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碎布条和稻草人(1 / 1)

渐渐地路变得好走多了,荒芜之地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肥沃的田野,不过道路附近还是没有房屋。眼前出现了几座山,中间是一条条山谷。大家爬上其中一座山的山顶,发现前面是一道高高的围墙,长长的延伸到视线之外。墙壁与道路的交界处有一扇大门,大门从上到下全是粗粗的铁栅栏。他们走近几步,发现门上锁着一把生锈的大挂锁,显然已经很久没有打开过了。

“我们被挡住了。”碎布条说道。

“没错,这道墙和这扇门堵住了我们的去路。看来好多年没人从这里经过了。”奥杰附和道。

“眼睛可是会骗人的哦,”看着同伴们失望的脸,长毛人哈哈大笑,“这道障碍是奥兹最会骗人的东西了。”

“反正我们过不去。”碎布条说着,“这里没有看门人能放我们过去,我们也没有钥匙。”

“说得对。”奥杰边说边向前又走了几步,隔着门上的栅栏向里面看去,“我们该怎么办呢,长毛人?要是有翅膀飞过墙壁,那该多好啊。可惜我们不会翻墙,哎,要是到不了翡翠城,我就救不活南齐叔叔。”

“对极了,”长毛人小声地说道,“我呀,从这里经过了很多次,这扇门可骗不了我。”

“怎么经过呢?”大家急切地问道。

“我会示范给你们看的。”说完,长毛人让奥杰站在路中间,又让碎布条紧跟在奥杰身后,双手搭在他的肩上;补丁姑娘后面是乌兹,它的嘴咬住她的裙子;队伍最后是玻璃猫,爪子紧紧地抓着乌兹的尾巴。

“现在你们闭上眼睛,我说睁开才准睁开。”长毛人命令道。

“不行,我的眼睛是纽扣做的,闭不上呀。”碎布条说道。

长毛人只好拿出红色的手帕蒙住她的眼睛,又挨个检查,确定所有人都紧闭双眼,什么也看不见。

“这是玩什么游戏呀,捉迷藏吗?”碎布条问道。

“别说话!”长毛人严厉地命令,“准备好了吗?跟着我。”

说完他拉起奥杰的手,带领他朝那扇门走去。大家排成一列,紧抓住前面一个人,以为随时会撞上铁栏杆。长毛人也闭上了眼睛,队伍就这样直直地向前走去,走到第一百步时,长毛人停下来说道:“现在可以睁眼了。”

大家睁开眼睛,天呀,太不可思议了,只见墙壁和大门被远远地抛在身后,前面是一片片绿油油的田野,其中散落着漂亮的农家小屋。

长毛人这才开口解释道:“那道墙是一种幻觉。当你睁开眼睛时,它是一道实实在在的墙;如果你不看它,它并不存在。生活中的很多恶魔都是这个道理。它们看似存在,事实上都是骗人的。你们看见这道墙——或者说是你们想象中的墙——将蓝色的芒齐金国与翡翠城周围绿色的农庄分割开来。芒齐金国有两条黄砖路,我们走的是最好的一条,多萝西曾经走过另外一条,结果遇到的危险比我们多多了。不过现在麻烦都结束了,再赶一天的路,我们就能到达位于奥兹大陆正中心的翡翠城了。”

听了这话,大家心花怒放,又鼓足勇气继续前进。几小时后,他们来到一座农舍前,这里的人非常友好,热情地邀请他们吃饭。农夫看见碎布条十分好奇,却不是特别惊讶,因为对于奥兹大陆各种各样奇怪的人,他们习以为常了。

农舍的女主人拿起针线,向补丁姑娘保证她会和以前一样美丽,然后缝上了她身上的孔。

“你应该戴顶帽子,”女主人说道,“太阳晒多了,你脸上的颜色可能会掉哦。我有些碎布条,如果你愿意等上两三天,我会给你做一顶适合你的可爱帽子。”

“不用了,”碎布条甩了甩纱线做的辫子,说道,“谢谢你的好意,可是我们得抓紧时间赶路。我倒是看不出有一丁点的掉色,你说呢?”

