应该这么做。
余姣按住他的胸膛,因耳朵被长时间污染产生的怨气,全部发泄在罪魁祸首身上,那两瓣嫩的跟花似的唇,冰凉得仿佛果冻,就是这里吐出那些或恼人或恶毒的话。
……
……
余姣躺进被窝睡过去,周青彦依依不舍地抽出手,随便披上扔在地面的衬衣,扣子早已崩裂,家里只有他们两人,没有什么避讳的,赤着身子将散在地面的衣物捡起来,放到洗衣机里,余姣的内衣裤单独放在盆里。
他熟练地打上泡沫冲洗干净,在阳台晒好,正准备到厨房把夜宵做好。
把姣姣惹烦竟然能有这种好事,他回想她坐在上面的场景,张牙舞爪像是初生不怕牛犊的小兽,牙齿尖利得很,他只不过是激了几句,她就直接把他的肩膀咬破皮。
镜子里,男人的肌肤羊脂般白皙滑腻,扯破的衬衣松垮地披在肩膀,汗珠沿着他的脖颈落下来,落进块垒分明的肌肉间,有几颗成功逃脱,沿着骤然往内收起的腰肢,渗入平角裤。
鬼魂没有汗珠,这是余姣身上沾染的。
周青彦扯开嘴角笑起来,盯着肩膀深深的牙印,仿佛余姣给他留下的价值连城的宝贝,指腹摸了又摸,直到手机铃声打破宁静的夜晚。
他走到床边,看着陌生号码,先余姣一步接起来。
城市的夜晚灯火通明,往来车辆喧嚣不停。
程禾坐在窗边看到的是漆黑的夜晚,和被高楼挡住的月亮,深秋的冷风从敞开的窗户渗进来,心脏在听到男人声音响起的瞬间,猛地缩进。
时间很晚,余姣的手机是周青彦接起来的,这段时间他们一直生活在一起……
是周青彦害他成为现在这样的。
程禾盯着残疾的双腿,愤恨地想。
他不甘心、不甘心!
凭什么周青彦还可以活下来,凭什么连他的女朋友都要觊觎,他们曾经是兄弟啊!
滔天愤怒涌来。
程禾听到手机对面传来熟悉的女声,他和余姣过夜的次数很少,他爱护余姣,想着结婚的时候再进行到最后一步,但是恋人间的亲昵是必不可少的,他熟悉这种声音,是她在最放松的时候发出的无意识的撒娇呢喃。
“周青彦……你不许碰她!不可以碰她!她是我的女朋友!”
无意义的怒吼听到周青彦的耳中,只觉得可笑,以前他会因为这句话嫉妒到疯狂,可是现在……周青彦俯身吻住余姣惺忪的睡眼,继而落在她微微张合的唇部,余姣含糊的呢喃声变大,本意是想要对面的程禾听见,要他竖起耳朵听明白,余姣现在是谁的女友。
是他的是他的是他的!
可是临到最后突然反悔,姣姣美妙的声音只有他能够听,其他人都不配。
一手捂住手机,一手按在枕边支撑身体,他轻轻吻住余姣的唇,把余姣的睡意吻到消失,余姣愤怒地拧住他的胳膊:“我要睡觉!周青彦你不许再闹。”
紧接着,耳边传来陌生声音:“小姣。”
声音嘶哑,痛苦到极致。
余姣浑身僵硬。
抬眼看向周青彦,他面色如常,不像是要发病的样子,悬起的心落下。她最怕的是周青彦揣测她和程禾暗地有来往,按照他的性子,不是做不出来。
周青彦直起身,不顾赤着的身子,直接躺进余姣的被窝,搂住她的腰。
“姣姣是我的女朋友,我劝你老老实实地称呼她的名字,你不配叫她‘小姣’。”
“我不懂你怎么变成这副样子,周青彦,她一直是我的女朋友,你怎么能这样!”
“现在是我的。”
周青彦扯开嘴角:“程禾,念在我们曾经是兄弟的份上,劝告你一句,最好别在把心思放在姣姣的身上,否则我是不会放过你的。在轮椅上的滋味怎么样?”
他蓦地沉脸,想起埋在记忆深处程禾和余姣甜蜜的画面,脸色像是打翻的醋坛:“……你从来都不配和余姣交往,不配不配不配!”
