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倾踟蹰在城门口,频频抬眸往那城门口处眺望,心下不是没有几分蠢蠢欲动的。
可能是她的目光太过专注和灼热,城门的守门侍卫不免朝她投来些探究之色,苏倾若无其事的别过眼,心下有几分思量。
倒也不急于这一时。她想。
在没有十足把握之前,她不宜轻举妄动。否则即便她能安然离京,可一旦出了京城,倘若要遭遇个什么歹事,便是右相大人也要鞭长莫及了。
且再等等。起码也得等到京城诸人将那桩所谓的乌龙案件淡忘,将她这具身体的身份淡忘,届时方是她离京的最好时机。
略有些遗憾的往敞开的城门方向最后看过一眼,苏倾抬手压了压帽檐,拉紧鸦青色斗篷转身离去。
离此地稍远处的一处巷口,宋毅眯眼盯着那孤瘦的身影,直至其越行越远,彻底消失在白茫茫的天地中。
宋毅收回了视线。抬手合上窗牖的同时,他本就冷硬的面部线条此刻愈发凌厉起来。
她,怕是想要离京了。
他胸膛间急剧起伏了几下。
“福禄!”
外头福禄乍然听得车厢里头传来的咬牙怒声,不免惊到,正要回应,却又听到大人似压抑着情绪的声音紧接着传来。
“罢了。先回府。”
回府之后,宋毅就直接去了书房,挥退房内所有下人,之后便将自己独自关在书房内。
日出中天后又缓缓西沉,眼见着就到了月挂柳梢的时候,可紧闭的两扇大门却丝毫没有打开的迹象。福禄守在门外抬头看看天色,这个时候怕是晚膳的时辰都要过去了。
可他却没敢出声提醒。便是午膳时候有下人小心端了饭食过来,皆令他给擅自做主给挥退了下去,没敢让他们进去打搅大人。便是老太太遣人来问,也皆让他给好言好语的给拿话推塞了去。
福禄忍不住抬眼小心看了下紧闭的房门。
里面依旧鸦雀无声。沉寂的令人觉得有些瘆的慌。
想着大人回来时候的神色,福禄忙收回了眼,略动了动僵直的手脚,便再次垂眉低眼的守着房门。
两扇紧闭的房门再次被打开时,此刻月已挂中天。
福禄精神一震,赶忙趋身后退两步。
“待会你且下去歇息。天亮后,你即刻出府替爷办件事。”宋毅沉声说着,然后压低声音快速嘱咐了一番。
福禄心中巨惊。他大概猜到了他们大人想要做什么。
正因如此,他才觉得不可思议。
他们主仆这么多年,大人性情如何,只怕连老太太都比不过他清楚。曾经事事权衡利弊得失的大人,何曾做过如此不智之举?
福禄迟迟没应声,宋毅自也猜得出来是因为什么。
他负手望着院中皎洁月色下的景致,面色平静无波,思绪是前所未有的清晰。
在书房整整一日的功夫,他总算想明白了一件事。
若富贵权势不能令人痛快畅意,那即便追逐到极致,也是乏善可陈的。着实无甚滋味。
他想要她。他无比确定这一点。
宋毅喉咙滚动了几番,身上的血液又隐约开始沸腾不止。
意识到这点他不由闭眸长叹。
看,单单是提起她,便能搅得他心绪沸腾不止,又何论其他?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再自欺欺人,又何必暗自忍耐苦苦压抑?
简直是自虐之举。
权势他要。她,他也要。
睁开眼,他扫向旁边福禄,眸光沉着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去吧,交代你的事做的隐蔽些,莫让人查出端倪。”
转过年二月份,苏倾近些时日在院中总能听到隔壁传来些嘈杂的声音,心下疑惑便问了下人可知隔壁人家是在做什么。
下人前两日便打听了消息,闻言便忙回道:“之前那户人家不是年前便回了老家吗,听他们家下人说好像他们主子是不再回京了,所以这房子便卖了去。这会应是买主过来拾掇东西,打算搬进来住。”
苏倾听后点点头,便也没当回事。
又过了三五日功夫,隔壁总算歇了嘈杂声,那大门口也没再有人来人往的进进出出,他们这院子总算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春寒料峭,即便转过正月,天还是冷的人够呛。
白日下了场大雪后,这夜里便愈发的冷了。苏倾畏寒,唯恐半夜被冻醒,便嘱咐下人将东暖阁里的火炕烧的热些。
倒是没成想这火炕烧的有些过了,竟是令她半夜给热醒了。
迷糊的从棉被里面挣开双手,苏倾推了推身上紧拥的被子。闷热的气息散了些,她不免轻轻吁了口气。
无意识的伸手扶过颈间有些濡湿的发,苏倾缓缓翻过身来,困顿的打了个呵欠,然后往下拉了拉被角。
打的呵欠令她双眸里略有些湿润,便忍不住轻微眨了眨眼……苏倾悚然一惊!顷刻间周身睡意消散殆尽,不由得暴睁双目。
昏暗的床帐中,一个高大的黑影竟赫然立在一侧。
朦朦胧胧,模模糊糊,却真实存在。
苏倾浑身汗毛倒竖。下一刻便猛吸口气,要出声叫人。
可那高大黑影却被她更快。
遒劲有力的手掌捂住了她的嘴,之后他整个身体霍然欺了上来,伴随的还有他拂于她耳侧的低沉声。
“苏倾。”
音调轻微的两字却犹如重锤狠狠砸在苏倾的脑门。
宋毅!
她不可思议的睁大双眼死死盯着身前人,黑暗中她只能勾勒个模糊轮廓,可凭着印象,她知道定是他无疑。
便是隔着黑暗,宋毅也能真实感到那双眸子里透出的强烈愤懑、鄙夷、盛怒之意。
“你不必如此恼恨。”他咬牙冷笑:“此刻我出尔反尔再次出现在你面前,你要相信,我要比你还恼恨千万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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