“是没怎么掉色,”女主人回答,“虽然长途跋涉,风尘仆仆,不过你依然美丽如昔。”

屋里的孩子们争先恐后地和玻璃猫玩耍,大家都热情地邀请它留下来,可是玻璃猫对奥杰的冒险太感兴趣了,于是拒绝了。

“孩子真是可怕的玩伴呀,”它对长毛人说道,“虽然这个家比驼背魔法师的家温馨多了,可我真担心自己很快就会被男孩女孩们摔得粉碎。”

休息了一会儿之后,他们又重新踏上了旅途,道路变得平坦好走,大家兴高采烈地朝翡翠城走去,越接近目的地,景色就越美丽。

奥杰走到一片绿色的草地上,仔仔细细地四处查看。

“你在找什么?”碎布条问道。

“六叶苜蓿。”他回答。

“别这样!”长毛人严肃地大喊道,,“摘六叶苜蓿可是犯法的。必须得到奥兹玛的许可才行。”

“她不会知道的。”男孩说道。

“奥兹玛什么都知道。她的房间里挂着一张魔画,只要陌生人或旅行者一踏上奥兹大陆,就会出现在画上。说不定她现在正看着魔画上的我们,观察我们的一举一动呢。”

“她一直观察魔画吗?”奥杰问道。

“不是一直,她可忙了,有好多事等着她做;不过或许此时此刻她正看着我们。”

“我才不管呢,”奥杰固执地说道,“奥兹玛不过是一个小女孩罢了。”

长毛人一脸惊讶地看着他。

“如果你想救活你的叔叔,必须关注奥兹玛。如果你冒犯了我们强大的统治者,你必定会一无所获;相反,如果你和她做朋友,她会很乐意帮助你。如果你讲礼貌,懂礼节,就该遵守她的法律,再说她是个女孩。奥兹大陆人人都爱奥兹玛,她的敌人就是大家的敌人,因为她既公平正直又神通广大。”

奥杰有些闷闷不乐,但最后还是打消了摘六叶苜蓿的念头,回到路上。一两个小时他都板着脸,心情跌到了谷底。为什么不能摘呢,摘一片又没有什么坏处,哼,就算长毛人说了那么多,奥兹玛的法律还是不公平,奥杰暗暗想着。

不一会儿他们来到了一片美丽的树林,一棵棵高大的树木给人以庄严的感觉。树林里的道路弯弯曲曲,一会儿朝左,一会儿朝右。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歌声,声音越来越近,虽然弯曲的道路挡住了唱歌的人,但歌词却听得一清二楚:

“割下一捆老稻草,在随风起舞的稻田里,这幅景色太美丽,森林、山谷、平原,哪里都不及。看见一个稻草堆,我的心情真欢喜,给了幸运的男孩一串串黄金。”

“哎呀!”长毛人兴奋地大叫,“是我的稻草人朋友来了。”

“什么?活生生的稻草人?”奥杰问道。

“没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那个稻草人。他可聪明了,你肯定会喜欢他的。”

奥兹大陆鼎鼎大名的稻草人骑着一匹小小的木马,绕着弯曲的道路过来了。木马太小了,他的腿几乎碰到地上。

稻草人身穿蓝色的芒齐金服装,头戴一顶尖帽,宽大的帽沿上装饰着叮当作响的铃铛。除了头顶,他的全身塞满了稻草,腰间还拴着一根带子,以免稻草散架。奥兹巫师在他的脑袋里放了锯末,还掺杂着缝衣针与大头针,以此让他更聪明。事实上,他的脑袋只是一个布袋子,袋子上画着耳朵、眼睛、鼻子、嘴巴。

稻草人的脸滑稽可笑,还带着胜利的表情,实在有趣极了。眼睛一只大,一直小,耳朵也不对称。制造稻草人的芒齐金农夫忘了把他缝严实,因此肚子里的稻草有些从缝隙里钻了出来。他的手是两只白手套,手指又长又软,脚上穿的是一双蓝色的芒齐金皮靴,鞋尖翘起。