程禾铁青着脸,扭断的双腿钻心似的疼,双手手骨的程度要轻些,修养多日勉强能够被支配,但他接受不了后半辈子坐在轮椅的事实,恨不得把造成这一切的周青彦抽皮扒骨。
眼底涌出浓重的恨意,说话的语气却平静:“……是我眼睛瞎,竟然不知道身边的好兄弟竟然觊觎我的女朋友,就算你现在得到她又能怎样?我才是小姣最爱的男人,我陪伴她度过大学最快乐的时光,她马上就要和我步入婚姻殿堂,要不是你的出现,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余姣的大学时光是周青彦不愿意回忆的过去,那段时间他身处烈火焚烧,藏在阴暗的角落,目光粘在情侣亲昵的举动和温柔含笑的面庞,恨不得取而代之。
谈起大学时光,他便想起曾无数次撞见的,且被他深深藏在记忆里的情侣间的暧昧亲昵。
那时候的他是彻头彻尾的外人。
就连现在,哪怕和余姣做过最亲密的事情,他心中仍然无法安稳。
他始终担心余姣不爱自己。
而是怕他。
苍白的面部骤然生出数条狰狞的猩红脉络,如同地面干裂生出的纹路盘踞露在外面的肌肤,刹那间,温馨的氛围驱散,阴凉的黑气充斥整间屋子。
余姣愣愣地缩在被窝。
周青彦垂眸看她,猩红的眼睛呈现出的癫狂,仿佛地狱爬出来的恶鬼,唇瓣落在余姣颤抖的脸颊,嗓音沉且哑,开口便是冰冷的寒意。
“姣姣,你现在是我的……谁也不能抢走!”
落在脸部的动作温柔,周青彦捧着她的脸,不停地蹭来蹭去,那张恐怖的面容倒没有那么恐怖,余姣喘口气,握住他的手腕:“别管程禾怎么说,他,他说的事情都是已经发生过的,不要纠结过去好吗?你别生气。”
周青彦仍旧沉着那张脸:“姣姣关心我呢,我不计较……我当然不计较。姣姣睡觉吧,不是困了吗?闭上眼睛,睡一觉。需要我讲故事哄你吗?”
余姣怎么可能睡觉,她扯着周青彦的手臂:“你想做什么?”
周青彦沉默片刻,如实相告:“程禾那里有你的东西,我要拿回来。姣姣的东西谁都不可以碰,更何况是程禾,你放心,我不会杀人的,他现在都已经成废人了,只会无能地骂几声……”
眼神转而哀怨:“姣姣大学时期的眼光真差劲,怎么看上这种男人呢?早知道这样的话,我就大胆地追求姣姣,平白浪费那么多的时间,想想就后悔。”
“……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不要拿了。”
“不可以,姣姣的东西哪怕是用过的废纸也不能留在他的手里,我很快就回来,”周青彦叹息声:“我不在身边睡不着吗?那我把你哄睡再离开。”
他露出甜蜜满足的笑容。
余姣不想趟这趟浑水,可是心底又隐隐不安,扯着他的手臂,他赤着身子除了抓住手臂没有地方可以抓握,语气有些不容置疑的娇:“我也要去,我和你一起。”
不等周青彦回答,余姣戳戳他的手臂:“把我的衣服拿过来。”
周青彦沉默。
他不想余姣再见程禾。
余姣不停地戳他的手臂:“快去,把我衣服拿过来。”
周青彦抿唇:“……不可以看他不可以和他说话,更不可以旧情复燃!”
敞开衣柜,先把衣服穿好,故意选套和身上的衣服相同的色系,揽过余姣,亲力亲为地把衣服套好。大衣的扣子从头扣到脚,又拿条围巾罩住她的脸。
“姣姣,程禾背叛你的感情,和其他女人混在一起,他不仅脏还恶心,曾经大学发生的那些事情你都忘掉吧,别再想,最好立刻忘干净……你大学根本就没有和他谈过恋爱,那种脏人怎么配?”
