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末要几分钟后才能起效。”魔法师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撒药粉。
突然之间,补丁姑娘伸出一只手,碰到了驼背魔法师手中的瓶子,弄得满屋都是药粉。南齐叔叔和马格洛特大吃一惊,双双往后一跳,不小心撞到了一起,叔叔的头碰到头顶上的架子,只听咣当一声,装着化石水的瓶子被打翻了。
魔法师发出一声怪叫,奥杰连忙躲开,补丁姑娘也跟着闪到一边,惊恐地紧紧抱住奥杰。玻璃猫低吼着躲到了桌底下。因此威力强大的化石水只溅在魔法师妻子和南齐叔叔身上。魔法立刻起效了。只见两人一动不动地站着,变成了两尊石像,保持着被化石水溅到时的姿势。
奥杰一把推开补丁姑娘,飞快地朝南齐叔叔跑去。他可是自己唯一的朋友和保护人,千万不能出事啊,奥杰心里充满了恐惧。他紧紧抓住叔叔的手,这是一只冷冰冰、硬邦邦的手,连长长的灰白胡子也变成了坚硬的石头。驼背魔法师疯狂地在房里跳来跳去,脸上布满绝望的表情,他不断呼唤着妻子,请求她的原谅,请求她开口说话,请求她再活过来!
补丁姑娘很快摆脱了恐惧,一步步靠近,兴趣十足地打量每个人,又看看自己,哈哈大笑起来。咦,这里有一面镜子,她一边想着,一边走到镜子面前,细细端详着自己奇特的模样,惊讶极了:纽扣做的眼睛、珍珠做的牙齿、大大的鼻子。接着她朝着镜中的影子大喊道:“哎呀,多么花哨的女士呀!害羞时脸上的颜色就像颜料盒一样,令人眼花缭乱,简直太棒了!你好呀,女士,你叫什么名字?”
她鞠了一躬,镜中的影子也鞠了一躬。接着她又笑得前仰后俯,别提多开心了。玻璃猫从桌底下钻了出来,说道:“你嘲笑自己,这我不怪你。你真是个讨厌鬼。”
“讨厌鬼?”她回答,“为什么呢?我太高兴了。我与众不同,全世界绝无仅有,绝对是最奇特的生物。除了可怜的马格洛特,谁能做出像我一样极度不合理的生物呢?不过我很快乐,非常快乐!我就是我,不是别人。”
“安静点,行吗?”心急如焚的魔法师大吼道,“给我闭嘴,让我好好想想!要是想不出来,我会发疯的。”
“那你想吧,随你想什么都行,我不介意。”说着,补丁姑娘找了一把椅子坐下。
“哎!播放了这么久的音乐,我快烧起来了,”留声机的喇叭里传出了黄铜般的沙沙声,“皮普特老伙计,你要是不介意,我想停下来休息休息。”
魔法师沮丧地看着留声机。
“真是太不走运了!”他难过地放声痛哭,“生命粉肯定掉在留声机上了。”
他走过去,发现装着宝贵生命粉的金瓶落在放留声机的桌子上,机器上洒满了粉末。活力十足的留声机迈开桌腿,跳起了快步舞。这下可惹恼了皮普特博士,大发雷霆的他一脚把这东西踢到墙角,又拿了条凳子挡住它,好让它安静下来。
“你以前够糟糕的了,”魔法师愤怒地说道,“活过来的留声机足以把奥兹大陆上每一个好端端的人活活逼疯。”
“请不要污蔑我,”留声机恶狠狠地说道,“都是你干的,伙计,怎么能怪我呢。”
“搞砸一切的人明明是你。”玻璃猫不屑地插了一句。
“不过我是例外。”说完,补丁姑娘欢快地绕着房间转起圈来。
看着南齐叔叔悲惨的命运,奥杰难过得鼻子一酸,眼泪几乎夺眶而出,说道:“我想肯定是我的错。我的名字就叫不幸的奥杰。”
“胡说八道,孩子,”补丁姑娘轻松地反驳道,“只要有足够的智慧指导自己的行为,就不是不幸的人。那些请求别人给自己思考机会的人才是不幸的呢,就像可怜的皮普特博士一样。对了,到底出什么事了,魔法施展者?”