再瞧稻草人骑的锯木马,也是同样奇怪。做工很马虎,它起初是锯木头时用来支撑的架子,所以它的身体是一截短短的木头,四根粗短的树枝做成的四只脚安装在身体的接口里。做腿剩下的一小段树枝充当尾巴。树枝上的一个树疙瘩做成了脑袋。眼睛是两个树节做的,再在木头上砍一道口子就是嘴巴。锯木马刚活过来时没有耳朵,所以听不见声音。主人灵机一动,用树皮削成了两只耳朵,装在头上,这下木马听得可清楚了。

奥兹玛女王非常喜欢这匹奇怪的锯木马,她给它装上了黄金马蹄,以免长时间行走磨破木腿;又给它配了一副金布做的马鞍,镶嵌了很多珍贵的宝石。此外,锯木马从来不戴马笼头。

看见这群旅行者,稻草人勒住缰绳,翻身下马,和长毛人笑着点点头,算是打招呼,接着又转身诧异地盯着补丁姑娘,后者也回望着他。

“长毛人,给我拍拍,这儿有漂亮姑娘呢!”他把长毛人拽到一旁,轻声说道。

长毛人拍打着稻草人的身体,将突出的稻草拍平整。碎布条则凑到奥杰耳朵旁,说着悄悄话:“请把我在地上滚几圈;这么多天赶路,我的身体变得松垮垮、胀鼓鼓的,男人都喜欢纤细匀称的身材。”

说着她躺在地上,奥杰把她像擀面杖似地滚来滚去,好让棉花在体内分布均匀,又尽量拉长她的身体。碎布条和稻草人都匆匆忙忙地将自己收拾了一番,又看着对方。

“补丁小姐,请允许我介绍我的朋友,奥兹皇室尊贵的稻草人。稻草人,这位是补丁小姐;碎布条,这是稻草人。稻草人——碎布条;碎布条——稻草人。”

两人都优雅地鞠了一躬。

“请原谅我粗鲁地盯着你看,”稻草人先开口道,“你是我见过的最美的人。”

“从一位如此英俊的男士嘴里听到这样的话,实在是太过奖了,”碎布条一边低声说着,一边低下头,吊带纽扣做的眼睛朝下打量着,“善良的先生,请告诉我,你的身体是否有些凹凸不平?”

“没错,那是我的稻草,你知道我是稻草做的,虽然我用尽力气使它平整,但有时还是会鼓起来。难道你的稻草不会鼓起来吗?”

“我的身体里全是棉花,棉花从来不会胀鼓鼓的,不过很容易往下掉,让我看起来松垮垮的。”

“哇,棉花可是高级的填充物哦,比稻草时髦多了,而且很有贵族感。”稻草人彬彬有礼地说道,“要想拥有迷人的外表和优雅的气质,最理想的填充物就是棉花。我……我能见到你真是太开心了,碎布条小姐!再给我们做个介绍吧,长毛人。”

“一次就够了。”看着朋友过于热情的模样,长毛人不禁咧嘴笑了起来。

“那就告诉我,你在哪里遇见她的,天啊,这只猫太奇怪了!你是用什么做的呀,凝胶吗?”

“是纯玻璃,”玻璃猫答道,看着稻草人专注的眼光从补丁姑娘身上移到自己身上,它心里甭提多骄傲了,“我可比补丁姑娘美丽多了。我是透明的,她不是;我的脑子是粉红色的哦,你能看见我开动脑筋的样子;我还有一颗红宝石的心脏,闪闪发亮,碎布条可没有心脏。”

“我也没有,”稻草人一边说着,一边和碎布条握握手,似乎在和她庆祝这一点,“我的朋友锡皮伐木工也有一颗心脏,可是我觉得没有心脏也照样过得很好呀。哎呀,这儿还有一个芒齐金小男孩呢。握握手吧,小伙子,你好呀!”