又开始胡说八道了。
余姣挣扎着想要下地,可周青彦紧紧抱着她,索性放弃自己行走的念头,敷衍地嗯嗯几声。
来到曾经的婚房。
周青彦直接用脚踹开,本就摇摇欲坠的房门轰然倒在地面,早在来到这里的时候,黑雾便把整栋楼罩起来,寂静的夜晚并没有因为这声响动惊动。
余姣震惊地盯着房间内部的变化,不敢相信在几个月前,这里还是温馨的婚房,墙壁贴着红色的囍字,而此刻墙壁沾满粘稠的黑夜,家具也都被恶意损坏。
程禾没有在里面。
房间空空****。
周青彦阴戾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回**:“哦,都怪我,来错地方,程禾双腿残疾,离不开轮椅,怎么可能住在这里,我不知道他父母的位置……姣姣知道吗?”
余姣知道。
但是看着眼前房子的惨状,她心底产生不忍,做错事情的是程禾,程禾的父母都是本分的老实人,在余姣和程禾交往的过程中,老两口待余姣像是亲生闺女,知道她从小和姐姐相依为命,但凡家里做好吃的都要送给余姣份。
她摇头:“我跟他分手很久,早就忘记了。”
周青彦没说话。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有轮椅滑过地面的声音。
程禾出现。
面容憔悴,眼下浓重的黑眼圈,坐着轮椅,搭在扶手的两只手存着轻微程度的弯折。
再不复从前温和俊秀的模样。
在他的身后,还站着位穿着奇装异服的中年男人。
那男人看见满屋的黑气,和面色青白的周青彦,眼睛立马眯起来。
程禾:“大师,我没有骗你吧,真的有鬼。”
中年男人穿着道士服,手指夹着写满符咒的黄符:“难怪我路过青城,隐隐看到黑气缠绕,原来是有厉鬼!”
道士?余姣本来藏在周青彦的身后,看清楚门口人的穿着后,心立马提起来,下意识地挡在周青彦的面前,投过去担忧的视线。
小声地询问:“他能够伤害到你吗?”
周青彦攥着余姣的手腕,把她重新挡在身后,扬起抹狂傲自大的笑容:“就凭他?笑话。”
道士脸色发沉:“口出狂言,我今天就要你见识见识我的厉害。”
手中黄符飞出的瞬间,周青彦推开余姣,由着那些黄色的符纸洒在身边。
程禾充满恨意的目光直盯着周青彦,自然注意到余姣挡在他身前的举动,心口一缩,他扬起声喊:“余姣!你睁开眼睛看看,你身边的周青彦到底是什么东西,他不是人,他已经死了,我和他从前是兄弟,他能对我下狠手,确保改日不对你下狠手吗?”
“让大师送走他才是最正确的路,你难道想要和一只鬼永远生活在一起!”
“他今天会杀我,明天就能杀你。”
“他是鬼,不是人。”
余姣心神一动,想要上前阻止的步伐停在原地,周青彦是鬼,他的性格恶劣,对她充满极端的占有欲,把他送走难道不好吗?
她可以恢复从前正常的生活。
没有周青彦的生活。
她定定地站在原地,周青彦的脸色随着余姣迟疑的动作,蓦地变得阴沉,黑气不受控制地涌出来,吞噬掉飞来的黄符,黄符毕竟不是随便可以得来的,很快道士手中就只剩下一张,他惊恐地瞪大眼睛:“不可能……不可能,怎么可能对你造成不了伤害呢!”
不是没有伤害。
周青彦的胸膛破了口子,四肢出现不同程度的裂口,黑色的雾气从裂开的口子里冒出来,这样的伤口对于想要将他置于死地的程禾和道士来说,显然是不够看的,但是余姣却看到周青彦额头因痛苦凸起的青筋,向来挺直的腰板微微弯曲,垂落的双手发抖。
他在疼。
余姣睫毛颤颤。
指甲掐进掌心。
没有周青彦的生活固然让她向往,可是有他在身边的日子却让她留恋,哪怕他是鬼,没有正常人的思维和肚量,哪怕他经常性的胡言乱语。
可是——他会做很好吃的饭菜,他会在她受到欺负的时候维护她帮助她,甚至哄着他宠着她。
余姣何尝不想拥有满心满眼只有自己的恋人?
她不想失去周青彦。
就在她思考的过程中,周青彦显然已经脑补出足以令他疯狂的事情,余姣在听到程禾的话后所表现出的迟疑的动作,使他陷入不可控制的癫狂。
身体很疼。
像是要裂开。
但是那又怎样?