“化石水不小心溅到我亲爱的妻子和南齐叔叔身上,因此他们变成了石像。”魔法师悲伤地说道。
“那你为什么不给他们撒些生命粉呢?这样他们就能复活了。”补丁姑娘问道。
魔法师一下子跳了起来。
“我为什么没有想到这一点呢!”他兴奋地大喊大叫,一把抓起金瓶,朝马格洛特跑过去。
“哎,做什么事都乱七八糟,这个魔法师真傻呀!他的脑袋笨死了,哪能飞快地思考呢,所以他得向我咨询。”
由于背驼得厉害,皮普特博士只好站在凳子上,才能够到妻子的头顶。他拼命地摇晃着瓶子,却一点儿粉末都没有。咦,这是怎么回事呢?他打开瓶盖,往里面瞧了瞧,接着扔掉瓶子,绝望地哭了:“没有了!一丁点儿也没有了,全都浪费在烦人的留声机上了,这下我亲爱的妻子没救了!”
魔法师把头埋在弯曲的胳膊里,放声大哭。
见此情景,奥杰也万分难过。他走到伤心的魔法师面前,柔声说道:“你还能制造出更多的生命粉,皮普特博士。”
“是的,但需要整整六年的时间,每天用双手双脚不停地搅动四个罐子,又累又无聊。”魔法师痛苦地说道,“六年啊!可怜的马格洛特只能变成石像,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看着我。”
“那还有其他办法吗?”补丁姑娘问道。
魔法师摇摇头,突然又像想起什么似的,抬起头说道:“还有一种东西能够破解化石水的魔法,让妻子和南齐叔叔重获生命。尽管寻找原材料困难重重,但是如果找到了,我就能马上动手制作,否则就得花六年的时间,又累又无聊地搅动罐子。”
“那我们去找吧,”补丁姑娘提议道,“比起搅动罐子,这个主意合理多了。”
“这个点子不赖哦,碎布条,”玻璃猫赞成道,“看来你的脑子很灵活嘛,我很开心,我的脑子可是相当厉害的呢。你能看见我开动脑筋的样子,它们是粉红色的。”
“碎布条?”补丁姑娘重复道,“你叫我‘碎布条’?那是我的名字吗?”
“我……我想我那可怜的妻子打算管你叫‘安捷琳’。”魔法师说道。
“可我更喜欢‘碎布条’,”她笑了起来,“这个名字更适合我呢,瞧,我全身都是用碎布条拼凑起来的。谢谢你给我取名,猫咪小姐。你有名字吗?”
“马格洛特给我起了一个傻乎乎的名字,实在有损我尊贵的身份,”玻璃猫说道,“她居然叫我‘笨蛋’。”
“一点儿也没错,”魔法师叹了口气,说道,“总而言之,你就是个笨蛋,笨手笨脚的,什么事情都做不好。我把你制造出来,真是大错特错,全天下找不出比你更一无用处、自以为是、一碰就碎的家伙了。”
“我可不像你想的那么易碎,”玻璃猫不服气地反驳道,“皮普特博士造出生命粉之后,我是他的第一个实验对象,我活了很多年,至今没有破碎,没有裂缝,也没有开口子。”
“你肩膀上好像有个小缺口。”补丁姑娘笑了。玻璃猫走到镜子前仔细检查。
“告诉我吧,”奥杰向驼背魔法师哀求道,“我们到底要找什么材料,才能救南齐叔叔呢?”
“首先,我要一片六叶苜蓿,只有在翡翠城周围的草地里才能找到,而且即使在那儿,六叶苜蓿也非常罕见。“
“我会找到的。”奥杰承诺道。
“第二件材料是一只黄蝴蝶的左翅膀。在翡翠城西边黄色的温基国才有这种颜色的蝴蝶。”
“我也会找到的,”奥杰坚定地说道,“就这两件吗?”
“不,还有呢,我去找找配方秘诀书,看看接下来还需要什么。”说着,魔法师打开了橱柜的一个抽屉,取出一本蓝皮封面的小书,翻动书页,找到了,“还需要一吉耳[2]黑暗之井的井水。”
“那是什么样的井呢,先生?”
“那是一口永远照不进阳光的井。必须用金瓶装水,而且途中不能让它接触一丝光亮。”
“我会取回黑暗之井的井水。”奥杰说道。
“我还需要乌兹尾巴尖上的三根毛,一个活人身上的一滴油。”
奥杰表情严肃地看着魔法师,说道:“请问乌兹是什么?”
魔术师说道:“那是一种动物,我也没见过,所以没办法向你仔细描述。”
“如果我能找到乌兹,我会拔下它尾巴上的毛,”奥杰说道,“可是人体里有油吗?”