奥杰伸出手,握住稻草人软软鼓鼓的手套,稻草人热情友好地握着,塞在里面的稻草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

与此同时,乌兹走到锯木马面前,左闻闻右闻闻。锯木马讨厌近距离的接触,猛地抬起一只金色的马蹄朝乌兹踢去。

“看脚,你个怪兽!”它怒吼着。

谁知乌兹连眼睛都没眨一下,说道:“如果是我错了,我愿意接受惩罚。不过别惹我生气,你这个木头做的家伙,否则我的眼睛会喷火,把你活活烧死。”

树节做的眼睛不怀好意地骨碌碌乱转,锯木马又踢了一脚,乌兹却灵活地闪开了,对稻草人说道:“这家伙的脾气真臭呀!我劝你干脆把它砍了当柴烧,我来给你当坐骑。我的背可平了,你不会担心摔下来。”

“我看问题出在你没有正确地作介绍。”稻草人一边说着,一边更加惊讶地打量乌兹,天呀,这是个什么怪东西,他从来没见过。

“锯木马是奥兹大陆的统治者奥兹玛女王最喜欢的马,它的马厩在皇宫后面,马厩里装饰着珍珠和翡翠。它奔跑的速度和风一样快,而且不知疲倦,对朋友非常热情。在奥兹大陆,人人都相当尊敬它。我去拜访奥兹玛时,她有时会同意我骑锯木马,就像今天一样。这下你知道木马的身份有多么重要了吧,如果有人——或许你自己——告诉我你的姓名、地位、身份、过往经历,我会很乐意讲给锯木马听。这才是互相尊重,才能结成友谊。”

听了稻草人的话,乌兹有些难为情,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时奥杰开口了:“这只方形的动物名叫乌兹,它没什么重要之处,只是尾巴尖上长着三根毛。”

稻草人观察着,想看看奥杰说的是真是假。

“咦,”他的声音里带着不解,“这三根毛有什么重要?长毛人有几千根毛呢,谁也没有说他很重要呀。”

于是奥杰说起了南齐叔叔变成石像的故事,又说到自己为了救活叔叔,寻找驼背魔法师需要的几件东西,其中一件就是乌兹尾巴上的三根毛,可是怎么也拔不下来,只好带着乌兹一起上路。

稻草人听着故事,脸上露出严肃的表情,好几次摇了摇头,似乎是在反对。

“我们必须觐见奥兹玛,向她禀报这件事,”他说道,“驼背魔法师未经许可,私自施展魔法,这可是违法的。我不敢肯定奥兹玛是否会同意救活你的叔叔。”

“这一点我已经提醒过男孩了。”长毛人说道。

听到这里,奥杰伤心地哭起来,大声说道:“我要我的南齐叔叔!我知道救活他的方法,管他什么奥兹玛,我一定要去做。这个女王凭什么让我的南齐叔叔永远变成一尊石像?”

“现在别担心,”稻草人建议道,“先去翡翠城吧,让长毛人带你们去见多萝西,把你的故事告诉她,我肯定她会帮助你们的。多萝西是奥兹玛最好的朋友,如果她愿意助你一臂之力,你的叔叔肯定能复活。”接着他转身对乌兹说道:“恐怕你的地位不够重要,不能介绍给锯木马。”

“我可比它厉害多了。”乌兹不服气地说道,一脸的愤怒,“我的眼睛能喷火,它能吗?”

“它说的是真的吗?”稻草人转头问芒齐金男孩。

“是真的。”奥杰说起了乌兹喷火烧围栏的事。

“那你还有其他本领吗?”稻草人问道。

“我的咆哮是天底下最可怕的声音——有时候是。”听了乌兹这话,碎布条笑得合不拢嘴,长毛人也面带微笑。看见补丁姑娘的笑脸,稻草人把乌兹的事抛到脑后,对她说道:“你真是一位令人羡慕的年轻女士,也是一位能带来欢声笑语的同伴!我从没见过哪个女孩有这么绚丽的色彩,有如此自然不造作的举止呢。”

“难怪他们叫你聪明的稻草人。”碎布条回答。

“等你们到达翡翠城,我们会再见面的,”稻草人说道,“不过现在我要去看一个老朋友,一个叫做季洁尔的普通女孩,她答应给我的左耳重新上色。你可能注意到了我左耳的颜料有些脱落,影响了听力。季洁尔一直帮我修理我身上破旧的地方。”

“那你什么时候回翡翠城?”长毛人问道。

“今天晚上就回去,我还盼着和碎布条小姐好好聊聊天呢。锯木马,你能加快速度吗?”

“你要多快,我就能跑多快。”锯木马回答。

于是稻草人骑上珠光宝气的马鞍,挥了挥帽子。锯木马像离弦的箭一样向前飞奔,很快消失在大家的视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