源源不断的能量化为浓郁的黑气覆盖整间房子,程禾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学艺不精的道士,被黑气裹缠着晕死过去,而程禾的轮椅则被黑气侵蚀得只剩下零散的零件,他重重地跌落在地。
发出一声不甘的惨叫。
与此同时,周青彦的身体达到他所能承受的极限,被黄符触碰过的地方发出烤肉滋啦的声响,覆盖整间屋子的黑气骤然收回到他的体内。
他趴在黑色的血泊中,猩红眼眸盯着余姣。
“姣姣,过来,来我身边。”
程禾趴在碎裂满地的零件中喊道:“小姣,他是鬼,你和他相处几月,想必比我还要清楚他的本性是怎样的,你看看我的下场,他只是对你一时兴起,你能确保他的兴趣能够一直保持着吗?”
“拿起你手边的黄符,放在他的身上,他快要死掉了。小姣,把他杀掉,你就会恢复正常的生活……”
周青彦虚弱地咧着嘴笑起来:“杀掉我……哈哈,姣姣,你要杀掉我吗?来啊,对准心脏的位置,我就死掉啦,你就能摆脱我了。”
脸色蓦地沉下去。
“姣姣,就算你杀掉我,我也不会放过你,你永远别想甩开我!”
程禾催促的声音响起。
余姣的脑子被两人吵得嗡嗡响,她攥起落在脚边的黄符,在程禾惊喜期待的目光下,走向周青彦,周青彦使劲仰着头,眼底溢出浓烈的悲伤和痛苦,恨不得一口将她咬死,那样愤怒的情绪,在她靠近的时候却没有做出任何伤害她的行为,只是努力提起手臂,掌心攥住她的脚腕。
紧紧盯着她。
嘴中仍然说个不停:“姣姣姣姣姣姣别想摆脱我!”
余姣叹息一声。
到现在这个时候还不知道说几句好话?
哪怕求求她,放软姿态,总比现在凶狠地威胁要好,要是把她激怒可怎么办?
她掰开周青彦攥着脚腕的手,废了好大的力气,把地面能够找到的黄符全都攥在掌心。
程禾:“把他杀掉!”
撕拉撕拉。
黄纸碎落。
程禾目眦欲裂。
鼻息哼哧哼哧喘着粗气,趴在地面,目光愤恨不甘。
余姣将黄符踩在脚底,伸出手:“安静一会儿吧。身上到处都是伤口,嘴还硬,能站起来吗?我们回家。”
她想起周青彦说过,只有把她胸腔的心脏捅死,他才会死,担忧消了消,埋怨地瞪着他。
“跟你说不要出门,你不听,弄得浑身都是伤,现在满意了?”
周青彦果然把嘴巴闭起来,支撑身体的力量随着余姣丝碎黄纸的举动,竟然莫名其妙地全部消散,浑身骨头都软掉,趴在黑色的血泊里,沾染水雾的睫毛颤抖不止,好一会儿才发出撒娇般的呢喃:
“姣姣,好疼啊……哪里都疼,我的胸口又破了,要姣姣亲手缝起来才能好……姣姣摸摸我,摸摸我吧,我疼得好难受啊。”
余姣半扶半抱着周青彦,路过程禾的时候,脚腕被抓住,她丝毫没有留恋的把他甩开,在程禾痛苦的目光下,走远。
“那个道士万一找上门怎么办?”