魔法师又看了看书,确定自己没有看错,然后说道:“书上就是这么写的,我们必须照做,否则魔法就不起作用了。既然书上写的是‘油’,而不是‘血’,那么活人身上肯定有油,不然书上也不会这么写。”
“那好吧,”奥杰给自己打气,“我会去找的。”
看着眼前这个芒齐金国的小男孩,魔法师的眼里写满了问号:“要找到这些东西,你必须长途跋涉,或许要经历好几次漫长的旅行;为了寻找我要的东西,你必须在奥兹大陆上穿越几个不同的国家,在各地搜索。”
“这我知道,先生,我一定会全力以赴地拯救南齐叔叔的。”
“还有我那可怜的妻子马格洛特。如果你救了一个,就能救第二个,因为他们站在一起,药物能让两人复活。奥杰,你一定要拼尽全力啊。在你离开的这段日子,我会开始为期六年的工作,制造新的生命粉。如果你不幸失败了,没有找到需要的材料,那我也不至于耽误时间。如果你成功了,必须尽快赶回来,省得我辛苦地用双手双脚搅动四个罐子。”
“我马上就出发,先生。”
“我和你一起去。”补丁姑娘说道。
“不,不行!”魔法师大喊,“你不准离开这里,你只是一个仆人,还没有得到自由。”
听到这话,一直在房里手舞足蹈的碎布条停下来,看着他。
“什么是仆人?”她问道。
“仆人就是为他人服务的人,和奴隶差不多。”魔法师解释道。
“很好,”补丁姑娘说道,“我帮助奥杰寻找你要的东西,这就是为你和你妻子服务。你也知道这些东西找起来可难了。”
“是呀,”皮普特博士叹了口气,“我很清楚奥杰的担子重着呢。”
碎布条笑了,又继续跳起舞来,说道:“聪明男孩要找的有:活人身体里的一滴油、一片六叶苜蓿、乌兹尾巴上的三根毛、黑暗之井的井水、蝴蝶的黄色翅膀,这是书上写的魔法的必需材料。如果他能安全地找到,皮普特博士将制造魔法;如果他搞砸了,叔叔将永远成为一尊站立的石像。”
魔法师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说道:“可怜的马格洛特肯定错误地给了你一些作诗的才能,如果真是如此,我自己也把握不好分寸,不是加多了,就是加少了。不过,我想我应该让你跟奥杰一块儿去,反正我那可怜的妻子在复活之前用不着你;再说你或许能够帮助男孩,因为你的脑袋里似乎装着一些出人意料的想法。不过你可得多加小心呀,因为你是亲爱的马格洛特的纪念品。别被撕破了,否则里面填充的棉花会露出来。瞧,你的一只眼睛好像有些松动,你得把它缝结实点。如果你总是滔滔不绝,你那血红色的长毛绒舌头可是会被磨破哦。记住我是你的主人,一旦任务完成,你必须马上回来。”
“我也要和碎布条、奥杰一起去。”玻璃猫大声说道。
“你不能去。”魔法师回答。
“为什么?”
“只要你出去,立刻就会变成一堆玻璃渣,再说你一点儿忙也帮不上。”
“我可是有不同的意见哦,”玻璃猫傲慢地回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再说我那粉红的脑袋那么漂亮,瞧啊,你能看见我开动脑筋的样子。”
“好吧,那你去吧,”魔法师不耐烦地说道,“反正你就是个烦人精,你走了,我正好眼不见心不烦呢。”
“不劳你费心。”玻璃猫生硬地说道。
皮普特博士从橱柜里拿出一个小篮子,往里面放了几样东西,然后交给奥杰。
“里面是一些食物和好多护身符,”他说道,“我只能给你这么多了。我相信你在旅行中会交到朋友,他们能助你一臂之力。小心照顾补丁姑娘,把她平安带回来,她对我妻子来说是有用的。至于这只玻璃猫,或许应该叫它笨蛋,如果它碍手碍脚,我准许你把它摔成两半,反正这个家伙不讲礼貌,也不听我的话。给它粉红色的脑袋是我犯的错。”
奥杰走到南齐叔叔面前,温柔地亲吻老人硬邦邦的脸。
“我会尽力救你的,叔叔,”他说着,仿佛石像能听见他的话。说完他握了握驼背魔法师歪歪扭扭的手,然后魔法师张罗着在壁炉上挂四个罐子。奥杰拿起篮子走出了房屋,身后跟着补丁姑娘,走在最后的是玻璃猫。