周青彦享受着女朋友的服务,半边身子靠在她的怀里,不以为耻,反而依恋地蹭着她的脸颊:“我早跟姣姣说过的,只要你活着我就能活,你要是死了我跟你一块死。”
“说正经的。”
“黑气侵入他的大脑,今晚上的事情不会想起来。”
“程禾呢?他还记得。”
“就该让他记得。”
知道周青彦不会因此受到生命威胁,余姣松心。
幸好是晚上,路上行人少。
回到家,余姣的本意是要周青彦躺在**养身体,可他非要说自己身上沾染其他男人的气息,很脏,钻进浴室冲了足足半小时的水才肯出来。
实际上,他是不愿意余姣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浑身都是破开的裂缝,怕吓到余姣,直到瘆人的裂缝愈合大半,他拖着虚弱的身子倒在余姣的怀里。
“我好痛。”
“要姣姣的拥抱才能痊愈。”
“还有亲。”
周青彦仿佛没有骨头似的枕着她的腿,抱住她的腰,使劲往她怀里蹭,把她推到墙壁,后背靠着再没有空隙可以后退。
男人仰着脸,故意把留有血痕的半边脸展现在她眼底,眼睫眨几下,眼眶便蓄满泪珠,矫揉造作到余姣无奈又心疼。
指腹落在裂缝处,那里有生命般,冰凉的血肉裹住她的指尖,周青彦仔细观察,没发现她露出抗拒的神情,愈发胆大地把她的手指往脸颊里收,那里面有他的腮骨,给余姣一种触碰到坚硬骨头的错觉。
连忙抽回。
只敢沿着伤口轻轻抚摸。
周青彦的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叹息。
“还有胸口,那里有好大的伤口,也需要姣姣摸摸才能好……还有胳膊,腿也有。”
从前余姣不曾想过没有周青彦的生活,脑海里幻想过没有他的场景,竟然有些不能忍受,垂眼看此刻躺在怀里的男人,她的心口发出怦怦跳动的声音。
阴凉的气息隔着衣物渗入她的皮肤,长时间裹在这种气息种慢慢地竟也习惯。养成习惯的事情再想改变便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余姣用唇代替指腹,落在破口的胸膛。
周青彦浑身一颤,脖颈微微扬起,眼底溢出欣喜和难以置信的羞涩,不自觉地捏住她垂落在面部的发丝,那缕乌黑柔顺的头发仿佛春日暖风拂过他的心口。
余姣不知所措地盯着被亲过后反而裂开巨缝的胸口:“……怎么回事啊,不是说没事了吗,怎么裂开的更大了,周青彦你不会要死了吧?”
敞开的胸膛里,露出被骨头和黑气环绕的心脏,那里是沉沉的暗红色,在余姣愣怔的眼神下,缓慢跳动两下。
这颗心脏,只为她跳动。
无论是生前还是死后。
柔软唇瓣贴在裂口的感觉犹在,周青彦按捺羞涩,搂住余姣的肩膀,翻个身,仰面躺**,余姣整面对上裂口的胸膛,听他在耳边说:“……不死,怎么舍得死?我陪姣姣长久,谁都不能把我从你身边赶走,就算你晚年去世,变成鬼魂我也缠着你,永永远远缠着你。”
“姣姣,答应做我的女朋友,就别想甩开我。”
他沉声:“也甩不开。”
怎么总是患得患失的?
余姣伸手捂住他的嘴巴,不想听他絮叨,盯着胸口看得久,竟习惯这幕对从前的她来说冲击力颇大的场景。
此刻的周青彦看起来像是被风雨催折的娇花,嘴里说着凶狠的话,眼神却可怜兮兮的,想要得她句承诺。
那些向来缠着她就松开的黑气,蔫巴巴地散在他的后背,想来他受了很重的伤,要养上段日子。
看在他这么可怜的份上。
余姣亲亲他的唇角。
“哪里能找到像你这么帅气的男朋友?上得厅堂入得厨房,我傻了才会甩掉你……不要总想些乱七八糟的事。”
她捧着周青彦的脸:“好好养伤,我喜欢你……嗯,漂漂亮亮的你,听明白了吗?”
周青彦的唇角高高翘起来。
听明白了。
姣姣喜欢他。
余姣害羞,他可不害羞。
睡意来临的时候,余姣躺在周青彦的怀里,被他用禁锢的姿势牢牢地抱着,耳边隔几分钟便响起男人躁动不安的告白:“我喜欢姣姣,最喜欢姣姣……我恨不得把自己的心给你,哦,我已经给姣姣了,那时候你还很害怕……我当时又难过又悲伤,姣姣怎么就不喜欢我呢?”
“现在喜欢我了。”
看在他受伤的份上,余姣抿着唇没有打断他。
眼皮沉得厉害。
夜越深,周青彦放轻声音,他不需要睡眠,可心上人躺在身边,他感觉满足和放松,慢慢地闭上眼睛。
他的爱人。
感谢她能够接受他的爱。
爱已经不足以形容他的感情。
像燃烧的烈火。
他将永远热爱姣姣。
哪怕身体冰凉,不是活人。
谁也无法阻止他奔向他的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